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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立德光番後愛次子 殺任圜權相報私仇 之二

五代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43

既而漢南宮忽現白龍,漢王應瑞改名,易陟為龔。有胡僧呈入讖書,謂滅劉者龔,漢主乃更采飛龍在天的意義,杜造一個龑字,定音為儼,取以為名。白龍已不足信,至自造名字,更旻無謂。未幾與楚失和,楚人入攻封州,龑頗有懼意,筮【易】得『大有卦』,乃改元大有。遣將蘇章救封州,用誘敵計,盡覆楚軍。楚王馬殷,乃遣使貢唐,聯唐拒漢,自是楚漢相持,各按兵不動。

漢東就是福建,自王審知受梁封爵,稱號閩王。同光三年,審知病歿,子延翰嗣,受唐封為節度使。至莊宗遇弒,中原多故,延翰也建國稱王,表面上尚奉唐正朔。只是延翰好色,妻崔氏貌甚醜陋,卻異常妒悍,延翰廣選良家女,充當妾媵,被崔氏接連加害,一年中傷斃至八十四人,崔氏為冤鬼所祟,也致暴亡。延翰得拔眼中釘,很是欣幸,樂得淫縱暴虐,任所欲為。弟延鈞上書極諫,反被黜為泉州刺史。延鈞很是不平,便與延稟私下設謀,欲殺延翰。

延稟為審知養子,本姓周氏,原名彥琛,素與延翰有隙,曾任建州剌史,此次遂合兵進襲福州。延稟先至,緣城得入。延翰為色所迷,一些兒未曾預聞,至延稟突入宮門,方驚走床後。延稟早已瞧着,令部兵牽出門外,面數罪狀,將他殺死。即開城迎納延鈞,推為留後。延鈞仍令延稟還守建州,一面詳報唐廷。唐封延鈞為閩王。但閩已立國,與漢相似,不過漢已絕唐,閩尚臣唐,所以後唐天成元年,分為四國三鎮。唐、吳、漢、閩為四國,吳越、荊南、湖南為三鎮,吳、漢不服唐命,此外還算稱臣唐室,列作屏藩。此段是補敘文字,亦即是點醒文字,遙應前第三回,表明大勢沿革。

但荊南節度使南平王高季興,與唐是陽奉陰違,當唐師伐蜀時,曾命充西川東南面行營招討使,見十七回。他卻請自取夔、忠、萬、歸、峽等州,唐莊宗當然允許。那知他實作壁上觀,按兵不發。嗣聞蜀已被滅,不禁大驚道:『這是老夫的過失哩!』

司空梁震道:『唐主得蜀,勢必益驕,驕必速亡,何足深慮!且安知不為吾福?』

季興乃放着大膽,竟遣兵士截住江中,遇有唐吏押解蜀物,送往洛陽,即就中途邀劫,奪得蜀貨四十萬,並殺死唐押牙官韓珙等十餘人。會唐都大亂,不暇過問。至嗣源即位,遣人詰問季興,季興滿口抵賴,只說是押官覆溺,當問水神。嗣源聞報,未免含憤,但因即位未久,不便勞師進討。那知季興得步進步,且乞將夔、忠、萬等州,歸屬荊南。唐主嗣源,還是含忍優容,勉強允許,惟刺史須由唐廷簡放。偏季興先襲踞夔州,拒絕唐官。那時唐主忍耐不住,遙飭襄州鎮帥劉訓為招討使,進攻荊南。老天似暗助季興,竟連日霪雨,不肯放晴,劉訓部軍,多半病疫,且因糧運不繼,沒奈何引兵退還。季興遂並取忠、萬、歸、峽四州,已而唐將西方鄴,突出奇兵,把夔、忠、萬三州奪還,更欲入攻荊南,季興才有懼意,竟舉荊、歸、峽三州,向吳稱臣去了。同一稱臣,何必舍北逐南。

唐相豆盧革、吳說,為諫議大夫蕭希旨所劾,說他不忠故主,一併罷職,朝政悉令任圜主持。樞密使孔循,獨薦引梁臣鄭珏,得擢為相,尋又薦入太常卿崔協,任圜以協無相才,擬改用吏部尚書李琪。偏鄭珏與琪不協,極力阻撓,安重誨又袒護鄭珏,與任圜屢起齟齬,一日在御前爭議,任圜憤然道:『重誨未悉朝中人物,為人所賣,協雖出名家,識字無多,臣方愧不學,謬居相位,奈何復添入崔協,惹人笑議!』

唐主嗣源道:『宰相位高責重,應仔細審擇。朕前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博學多材,與人無忤,看來且可任為相呢。』

語畢退朝。孔循面帶慍色,拂衣先走,且行且語道:『天下事統歸任圜,究竟任圜有甚麼才能?如果崔協暴死,也不必說了;協如不死,總要入相,看任圜如何對待呢?』全是蠻話。

嗣是好幾日稱疾不朝。唐主令重誨慰諭,方入朝蒞事,重誨私語任圜道:『現在朝廷乏人,姑令崔協備員,想亦無妨。』

圜答道:『公舍李琪相崔協,好似棄蘇合丸,取蛣蜣糞了。』

重誨不答,心中很是不樂,每與孔循相結,毀琪譽協,唐主竟為所蒙,命馮道、崔協同平章事。看官!你想圜既短協,協必嫉圜,兩人共掌朝綱,還能和衷共濟嗎?圜奈何還不辭職!

任圜自蜀入相,兼判三司,素知成都富饒,前時除犒軍外,尚余錢數百萬緡,乃遣太僕卿趙季良,為三川制置轉運使,令送犒軍余錢至京使。西川節度使孟知祥,怒不奉命,但因季良舊交,留居蜀中,不使任事。知祥妻李氏,系唐莊宗從姊,曾封瓊華長公主,自與董璋分鎮兩川,內恃帝戚,外擁強兵,權勢日盛,及季良至蜀,不得輸送犒軍余錢,唐廷頗加疑忌。安重誨尤欲設法除患,客省使李嚴,自請為西川監軍,嚴母面諭道:『汝倡謀伐蜀,僥倖成功。今日尚好再往麼?』

嚴謂食君祿,當盡君事,竟不遵母教,得請即行。得意不宜再往,此去真是送死了。既至成都,知祥盛兵出迎,入城與宴,酒至半酣,知祥勃然道:『公前奉使王衍,歸即請公伐蜀,莊宗信用公言,遂致兩川俱亡,今公復來,蜀人能不懷懼麼?況現今各鎮,俱廢監軍,公獨來監我軍,究是何意?』

嚴方欲答辯,知祥已顧部將王彥銖,令他動手。彥銖率嚴下座,嚴始惶恐乞哀。知祥道:『蜀人俱欲殺公,並非出自我意,公亦知眾怒難違嗎?』

遂不由分說,竟被彥銖推至階下,一刀兩段。

遂上表唐廷,誣嚴他罪,且請授趙季良為節度副使。

唐主嗣源,尚欲以恩信羈縻,再遣客省使李仁矩赴蜀慰諭。並因瓊華公主及知祥子昶,尚留住都中,亦命仁矩乘便送去,知祥總算厚待仁矩,遣歸洛陽,申表稱謝,但心中已不免藐視唐廷了。為後文伏案。

時平盧軍校王公儼作亂,幸得討平,公儼伏誅,支使官名。韓叔嗣坐黨並死。叔嗣子熙載奔吳,鄴都軍亦蠢然思動,留守趙在禮恐不能制,密求移鎮。唐主徙在禮為橫海節度使,授皇甫暉為陳州刺史,趙進為貝州刺史,遣皇次子從榮鎮守鄴都。盧台兵變,由副招討使房知溫,與馬軍指揮使安審通,合兵圍擊,才得蕩平。

宰相任圜,與安重誨同議內外重事,多半未合,唐主因敉平外亂,多出重誨主張,所以專信重誨。向例使臣出四方,必由戶部給券,重誨擬改從內出,任圜與他力爭廷前,聲色俱厲,唐主也看不過去,怏怏入內。適有宮嬪接着,見唐主含有怒意,便問道:『陛下與何人議事,聲徹內廷?』

唐主說是宰相任圜,宮嬪道:『妾在長安宮中,從未見宰相奏事,如此放肆,莫非輕視陛下不成?』想是花見羞,詳見下文。

唐主被她挑撥,愈滋不悅,卒從重誨言。圜因求罷,遂免他相職,令為太子少保,圜心不自安,更請致仕,也由唐主允准,退老磁州。已經遲了。

嗣因唐主出巡汴州,行至滎陽,民間訛言紛起,都說車駕將調遷鎮帥。朱守殷正出鎮宣武軍,頗懷疑懼。判官孫晟,勸守殷先發制人,守殷遂召都指揮使馬彥超,與謀叛命。彥超不從,守殷便砍死彥超,登城拒守。唐主急遣宣徽使范延光往諭,延光道:『往諭何益,不如急攻。否則彼得繕備,反致城堅難下了。臣願得五百騎速趨汴城,乘他無備,方可收功。』

唐主乃撥騎兵五百,星夜前往,飛馳二百里,到了大梁城下,天尚未明,喊聲動地。守殷從睡夢中驚醒,急忙號召徒眾,開城搦戰,兩下里殺到黎明,御營使石敬瑭,又率親軍趨至,殺得汴軍人仰馬翻。守殷正要退回,遙見有一簇人馬,擁着黃蓋乘輿,呼喝前來。不由的意忙心亂,策馬返奔,那知城上已豎起降旗,守兵一齊擁出,向前迎降,眼見是禁遏不住,無路可歸,沒奈何拔刀自刎,血濺身亡!死有餘辜。

唐主入城,搜誅餘黨,共死數十百人,獨孫晟乘間逃脫,徑奔淮南。安重誨尚恨任圜,誣稱圜與守殷通謀,密遣供奉官王鎬赴磁州,矯制賜任圜自盡。圜受命怡然,聚族酣飲,然後仰藥自殺。圜系京兆人氏,素有政聲,相業卓著,不幸抗直遭讒,無辜畢命。小子有詩嘆道:

折檻留旌抗直臣,漢成庸弱尚知人,

如何五季稱賢辟,坐使忠良枉殺身!

重誨既矯制殺圜,然後出奏,究竟唐主嗣源如何主張?待至下回說明。


【後評】

本回多敘外事,是前後過渡文字。前數回是專敘後唐,無暇述及外情,即如滅蜀一段,亦系唐廷直接用兵,唐為主,蜀固為客也。此回敘契丹事,兼及南方各鎮,是契丹為主,而各鎮為客,經此一回表明,則既足顧應上文,俾閱者知所沿革,下文因事敘人,自不至無緒可尋矣。至若孟知祥之殺李嚴,及平盧之亂,鄴都之亂,汴州之亂,俱用簡筆敘過,絕不滲漏。而任圜枉死,即順手帶出,後唐賢相莫如圜,特別提明,正所以表其賢而惜其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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