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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造雄邦恃強稱帝 通遠使約金攻遼 之二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看官聽著!從前遼都臨潢,號爲上京,自聖宗隆緒,徙都遼西,稱爲中京,又以遼陽爲東京,幽州爲南京,雲州爲西京,共計五京。提出五京,下文金、宋攻遼,庶有眉目可辨。章奴誅死,上京方才告靖。不意東京又鬧出亂端。

東京留守蕭保先,虐待渤海居民,爲暴徒所戕,經遼將大公鼎、高清明等,率兵剿捕,亂勢少平。偏稗將高永昌收集潰匪,入據遼陽,匝旬間,得八千人,居然僭號,稱爲隆基元年。遼主遣韓家奴、張林等往征,永昌恐不能敵,向金求救。金主遣胡沙補一譯作華沙布報永昌道:『同力攻遼,我願相助,但須削去僭號,歸順我國,當以王爵相報。』永昌不從。

金主遂命大將斡魯,率諸軍攻永昌,巧與遼將張琳相值,兩下開仗,張琳敗走,斡魯乘勢取瀋州,進薄遼陽城下。永昌開城出戰,哪裡敵得住金軍?遂敗奔長松。遼陽人撻不野,一作托卜嘉。擒住永昌,獻與金主,眼見得一刀兩段,於是遼國的東京州縣,及南路熟女真部,陸續降金。金主任斡魯爲南路都統,斡倫一作鄂楞知東京事。遼主聞東京失陷,未免驚慌,乃授耶律淳爲都元帥,募遼東人爲兵,得二萬二千餘人,使報怨女真,叫作怨軍,以渤海鐵州人郭藥師等爲統領。

耶律淳倡議和金,遣耶律奴苛一譯作訥格如金議好,金主要索多端,議不能決。旋由金主最後復書,迫遼以兄禮事金,封冊如漢儀,方可如約,否則不必再議。遼主尚不肯許。適遇大飢,人自相食,各地盜賊蜂起,掠民充糧。樞密使蕭奉先等,勸遼主暫從金議,乃冊金主爲東懷國皇帝。金主不悅,語冊使道:『什麼叫作東懷國?我國明號大金,應稱爲大金國便了。且冊書中,並無兄事明文,我不能遵約。』

當下將冊書擲還。金主既迫遼兄事,何必再受遼冊封,這也奇怪。

看官,這東懷國三字,明是遼人暗弄金主,取小邦懷德的意義。他總道金主未達漢文,或可模糊騙過,偏金主要他兄事,要稱大金,仍然和議不成,雙方決裂。

蔡京聞得此信,遂欲約金攻遼,規復燕雲。武義大夫馬政,航海至金,與金主面議遼事。金主亦令李善慶等賚奉國書,並北珠生金等物,偕馬政同至汴都。徽宗即命蔡京與約攻遼,善慶等不加可否,居十餘日乃去。徽宗復令馬政持詔,及還賜禮物,與善慶等渡海報聘。行至登州,政奉詔止行,乃只遣平海軍校呼慶送善慶等歸金。金主遣呼慶歸,且與語道:『歸見皇帝,果欲結好,當示國書,若仍用詔命,我不便受,莫怪我卻還來使。』

呼慶唯唯而還。至童貫入朝,力主京議,請再遣使貽書。中書舍人吳時,獨上疏諫阻,又有布衣安堯臣,亦諫止圖遼。吳且言不應敗盟。安堯臣一疏,卻很是剴切詳明,略云:

陛下臨御之初,嘗下詔求言,於是諤士效忠,而憸人乃誤陛下,加以詆誣之罪,使陛下負拒諫之謗,比年天下杜口,以言爲諱。乃者宦寺交結權臣,共倡北伐,而宰執以下,無一人肯爲陛下言者。臣謂燕、雲之役興,則邊釁遂開,宦寺之權重,則皇綱不振。

昔秦始皇築長城,漢武帝通西域,隋煬帝遼左之師,唐明皇幽、薊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狁,漢文帝備北邊,元帝納賈捐之議,光武斥臧宮馬武之謀,其得如此。藝祖撥亂反正,躬環甲冑,當時將相大臣,皆所與取天下者,豈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蓋以區區之地,契丹所必爭,忍使吾民重困鋒鏑,章聖澶淵之役,與之戰而勝,乃聽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

今童貫深結蔡京,同納趙良嗣以爲謀主,故建平燕之議,臣恐異時唇亡齒寒,邊境有可乘之釁,狼子蓄銳,伺隙以逞其欲,此臣之所以日夜寒心者也。伏望思祖宗積累之艱難,鑒歷代君臣之得失,杜塞邊釁,務守舊好,無使外夷乘間窺中國。上以安宗廟,下以慰生靈,則國家幸甚!生民幸甚!


【後評】

徽宗連接兩疏,正在懷疑,會有二御醫自高麗歸,入奏徽宗,亦以圖燕爲非。原來高麗嘗通好中國,因國主有疾,向宋求醫,徽宗乃遣二醫往視,及高麗送二醫歸國,臨歧與語道:『聞天子將與女真圖契丹,恐非良策。苟存契丹,尚足爲中國捍邊。女真似虎似狼,不宜與交,可傳達天子,預備爲是。』高麗人頗有見語。

二醫遂歸白徽宗,徽宗乃以吳時、安堯臣所言,不爲無見,擬將聯金伐遼的計議,暫從擱置,並擬擢安堯臣爲承務郎,借通言路。可奈蔡京、童貫二人,堅執前議,謂天與不取,反致受害;還有學士王黼,時已升任少宰,鄭居中乞請終喪,因進余深爲太宰,王黼爲少宰。與蔡、童一同勾結,斥吳時爲腐儒,且以安堯臣越俎進言,目爲不法,怎得再給官階?三人併力奏請,徽宗又不得不從,因遣右文殿修撰趙良嗣,借市馬爲名,再出使金,申請前約。巧值遼使蕭習泥烈一作蕭錫里至金續議冊禮,金主仍不愜意,竟興兵出攻上京,令宋、遼二使,隨著軍中。遼主方在胡土白山一譯作瑚圖哩巴里圍獵,聞金主出師,亟命耶律白斯不等,白斯不一作博碩布簡率精兵三千,馳援上京。金主至上京城下,先諭守兵速降,留守撻不野不從,金主乃督兵進攻,且語宋、遼二使道:『汝等可看我用兵,以卜去就。』

言訖,遂親擊桴鼓,促軍猛撲,不避矢石,自辰及午,金將闍母一譯作多昂摩等,鼓勇先登,部眾隨上,遂克外城。撻不野無法可施,只好出降。耶律白斯不等將至上京,聞城已失守,不戰自退。金主入城犒師,置酒歡宴。趙良嗣等捧觴上壽,皆稱萬歲。丑。越日,金主留兵居守,自偕趙良嗣等還國。良嗣因語金主道:『燕本漢地,理應仍歸中國,現願與貴國協力攻遼,貴國可取中京大定府,敝國願取燕京析津府,南北夾攻,均可得志。』

金主道:『這事總可如約,但汝主曾給遼歲幣,他日還當與我。』

良嗣允諾,金主遂付良嗣書,約金兵自平地松林趨古北口,宋兵自白溝夾攻,否則不能如約。並遣勃董一作貝勒偕良嗣申述己意,徽宗乃復遣馬政報聘,且復致國書道:

大宋皇帝,致書於大金皇帝:

遠承信介,特示函書,致討契丹,當如來約。已差童貫勒兵相應,彼此兵不得過關,歲幣之數同於遼,仍約毋聽契丹講和,特此復告!

馬政持書至金,金主答稱如約,協議遂成。至馬政返報,有詔令童貫整軍待發,獨鄭居中以爲未可,特往語蔡京道:『公爲大臣,不能守兩國盟約,致釀事端,恐非妙策。』

京答道:『皇上厭歲幣五十萬,所以主張此議。』

居中道:『公未聞漢朝和親用兵的耗費麼?漢嘗歲給單于一億九十萬,西域一千八百八十萬,與本朝相較,孰多孰少?今乃貪功啟釁,徒使百萬生靈,肝腦塗地,首禍惟公,後悔何及!』居中雖非好人,語卻可取。

京默然不答,但心中總以爲可行,且已與金定約,勢成騎虎,不能再下,仍與童貫決議興兵。忽接到兩浙警報,睦州人方臘作亂,睦、歙、杭諸州,接連被陷,東南幾已糜爛了。徽宗大驚,急召輔臣會議,暫罷北伐,亟擬南征。正是:

滿望燕雲歸故土,誰知吳越起妖氛?

欲知南征時命將情形,且至下回續敘。


【後評】

遼王延禧,淫荒無度,以致女真部崛起東北,僭號稱尊,是遼固有敗亡之道,而因致敵人之侮辱者也。宋之約金攻遼,議者皆謂其失策,吾以爲燕雲十六州,久淪左衽,乘隙而圖,未始非計。但主議非人,用兵非時,妄啟兵端,適以致禍。兵志有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試問君如徽宗,臣如蔡京、童貫,能控馭遠人否乎?百年無事,將驕卒惰,能戰勝外夷否乎?且與女真素未通好,乃無端遣使,自損國威,強弱之形未著,而外人已先輕我矣。拒虎引狼,必爲狼噬,此北宋之所以終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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