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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信道教詭說遇天神 築離宮微行探春色 之二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至召對時,靈素便大言道:『天有九霄,神霄最高。上帝總理九霄事務,以神霄爲都闕,號稱天府。所有下界聖主,多系上帝子姓臨凡。現在上帝長子玉清王,降生南方,號稱長生大帝君,就是陛下。次子號青華帝君,降生東方,攝領東北。陛下能體天行道,上帝自然眷顧,寧有親爲父子,不關痛癢麼?』一派胡言。

徽宗不覺驚喜道:『這話可真麼?』

靈素道:『臣怎敢欺誑陛下?陛下若非帝子降生,哪能貴爲天子?就是臣今日得見陛下,亦有一脈相連,臣本仙府散卿,姓褚名慧,因陛下臨凡御世,所以臣亦隨降,來輔陛下宰治哩。』越發荒唐。

徽宗聞了此言,即命靈素起身,賜令旁坐,又問答了一番。靈素自言,能呼風喚雨,驅鬼役神,徽宗大喜。會當盛暑,宮中奇熱,徽宗出居水殿,尚苦炎熇,乃命靈素作法祈雨。

靈素道:『近日天意主旱,不能得雨,但陛下連日苦熱,待臣往叩天閽,假一甘霖,爲陛下暫時致涼罷。』

徽宗道:『先生既轉凡胎,難道尚能升天麼?』

靈素道:『體重不能上升,魂輕可以駕虛,臣自有法處置。』

言已,即退入齋宮,小臥一時,復起身入奏道:『四瀆神祇,均奉上帝誥敕,一律封閉,唯黃河尚有路可通,但只可少借涓流,不能及遠。』

徽宗道:『無論多少,能得微雨,也較爲清涼呢。』

靈素奉命,即在水殿門下,披髮仗劍,望空拜禱,口中喃喃誦咒,左手五指捏訣,裝作了一小時,果然黑雲四集,蔽日成陰,他即向空撒手,但聽得隆隆聲響,阿香車疾驅而來。震雷甫應,大雨立施,約三五刻時候,雨即停止,依然雲散天清,現出一輪紅日。惟水殿中的炎熱氣,已減去一半。最可怪的,是雨點降下,統是濁流,徽宗已是驚異,忽由中使入報,內門以外,並無雨點,赫日自若,於是徽宗愈以爲神,優加賞賚,賜號通真達靈先生。史稱靈素識五雷法,大約禱雨一事,便用此訣。

先是徽宗無嗣,道士劉混康,以法籙符水,出入禁中,嘗言:『京師西北隅,地勢過低,如培築少高,當得多男之喜。』徽宗乃命工築運,疊起岡阜,高約數仞。未幾,後宮嬪御,相繼生男,皇后也生了一子一女。徽宗始信奉道教。蔡京乘勢獻媚,即陰嗾童貫、楊戩、賈詳、何訢、藍從熙等中官,導興土木。土木神仙,本是相連。遂於政和四年,改築延福宮,宮址在大內拱辰門外,由童貫等五人,分任工役,除舊增新。

五人又各爲制度,不相沿襲,你爭奇,我鬥巧,專務侈麗高廣,不計工財。及建築告竣,又把花石綱所辦珍品,派布宮中。這宮由五人分造,當然分別五位,東西配大內,南北稍劣,東值景龍門,西抵天波門,殿閣亭台,連屬不絕,鑿池爲海,引泉爲湖,鶴莊鹿砦,及文禽、奇獸、孔雀、翡翠諸柵,數以千計,嘉葩名木,類聚成英,怪石幽岩,窮工極勝。人巧幾奪天工,塵境不殊仙闕。

徽宗又自作延福宮記,鐫碑留跡。後來又置村居野店,酒肆歌樓,每歲長至節後,縱民游觀,晝懸彩,夕放燈,自東華門以北,並不禁夜。徙市民行鋪,夾道僦居,花天酒地,一聽自由。直至上元節後,方才停罷。尋又跨舊城修築,布置與五位相同,號爲延福第六位。復跨城外浚濠作二橋,橋下疊石爲固,引舟相通。橋上人物,不見橋下蹤跡,名曰景龍江。夾江皆植奇花珍木,殿宇對峙,備極輝煌。徽宗政務餘閒,輒往宮中遊玩,仰眺俯矚,均足賞心悅目,幾不啻身入廣寒,飄飄若仙,當下快慰異常,旁顧左右道:『這是蔡太師愛朕,議築此宮,童太尉等苦心構成,亦不爲無功。古時秦始、隋煬盛夸建築,就使繁麗逾恆,恐未必有此佳勝哩。』

左右道:『秦、隋皆亡國主,平時所愛,無非聲色犬馬,陛下鑑賞,乃是山林間棄物,無傷盛德,有益聖躬,豈秦、隋所可比擬?』一味逢君。

徽宗道:『朕亦常恐擾民,只因蔡太師查核庫余,差不多有五六千萬,所以朕命築此宮,與民同樂呢。』哪知已爲蔡太師所騙。

左右又諛頌一番,引得徽宗神迷心蕩,越入魔境。

看官聽著!人主的侈心,萬不可縱,侈心一開,不是興土木,就是好神仙,還有徵歌選色等事,無不相隨而起。徽宗宮中,除鄭皇后素得帝寵外,有王貴妃,有喬貴妃,還有大小二劉貴妃,最邀寵幸,以下便是韋妃等人。二劉貴妃俱出單微,均以姿色得幸。大劉妃生子三人,曰棫,曰模,曰榛,於政和三年病逝。徽宗傷感不已,竟仿溫成後故事,溫成事見仁宗時。追冊爲後,諡曰明達。

小劉妃本酒保家女,夤緣內侍,得入崇恩宮,充當侍役。崇恩宮系元符皇后所居,元符皇后劉氏自尊爲太后後,見四十九回。常預外政,且有曖昧情事,爲徽宗所聞,擬加廢逐。詔命未下,先飭內侍詰責,劉氏羞忿不堪,竟就簾鉤懸帶,自縊而亡。孟後尚安居瑤華,劉氏已不得其死,可見前時奪嫡,何苦乃爾?此即銷納法。宮中所有使女,盡行放還。小劉妃不願歸去,寄居宦官何訢家。

可巧大劉妃逝世,徽宗失一寵嬪,抑鬱寡歡。內侍楊戩,欲解帝愁,盛稱小劉美色,不讓大劉,可以移花接木。徽宗即命楊戩召入,美人有幸,得近龍顏,天子無愁,重諧鳳侶。更兼這位小劉妃,天資警悟,善承意旨,一切妝抹,尤能別出心裁,不同凡俗!每戴一冠,制一服,無不出人意表,精緻絕倫。宮禁內外,競相仿效。

俗語說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況徽宗春秋鼎盛,善解溫存,驟然得此尤物,比大劉妃還要慧艷,哪有不寵愛的情理?不到一兩年,即由才人進位貴妃。嗣是六宮嬪御,罕得當夕,惟這小劉妃承歡侍宴,朝夕相親,今日倒鸞,明日顛鳳,一索再索三、四索,竟得生下三男一女。名花結果,未免減芳,那徽宗已入魔鄉,得隴又要望蜀。會值延福宮放燈,竟帶著蔡攸、王黼及內侍數人,輕乘小輦,微服往游。寓目無非春色,觸耳儘是歡聲,草木向陽,煙雲夾道。聯步出東華門,但見百肆雜陳,萬人駢集,鬧盈盈的捲起紅塵,聲細細的傳來歌管。徽宗東瞧西望,目不暇接,突聽得窗簾一響,便舉頭仰顧,湊巧露出一個千嬌百媚的俏臉兒來,頓令徽宗目眙神馳,禁不住一齊喝采。酷似一出【挑簾】。曾記得前人有集句一聯,可以仿佛形容,聯句云:

楊柳亭台凝晚翠,芙蓉簾幕扇秋紅。

畢竟徽宗有何奇遇,且看下回便知。


【後評】

王老志也、王仔昔也、林靈素也,三人本屬同流,而優劣卻自有別。老志所言,尚有特識,其諷徽宗也以自省,其勸蔡京也以急退,蓋頗得老氏之真傳,而不專以隱怪欺人者。迨託疾而去,翛然遠引,蓋尤有敝屣富貴之思焉。王仔昔則已出老志下矣,林靈素狡猾逾人,荒唐尤甚。禱雨一事,雖若有驗,然非小有異術,安能幸結主知?孔子謂攻乎異端,斯害也已,靈素固一異端也,奈何誤信之乎?且自神仙之說進,而土木興,土木之役繁,而聲色即緣之以起。巫風、淫風、亂風,古人所謂三風者,無一可犯,一弊起而二弊必滋,此君子所以審慎先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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