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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應供奉朱勔承差 得奧援蔡京復相 之二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且說趙挺之辭右相後,心恨蔡京不置,每與僚友往來,必談蔡京過惡。戶部尚書劉逵,與挺之最稱莫逆,嘗言有日得志,必奏黜蔡京。崇寧五年,春正月,彗星出現西方,光長竟天。徽宗因星象告警,避殿損膳,挺之與吳居厚請下詔求言,當即降旨准奏,且擢居厚爲門下侍郎,逵爲中書侍郎,逵遂乞碎元祐黨人碑,寬上書邪籍禁令。徽宗亦俯如所請,夜半遣黃門至朝堂,毀去碑石。次日蔡京入朝,見黨碑被毀,即入問徽宗。

徽宗道:『朕意宜從寬大,所以毀去此碑。』

京厲聲道:『碑可毀,名不可滅呢!』

這一語聲徹朝堂,朝臣都覺驚異,連徽宗亦向京一瞧,微露怒容。敢怒不敢言,亦覺可憐。既而退朝,不到半日,即呈入劉逵奏牘,極陳:『蔡京專橫,目無君父,黨同伐異,陷害忠良,興役擾民,損耗國帑,應亟加罷黜,安國定民』等語。徽宗覽奏未決,嗣司天監奏稱太白晝見,應加修省,乃赦一切黨人,盡還所徙,暫罷崇寧諸法,及諸州歲貢方物,並免蔡京爲太乙宮使,留居京師。復用趙挺之爲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挺之入對,徽宗道:『朕見蔡京所爲,一如卿言,卿其盡心輔朕!』既知蔡京罪惡,何不罷黜他方·

挺之頓首應命。自是與劉逵同心夾輔,凡蔡京所行悖理虐民的事情,稍稍改正,且勸徽宗罷兵息民。

一日,徽宗臨朝諭大臣道:『朝廷不應與四夷生隙,釁端一開,兵連禍結,生民肝腦塗地,這豈是人主愛民至意?卿等如有所見,不妨直陳!』

挺之接奏道:『西夏交兵,已歷數年,現在尚未告靖,不如許夏和成,得抒邊釁。』

徽宗點首道:『卿且去妥議方法,待朕施行。』

挺之退語同列道:『皇上志在息兵,我輩應當將順。』

同列應聲稱是,不過數人,余多從旁冷笑。

看官不必細猜,便可知是蔡京舊黨,尚遍列朝班呢。

挺之歸,屬劉逵補登奏疏,大旨是罷五路經制司,黜退陶節夫,開誠曉諭夏人等事。奏入後,大旨照准,徙陶節夫知洪州,遣使勸諭夏主,夏主也應允罷兵,仍修歲貢如初。

惟蔡京爲劉逵所排,憤怨已極,必欲將逵除去,聊快私忿。當下與同黨密商,御史余深、石公弼等道:『上意方向用趙、劉,一時恐扳他不倒,須另行設法爲是。』

京便道:『我意也是如此,現已設有一法,勞諸君爲後勁,何如?』

余深問是何計?

京作鸕鶿笑道:『由鄭入手,由公等收場,趙、劉其如予何?』王莽學過此調,蔡公亦欲摹仿耶!

余、石等已知京意,齊聲贊成。揖別後,即分頭安排,專待好音。

看官聽著!這由鄭入手一語,乃是隱指宮中的鄭貴妃,及中書舍人兼直學士院的鄭居中。

鄭貴妃系開封人,父名紳,曾爲外官,紳女少入掖庭,侍欽聖向太后,秀外慧中,得列爲押班。徽宗時爲端王,每日問太后起居,必由押班代爲傳報。鄭女善爲周旋,能得人意,況兼她一貌如花,哪得不引動徽宗?雖無苟且情事,免不得目逗眉挑。至徽宗即位,向太后早窺破前蹤。即將鄭女賜給,尚有押班王氏,也一同賜與徽宗。徽宗得償初願,便封鄭女爲賢妃,王女爲才人。鄭氏知書識字,喜閱文史,章奏亦能自制,徽宗更愛她多才,格外嬖昵。王皇后素性謙退,因此鄭氏得專房寵,晉封貴妃。【宋史·鄭皇后傳】有端謹名,故本書亦無甚貶詞。

居中系鄭貴妃疏族,自稱爲從兄弟,貴妃以母族平庸,亦欲倚居中爲重,所以居中恃有內援,頗得徽宗信用。蔡京運動內侍,令進言貴妃,請爲關說,一面托鄭居中乘間陳請。居中先使京黨密爲建白,大致爲:『蔡京改法,統稟上意,未嘗擅自私行,今一切罷去,恐非紹述私意。』

徽宗雖未曾批答,但由鄭貴妃從旁窺視,已覺三分許可。貴妃復替京疏通,淡淡數語,又挽回了五六分。於是居中從容入奏道:『陛下即位以來,一切建樹,統是學校禮樂,居養安濟等法,上足利國,下足裕民,有甚麼逆天背人,反要更張,且加威譴呢?』

徽宗霽顏道:『卿言亦是。』

居中乃退,出語禮部侍郎劉正夫。正夫也即請對,語與居中適合。徽宗遂疑及趙、劉,復欲用京。最後便是余、石兩御史,聯銜劾逵,說他:『專恣反覆,陵蔑同列,引用邪黨。』

一道催命符,竟將劉逵驅逐,出知亳州。趙挺之亦罷爲觀文殿大學士祐神觀使。再授蔡京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京請下詔改元,再行紹述。乃以崇寧六年,改爲大觀元年,所有崇寧諸法,繼續施行。吳居厚與趙、劉同事,不能救正,亦連坐罷職。用何執中爲中書侍郎,鄧洵武、梁子美爲尚書左右丞,三人俱系京黨,自不消說。

鄭居中因蔡京復相,多出己力,遂望京報德。京也替他打算,得任同知樞密院事。偏內侍黃經臣,與居中有嫌,密告鄭貴妃,謂:『本朝外戚,從未預政,應以親嫌爲辭,借彰美德。』黃經臣想未得賂,故有此語。

鄭貴妃時已貴重,不必倚賴居中,且想藉此一請,更增主眷,也是良法。遂依經臣言諫阻。徽宗竟收回成命,改任居中爲太乙宮使。居中再托京斡旋,京爲上言:『樞府掌兵,非三省執政,不必避親。』政權不應畀外戚,兵權反可輕畀麼?

疏入不報。

居中反疑京援己不力,遂有怨言。京也無可如何,只好裝著不聞。徽宗恐不從京言,致忤京意,乃將京所愛寵的私人,擢爲龍圖閣學士,兼官侍讀。

正是:

權奸計博君王寵,子弟同儕清要班。

究竟何人得邀擢用,且看下回便知。


【後評】

人主之大患,曰喜諛,曰好侈,曰漁色,徽宗兼而有之。因喜諛而相蔡京,因好侈而用朱勔,因漁色而寵鄭貴妃。蔡京大憝也,朱勔小丑也,鄭貴妃雖有端謹之稱,然觀其援引蔡京,倚庇鄭居中,親信黃經臣,均無非爲固寵起見,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宣聖豈欺我哉?趙挺之、劉逵未嘗不與邪黨爲緣,第爭權奪利,致與京成嫌隙,崇寧諸法之暫罷,豈其本心,不過藉此以傾京耳。然京之邪尤甚於趙、劉,倏伏倏起,一進一退,爵祿爲若輩播弄之具,國事能不大壞耶?而原其禍始,徽宗實屍之。徽宗若果賢明,寧有此事?讀此回竊不禁爲之三嘆曰:『爲君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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