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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應供奉朱勔承差 得奧援蔡京復相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卻說童貫由蔡京保薦,任熙河、蘭湟、秦鳳路經略安撫制置使,陰圖西夏。京復囑令王厚,招誘夏卓羅右廂監軍仁多保忠,令他內附。厚奉命招致,頗已說動保忠,奈保忠部下,無人肯從,只好遷延過去。京再四促厚,厚據實報聞,哪知京反責厚延宕,定要限期成功。厚不得已遣弟齎書,往勸保忠,途次被夏人捉去,機謀遂泄。夏主因召還保忠,厚復報明情形,且言:『保忠即不遇害,亦必不能再領軍政,就使脫身來降,不過得一匹夫,何益國事?』這數語是知難而退,得休便休。

偏蔡京貪功性急,硬要王厚招致保忠,如若違命,當加重罪。正是強詞奪理。一面飭令邊吏,能招致夏人,不論首從,賞同斬級。於是夏國君臣,怒宋無理,遂號召兵民,入寇宋邊。適遼遣成安公主,嫁與夏主乾順,乾順恃與遼和親,聲言向遼乞援,並貽書宋使,爭論曲直。童貫擱置不答,陶節夫且討好蔡京,大加招誘,不惜金帛。徒以金帛動人,就使爲所招誘,亦豈足恃?夏復上表婉請,並函詰節夫。節夫拒絕來使,反將夏國牧卒,殺死多名。夏人憤怒已極,遂簡率萬騎,入鎮戎軍,掠去數萬口,一面與羌酋溪賒羅撤合兵,逼宣威城。

時高永年正知鄯州,發兵馳援,行三十里,未見敵騎,天色將昏,乃擇地紮營,安食而寢。到了夜半時候,驀聞胡哨齊鳴,羌兵大至,高永年驚起帳中,正擬勒兵抵敵,不防羌眾前後殺入,頓將營寨攻破,宋軍大潰。永年手下親兵,亦不顧主將,紛紛亂竄,那時永年驚惶失措,突被一槊刺來,不及閃避,竟刺中左脅,暈倒地上,羌眾將他擒去。

至永年醒來,已身在虜帳中,但見一酋高坐上面,語左右道:『這人殺我子,奪我國,令我宗族失散,居無定所,老天有眼,俾我擒住,我將吃他心肝,借消前恨。』說至此,即起身下座,拔出佩刀,對著永年胸膛,猛力戳入,再將刀上下一划,鮮血直噴,橫屍倒地。那羌酋即捥取心肝,和血而食。

看官道這酋爲誰?就是羌人多羅巴。

多羅巴既殺死高永年,遂擁眾盡毀大通河橋,湟、鄯大震。徽宗聞報,不覺大怒,是蔡京叫了他來,何必動怒?親書五路將帥劉仲武等十八人姓名,敕御史侯蒙,往秦州逮治。蒙至秦州,劉仲武等囚服聽命,蒙與語道:『君等統是侯伯,無庸辱身獄吏,但據實陳明,蒙當爲君等設法挽回。』

仲武等乃一一實告,蒙即奏乞敕罪,內有數語,最足動人。略云:

漢武帝殺王恢,不如秦穆公敕孟明,子玉縊而晉侯喜,孔明亡而蜀國輕,今殺吾一都護,而使十八將由之以死,是自戕其肢體也,欲身不病得乎?

徽宗覽這數語,也覺有所感悟,遂釋罪不治。惟王厚坐罪逗留,貶爲郢州防禦使。

未幾,夏人復入寇,爲鄜延將劉延慶所敗,才行退軍。自是邊境連兵,數年不息,蔡京反得進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用趙挺之爲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挺之與京比肩,遂欲與京爭權,屢次入白,陳京奸惡。京方得徽宗寵任,怎肯信及挺之?挺之上章求去,因即罷免。京仍得獨相,居然欲效法周公,制禮作樂,粉飾承平,置禮制局,命給事中劉昺爲總領,編成五禮新儀,訂新樂章,命方士魏漢津爲總司,定黃鐘律,作大晟樂,又創製九鼎,奉安九成宮。蔡京爲定鼎禮儀使,導徽宗親至鼎旁,行酌獻禮,鼎各一殿,四周環築垣牆,安設中央曰帝鼎、北曰寶鼎、東曰牡鼎、東北曰蒼鼎、東南曰岡鼎、南曰彤鼎、西南曰阜鼎、西曰晶鼎、西北曰魁鼎。

徽宗一一酌獻,挨次至北方寶鼎,酌酒方畢,忽聽得一聲爆響,不由的嚇了一跳。此時幸無炸彈,否則必疑爲鼎中藏彈了。及仔細審視,鼎竟破裂,所酌的酒醴,竟汩汩的流溢出來,大家都驚異不置。徽宗也掃興而歸。時人多半推測,謂爲北方將亂的預兆,這也似隱關定數呢。

蔡京一意導諛,反說是北鼎破碎,系主遼邦分裂,與宋無關,且藉此可收復北方,亦未可知,引得徽宗皇帝,轉驚爲喜,親御大慶殿,受百官朝賀。賜魏漢津號虛和沖顯寶應先生。未幾,漢津病死,追封嘉成侯,詔就鑄鼎地方,作寶成宮,置殿祀黃帝、夏禹、周成王、周公旦、召公奭,置堂祀唐李良及魏漢津。

自九鼎告成,徽宗心漸侈汰,由逸生驕。某日,召輔臣入宴,令內侍出玉盞玉卮,指示群臣道:『朕欲用此物,恐言路又要喧譁,說朕太奢。』

蔡京起奏道:『臣前時奉使北朝,遼主嘗持玉盤玉卮,向臣誇示,謂此系石晉時物,恐南朝未必有此,臣想番廷尚挾此居奇,難道我堂堂中國,反不及他麼?但因陛下素懷儉德,不敢率陳,今既得此佳制,正好奉觴上壽,哪個敢說是不宜用呢?』

徽宗道:『先帝作一小台,言官已連章奏阻,朕早制就此器,正恐人言復興,所以不便輕示。』徽宗尚知顧忌。

京又答道:『事苟當理,何畏人言?古人說得好:「惟闢作福,惟闢作威,惟辟玉食,」陛下富有四海,正當玉食萬方,區區酒器,何足介懷?』逢君之惡,其罪大。

徽宗聞言,不禁喜逐顏開,心滿意足,至興酣宴罷,群臣皆散,獨留京商議多時,京始退出。

越宿即傳出中旨,命朱勔領蘇、杭應奉局,及花石綱於蘇州。先是蔡京過蘇,擬修建僧寺,務求壯觀,預估材料,價約巨萬。京不慮乏財,但慮無人督造,適寺僧保薦一人,姓朱名沖,乃是本郡人氏,京即令僧召至,與沖面商。沖一力擔承,才閱數日,即請京詣寺度地。京偕衝到寺,但見兩廡堆積大木,差不多有數千章。京已覺驚異,及經營裁度,所言統如京意。京極口獎許,即命監造。

沖有子名勔,幹練不亞乃父,父子一同督理,匝月即成。京往寺遊覽,果然規模閎麗,金碧輝煌,乃復溫言褒賞,令朱沖父子,隨同入都。當下替他設法,將他父子姓名,列入童貫軍籍中,只說是積有軍功,應給官階。這是官場通弊。自是朱沖父子,居然紫袍金帶,做起官來。好運氣。

徽宗性好珍玩,尤喜花石,京令沖採取蘇、杭珍異,隨時進獻。第一次覓得黃楊三本,高可八九尺,確是罕見奇品,獻入後大得睿賞。嗣後逐件獻入,無物不奇,徽宗更覺心歡。至是蔡京遂密保朱勔,令在蘇州設一應奉局,專辦花石,號爲『花石綱』。勔既得此美差,內帑由他使用,每一領取,輒數十百萬,於是搜岩剔藪,索隱窮幽,凡尋常士庶家,間有一木一石,稍堪玩賞,即令健卒入內,用黃封表識,指爲貢品,令該家小心護視,靜待搬運,稍一不謹,便加以大不敬罪。到了發運的時候,必撤屋毀牆,辟一康莊大道,恭舁而出。士庶偶有異言,鞭笞交下,慘無天日。

因此民家得一異物,共指爲不祥,相率毀去。不幸漏泄風聲,爲所偵悉,往往中家破產,窮民至賣兒鬻女,供給所需,或既經毀去,被他察覺,又硬指他藏寶不獻,勒令交出,可憐蘇、杭人民,無端罹此督責,真是冤無從訴,苦不勝言。而且叱工驅役,掘山輦石,就使窮崖削壁,亦指使搬取,不得推諉,或在絕壑深淵,也百計採取,必得乃止。及運物載舟,無論商船市舶,一經指定,不得有違,篙工柁師,倚勢貪橫,凌轢州縣,道路側目。朱勔假勢作威,更了不得兇橫。

會從太湖取一巨石,高廣俱約數丈,用大舟裝運,水陸牽挽,鑿城斷橋,毀堤坼勔,歷數月方達汴京。役夫勞敝,民田損害,幾乎說不勝說。勔奏報中,反謂不勞民,不傷財,如此巨石,安抵都下,乃是川瀆效靈,得此神捷,因此宮廷指爲神運石。後來萬歲山成,即將此石運豎山上,作爲奇峰,下文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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