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 簡介 目錄 A-AA+ 書籤 查字

             

第四十五回 囑後事賢后升遐 紹先朝奸臣煽禍 之二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4:36

畏舉章惇、安燾、呂惠卿、鄧潤甫、李清臣等,各加褒美,且言:『神宗建立新政,與王安石創行新法,實是明良交濟,足致富強。今安石已歿,只有章惇才學,與安石相似,請即召為宰輔。』

哲宗卻很是信從,當下傳出中旨,復章惇、呂惠卿官。尋用李清臣為中書侍郎,鄧潤甫為尚書左丞。至宣仁太后葬畢,呂大防回都,聞侍御史來之邵,已有彈章,即上書辭職,哲宗立即准奏。拔去首輔,好算辣手。

於是彼言繼志,此言述事,哄得這位哲宗皇帝,居然想對父盡孝,一心一意的紹述神宗。元祐九年三月,廷試進士李清臣,發策擬題,題云:

今複詞賦之選,而士不知勸,罷常平之官,而農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說雜,而役法病,或東或北之論異,而河患滋,賜土以柔遠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賈之路不通。夫可則因,否則革,惟當之為貴,聖人亦何有必焉!

原來元祐變政,曾禁用王氏經義字說,科試仍用詩賦,補上文所未及。所以李清臣發策,看作甚重。第一條便駁斥詞賦,第二條陰主青苗法,第三條指免役,第四條論治河,第五條斥還夏四寨事,第六條譏鹽鐵弛禁事。

門下侍郎蘇轍抗言上奏道:

伏見策題歷詆行事,有詔復熙寧、元豐之意。臣謂先帝設施,蓋有百世不可易者。元祐以來,上下奉行,未嘗失墜,至於事或失當,何世無之?父作於前,子救於後,前後相繼,此則聖人之孝也。漢武帝外事四夷,內興宮室,財用匱竭,於是修鹽鐵榷酤均輸之政,民不堪命,幾至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煩苛,漢室乃定。光武、顯宗,以察為明,以讖決事,上下恐懼,人懷不安。章帝深鑒其失,代之寬厚,愷悌之政,後世稱焉。本朝真宗天書,章獻臨御,攬大臣之議,藏之梓宮,以泯其跡,仁宗聽政,絕口不言。英宗濮議,朝廷洶洶者數年,先帝寢之,遂以安靜。夫以漢昭帝之賢,與吾仁宗、神宗之聖,豈其薄於孝敬而輕事變易也哉?陛下若輕變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歲不用之人,懷私忿而以先帝為辭,則大事去矣。

哲宗接閱奏章,竟勃然大怒道:『轍敢比先帝為漢武麼?』我謂神宗尚不及漢武。言下即欲逐轍。

轍下殿待罪,眾莫敢救。

范純仁從容進言道:『武帝雄才大略,史家並無貶詞,轍引比先帝,不得為謗。陛下甫經親政,待遇大臣,也不當似奴僕一般,任情呵斥。』

正說着,有一人越次入奏道:『先帝法度,都被司馬光、蘇轍等壞盡。』

純仁視之,乃是新任尚書左丞鄧潤甫,遂抗聲道:『這語是說錯了。法本無弊,有弊必改。』

哲宗道:『秦皇、漢武,古所並譏。』

純仁便接奏道:『轍所論是指時事言,非指人品言。』

哲宗顏色少霽,乃不復發語,當即退朝。

轍前時曾附呂大防,與純仁議多不合,至是方謝純仁道:『公乃佛地位中人,轍仗公包涵久了。』

純仁道:『公事公言,我知有公,不知有私。』名副其實,是乃謂之純仁。

轍又申謝而退。越日,竟下詔降轍官職,出知汝州。

及進士對策,考官評閱甲乙,上第多主張元祐。嗣經楊畏復勘,悉移置下第,把贊成熙豐的策議,拔置上列。第一名乃是畢漸,竟比王、呂為孔、顏,仿佛王、呂二人的孝子順孫。自是紹述兩字,喧傳中外,曾布竟用為翰林學士,張商英進用為右正言。未幾,即任章惇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

章惇既相,憸人當道,還管什麼時局?什麼名譽?貶蘇軾知英州,尋復安置惠州。罷翰林學士范祖禹,出知陝州。范純仁當然不安,連章求去,也出知潁昌府。召蔡京為戶部尚書,安石婿蔡卞為國史修撰,林希為中書舍人,黃履為御史中丞。

先是元豐末年,履曾官中丞,與蔡確、章惇、邢恕相交結。惇與確有所嫌,即遣恕語履。履盡情排擊,不遺餘力,時人目為四凶,因被劉安世劾奏,降級外調。昪再得志,立即引用,那時報復私怨,日夕羅織,元祐諸君子,都要被他陷入阱中了。去惡務盡,元祐諸賢,不知此義,遂致受殃。

當下由曾布上疏,請復先帝政事,下詔改元,表示意向。哲宗准奏,即於元祐九年四月,改稱紹聖元年,半年都不及待,何性急乃爾?遂復免役法,免行錢、保甲法,罷十科舉士法,令進士專習經義,除王氏字說禁令。黃履、張商英、上官均、來之邵等,乘勢修怨,迭毀司馬光、呂公著妄改成制,叛道悖理。章悖、蔡卞且請掘光、公著墓冢。

適知大名府許將,內用為尚書左丞,哲宗問及掘墓事。許將對道:『掘墓非盛德事,請陛下三思!』

哲宗乃止,惟追奪司馬光、呂公著贈諡,仆所立碑。貶呂大防為秘書監,劉摯為光祿卿,蘇轍為少府監,並分司南京。

章惇復鈎致文彥博等罪狀,得三十人,列籍以上,請盡竄嶺表。李清臣獨進言道:『變更先帝法度,雖不能無罪,但諸人多累朝元老,若從惇言,恐大駭物聽,應請從寬為是!』

哲宗點首。

看官閱過前文,應知李清臣是主張紹述,仇視元祐諸臣,為何反請哲宗從寬呢?原來清臣本思為相,至章惇起用,相位被他奪去,於心不甘,所以與惇立異,有此奏請。哲宗乃頒詔道:『大臣朋黨,司馬光以下,各以輕重議罰,余悉不問,特此佈告天下。』

會章惇復薦用呂惠卿,詔命知大名府,惇未以為然。監察御史常安民上言:『北都重鎮,惠卿且未足勝任,試思惠卿由王安石薦引,後竟背了安石,待友如此,事君可知。今已頒詔命,他必過闕請對,入見陛下,臣料他將泣述先帝,感動陛下,希望留京了。』

哲宗也似信非信。及惠卿到京,果然請對,果然述先朝事,作涕泣狀,哲宗正色不答。惠卿只好辭退,出都赴任。惇聞此事,隱恨安民,可巧安民復劾論蔡京、張商英,接連數奏,末疏竟斥章惇專國植黨,乞收回主柄,抑制權奸。

惇挾嫌愈甚,潛遣親信進語道:『君本以文學聞名,奈何好談人短,甘心結怨?能稍自安靜,當以高位相報。』

安民正色呵斥道:『爾乃為當道做說客麼?煩爾傳語,安民只知忠君,不知媚相。』傲骨稜稜。

看官!試想章惇不立排安民,尚是留些餘地,有意籠絡,偏安民一味強硬,教章惇如何相容?遂嗾使御史董敦逸,彈斥安民,說他與蘇軾兄弟,素作黨援,安民竟被謫滁州,令監酒稅。門下侍郎安燾上書救解,毫不見效,反為惇所讒間,出知鄭州。蔡卞重修神宗實錄,力翻前案,前史官范祖禹,及趙彥若、黃庭堅等,並坐詆誣降官,安置永、澧、黔州,並因呂大防嘗監修神宗實錄,亦應連坐,徙至安州居住。

范純仁請釋還大防,大忤章惇,竟貶純仁知隨州。惇且記念蔡確,惜他已死,囑確子渭叩閽訴冤,即追復確官,並贈太師,予諡忠懷。一面與蔡京定計,勾通閹寺,密結劉婕妤為內援,把滅天害理的事情,逐漸排惇出來。小子有詩嘆道:

宵小無非誤國媒,胡為視作濟時才?

堪嗟九載宣仁力,都被奸邪一旦摧。

究竟章惇等作何舉動,容至下回表明。


【後評】

宋代賢后,莫如宣仁,元祐年間,號稱極治,皆宣仁之力也。但吾觀宣仁彌留時,乃對呂、范二大臣,丁寧嗚咽,勸以宜早引退,並謂明年社飯,應思念老身,意者其豫料哲宗之不明,必有蔑棄老成,更張新政之舉耶?且哲宗甫經親政,奸黨即陸續進用,是必其少年心性,已多昧,宣仁當日,有難言之隱,不過垂簾聽政,大權在握,尚足為無形之防閒;至老病彌留,不忍明言,又不忍不言,丁寧嗚咽之時,蓋其心已不堪酸楚矣。宣仁固仁,而哲宗不哲,呂、范退,章、蔡進,宋室興衰之關鍵,意在斯乎!意在斯乎!

打開手機掃描閱讀

收藏 書評 打賞

上一頁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