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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分三黨廷臣構釁 備六禮冊後正儀 之二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4:36

又乞太皇太后保護上躬,言甚切至。

太皇太后召諭道:『這是外間的謠傳,不足為信。』

祖禹對道:『外議雖虛,亦應預防,天下事未及先言,似屬過慮。至事已及身,言亦無益。陛下寧可先事納諫,勿使臣等有無及的追悔呢。』恰是至言。

太皇太后很是嘉納。

既而知漢陽軍吳處厚,上陳蔡確游車蓋亭詩,意在訕上。台諫等遂相率論確,乞正明刑。有旨令確自行具析,劉安世等言確罪甚明,何待具析,乃貶確為光祿卿,分司南京。諫官尚以為罪重罰輕,嘖有煩言。范祖禹亦上言確有重罪,應從嚴議。於是文彥博、呂大防等,擬竄確嶺嶠,獨范純仁語大防道:『此路自乾興以來,荊棘叢生,近七十年,倘自我輩創行此例,恐四方震悚,轉致未安。』

大防乃不再言。

越六日,又下詔再貶確為英州別駕,安置新州。純仁復入白太皇太后道:『聖朝宜從寬厚,不應吹求文字,竄誅大臣。譬如猛藥治病,足損真元,還求詳察!』蔡確罪大,誅之不得為過,純仁亦未免太柔。

太皇太后不從。會知潞州梁燾,奉召為諫議大夫,道出河陽,與邢恕相晤。恕言確有策立功,托燾入朝時聲明。燾允諾,及入京,即據邢恕言入奏。太皇太后出諭大臣道:『皇帝是先帝長子,分所應立,確有甚麼策立功,似此欺君罔上,他日若再得入朝,恐皇帝年少,將為所欺,必受大害。我不忍明言,特借訕上為名,把他竄逐,借杜後患,這事關係國計,雖奸邪怨謗,我也不暇顧了。』

司諫吳安詩與劉安世等,遂疏劾純仁黨確,呂大防亦言蔡確黨盛,不可不治。純仁因力求罷政,出知潁州。尚書左丞王存,本確所舉,亦出知蔡州。胡宗愈已早為諫官所劾,罷尚書右丞。乃擢劉摯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蘇頌為尚書左丞,蘇轍為尚書右丞。

會趙瞻、孫固,先後並逝,即進韓忠彥同知樞密院事,王岩叟簽書樞密院事,復召鄧潤甫為翰林學士承旨。潤甫曾阿附王、呂,出知亳州,至是被召,梁燾、劉安世、朱光庭等,連疏彈劾,俱不見報。燾等乃力請外補,竟出燾知鄭州,光庭知亳州,安世提舉崇福宮。

文彥博因老疾致仕,右司諫楊康國奏劾蘇轍兄弟,文學不正,賈易復入為侍御史,與御史中丞趙君錫,先後論軾。軾出知潁州,尋改揚州,易與君錫一併外用。劉摯峭直,與呂大防議論朝政,輒致齟齬。殿中侍御史楊畏,方附大防,遂劾摯結黨營私,聯絡王岩叟、梁燾、劉安世、朱光庭等為死友,覬覦後福,且與章惇諸子往來,交通匪人。太皇太后即面諭劉摯,摯惶恐退朝,上章自辯。梁燾、王岩叟果上疏論救。太皇太后愈覺動疑,出摯知鄆州,王岩叟亦出知鄭州。嗣復召程頤入直秘閣,兼判西京國子監,為蘇轍所阻,頤亦辭不就職。這便是三黨交攻,更迭消長的情形呢。一語結束,可見上文並敘,寓有深意。

元祐七年,哲宗年已十七了,太皇太后留意立後,曾歷采世家女子百餘人,入宮備選。就中有眉州防禦使兼馬軍都虞侯孟元孫女,操行端淑,秉質幽嫻。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兩人,教以女儀,格外勤慎,因此益得兩後歡心。時年十六,與哲宗年齡相當,即由太皇太后宣諭宰臣,略言:『孟氏後能執婦道,應正位中宮。惟近代禮儀,多從簡略,應命翰林台諫給舍與禮官等,妥議冊後六禮以聞!』

這諭下來,那廷臣自有一番忙碌,彼斟古,此酌今,議論了好幾日,方草定一篇儀制,呈入政事堂。呂大防等又詳細核訂;略行損益,再進慈覽。太皇太后傳旨許可,當由司天監擇定吉日,準備大婚。先期數日,命尚書左僕射呂大防充奉迎使,尚書左丞蘇頌充發策使,尚書右丞蘇轍充告期使,皇伯祖高密郡王宗晟充納成使,吏部尚書王存時王存復調入內用,充納吉使;翰林學士梁燾充納采問名使。六禮分司,各有專職,正使以外,且省副使,當以舊尚書省為皇后行第,先納采問名,然後納吉納成告期。

五月戊戌日,哲宗戴通天冠,服絳紗袍,臨軒發冊,行奉迎禮。百官相率入朝,呂大防等首先趨入,東西鵠立。典儀官奉上冊寶,置御座前。大防率百官再拜,乃由宣詔官傳諭道:『今日冊孟氏為皇后,命公等持節展禮!』

大防等又復拜命,典儀官捧過冊寶,交與大防。大防接奉冊寶,復率百官再拜。宣詔官又傳太皇太后制命道:『奉太皇太后制,命公等持節奉迎皇后!』

大防等拜辭出殿,即至皇后行第,當有儐介接待,導見後父。大防入內宣制道:

禮之大體,欽順重正。其期維吉,典圖是若。今遣尚書右僕射呂大防等以禮奉迎,欽哉維命!

後父跪讀畢,敬謹答道:

使者重宣中制,今日吉辰備禮,以迎螻蟻之族,猥承大禮,憂懼戰悸,欽率舊章,肅奉典制。

答罷,即再拜受制。於是保姆引皇后登堂,大防等向後再拜,奉上冊寶。後降立堂下,再拜受冊,當由內侍接過冊寶,轉呈與後。大防等退出,後升堂。後父升自東階,西向道:『戒之戒之!夙夜無違命!』語已即退。

後母進自西階,東向施衿結帨,並囑後道:『勉之戒之!夙夜無違命!』

後乃出堂登輿,及出大門,大防等導輿至宣德門,百官宗室列班拜迎,待後入門,鐘鼓和鳴,再入端禮門,穿過文德殿,進內東門,至福寧殿,後降輿入次小憩。哲宗仍冠服御殿,尚宮引後出次,諧殿階東西向立。尚儀跪請皇帝降座禮迎,哲宗遂起身至殿庭中,揖後入殿,導升西階,徐步入室,各就榻前並立。尚食跪陳飲具,帝、後乃就座。一飲再飲用爵,三飲用卺,合卺禮成。尚宮請帝御常服,尚寢請後釋禮服,然後入幄,侍從依次畢退。是夜龍鳳聯歡,鴛鴦葉夢,毋庸細述。歷敘禮節,見得哲宗冊後,格外鄭重,為下文被廢反筆。

次日朝見太皇太后、皇太后,並參皇太妃,一如舊儀。越三日,詣景靈宮行廟見禮,歸後再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語哲宗道:『得賢內助,所關不小,汝宜刑於啟化,媲美古人,方不負我厚望了。』

及帝、後俱退,太皇太后嘆息道:『此人賢淑,可無他虞,但恐福薄,他日國家有事,不免由她受禍哩。』既知孟後福薄,何必定要冊立,此等處殊難索解。

大婚禮成,宮廷慶賀兼旬,才得竣事。惟孟後容不勝德,姿色不過中人,哲宗少年好色,未免心懷不足,可巧御侍中有一劉氏女,生得輕穠合度,修短適宜,面灩灩若芙蓉,腰纖纖如楊柳,夷嬙比艷,環燕輸姿,哲宗得此尤物,怎肯放過?便教她列入嬪御,進封婕妤,這一番有分教:

貫魚已奪宮人寵,飛燕輕貽禍水來。

看官欲知後事,且待下回表明。


【後評】

朋黨林立,為國家之大患,不意於元祐間見之。元祐之初,高后垂簾,群賢並進,此正上下泰交,拔茅匯征之象。且熙豐時各遭擯斥,同病相憐,一朝遇主,攜手入朝,樂何如之?奈何程、蘇交鬨,洛、蜀成嫌,二黨傾軋之不足,而復有所謂朔黨者,與之鼎足而三耶?然則元祐諸君子,殆不能辭其過矣。若夫冊後一事,已成常制,本書於前後各文,俱不過數語而止,獨於孟後之立,紀載從詳。蓋自有宋以來,惟哲宗冊立孟後,儀文特備,高后恐哲宗年少,易昵私愛,故特隆之以六禮,重之以宰執大臣,且親囑之曰:『得賢內助,所關非細。』是其為哲宗計者,至周且摯,初不意後之竟背前訓也。【宋史】中曾大書曰:『始備六禮立皇后孟氏,正為後文廢后反照。』故本書亦不敢從略,所以存史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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