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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伐西夏李憲喪師 城永樂徐禧陷歿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卻說蔡確想就一法,便笑語王珪道:『公恐司馬光入用,究爲何意?』

珪答道:『司馬光來京,必將參劾我輩,恐相位且不保了。』無非爲此,確是鄙夫。

確便道:『主上久欲收復靈武,公能任責,相位便能終保,尚憚一司馬光麼?』爲個人計,勞師費財,蔡確實是可殺。

珪乃轉憂爲喜,一再稱謝,乃薦俞充知慶州,使上平西夏策。神宗果然專心戎事,不暇召光,乃用馮京爲樞密使,薛向、孫固、呂公著爲樞密副使。詔民畜馬,擬從事西征。向初贊成畜馬議,旋恐民情不便,致有悔言。御史舒亶,遂劾他反覆無常,失大臣體,竟斥知潁州。馮京亦因此求去,有詔允准,即命孫固知樞密院事,呂公著、韓縝同知院事。嗣復接俞充奏牘,略言:『夏將李清,本屬秦人,曾勸夏主秉常,以河西地來歸。秉常母梁氏得悉,幽秉常,殺李清,我朝應興師問罪,不可再延,這乃千載一時的機會呢。』

神宗覽奏大喜,即命熙河經制李憲等,準備伐夏,並召亶延副總管種諤入問。諤本是個言不顧行的人物。既至闕下,便大聲道:『夏國無人,秉常小丑,由臣等持臂前來便了。』看時容易做時難。

神宗乃決計西征,召集輔臣,會議出師。孫固入諫道:『發兵容易,收兵很難,還乞陛下三思後行!』

神宗道:『夏有釁不取,將爲遼人所據,此機斷不可失。』

固答道:『必欲用兵,應聲罪致討,幸得勝夏,亦當分裂夏地,令他酋長自守。』

神宗笑道:『這乃漢酈生的迂論,卿奈何亦作此言?』

固復道:『陛下以臣爲迂,臣恐尚未必制勝,試問今日出兵,何人可做統帥?』

神宗道:『朕已託付李憲了。』

固奮然道:『伐夏大事,乃使奄人爲帥,將士果肯聽命麼?』此言最是。

神宗面有慍色。固知不便再諫,隨即趨退。既而由王珪、蔡確等,議定五路出師,固復約呂公著入諫。固先啟奏道:『今議五路進兵,乃無大帥統率,就使成功,必致兵亂。』

神宗道:『內外無統帥材,只好罷休。』

呂公著即進諫道:『既無統帥,不若罷兵。』

固又接口道:『公著言甚是。請陛下俯納!』

神宗沉著臉道:『朕意已決,卿等不必多言。』

孫固、呂公著復撞了一鼻子灰,相偕出朝。神宗遂命李憲出熙河,種諤出鄜延,高遵裕出環慶,劉昌祚出涇原,王中正出河東,分道並進。又詔吐蕃首領董氈集兵會征,於是鼙鼓喧天,牙旗蔽日,又鬧出一場大戰爭來。何苦乃爾·

李憲統領熙秦七軍,及董氈兵三萬,突入夏境,破西市新城,襲據女遮谷,收復古蘭州,居然築城開幕,設置帥府。種諤也攻克米脂城,高遵裕奪還清遠軍,王中正率河東兵入宥州,劉昌祚進次磨咿隘,遇夏眾扼險拒守,他卻憑著一股銳氣,橫衝過去,夏軍紛紛敗走,遁還靈州。五路捷報,陸續入都,神宗很是喜慰,即詔令李憲統率五路,直搗夏都。哪知詔書才下,敗耗旋聞,各路將士,不是溺死,就是凍死、餓死;剩了若干將死未死的疲卒,幸全生命,狼狽逃歸。一場空歡喜。原來夏人聞宋師大舉,未免驚惶,當由秉常母梁氏召集諸將,共議防禦方法。年少氣盛的將士,無不主戰。

一老將獨獻策道:『宋師遠來,利在速戰。我軍不必拒敵,但教堅壁清野,誘他深入,一面在靈夏聚集勁兵,以逸待勞,再遣輕騎抄襲敵後,斷他餉運,他已不戰自困,恐退兵都來不及哩。』勿謂夏無人。

梁氏大喜,依計而行。因此宋軍五路並進,夏兵未與酣斗,儘管退走。及劉昌祚既薄靈州,乘勝猛攻,城幾垂克,偏高遵裕忌他成功,飛使禁止。昌祚舊屬遵裕部轄,不敢違命,只好按甲以待。等到遵裕到來,城中守備已固,圍攻至十有八日,尚不能下。夏人且潛至靈州南面,決黃河七級渠,灌入宋營,宋軍不意水至,溺斃多人;並因時值隆冬,就是鳧水逃生,也是拖泥帶水,寒冷不堪,可憐又死了若干名。

當下遵裕、昌祚兩軍,喪亡大半,陸續潰歸。在途又被夏人追殺一陣,十成中剩得兩三成,得還原汛。兩路敗退。那時種諤從米脂進發,破石堡城,直指夏州,駐軍索家坪,忽聞後面輜重,被夏人截住,兵士頓譁噪起來。大校劉歸仁,竟先潰遁,余軍隨走。適大雪漫天,兵不得食,沿途倒斃,不可勝計。出兵時共九萬三千,還軍時只剩三萬人。一路未敗即退。王中正自宥州行至奈王井,糧食亦盡,六萬人餓死二萬,亦奔還慶州。一路亦未敗而退。獨李憲領兵東上,立營天都山下,焚去西夏的南牟內殿,並毀館庫,夏將仁多唆丁,一作新都喇卜丹。率眾來援,由憲驅軍夜襲,殺敗夏兵,擒住百人,進次葫蘆河;聞各路兵已經退歸,不敢再進,當即班師。還是知機。

先是五路大兵,共約至靈州會齊,各路共至靈州境內,惟李憲不至。軍報迭達京師,神宗始嘆息道:『孫固前曾諫朕,朕以爲迂談,今已追悔無及了。』誰叫你黷武用兵·

乃按罪論罰,貶高遵裕爲郢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種諤、王中正、劉昌祚並降官階,惟不及李憲。孫固又入奏道:『兵法後期者斬,況各路皆至靈州,憲獨不至,這豈尚可赦罪麼?』

神宗以憲有開蘭會功。即古蘭州,唐名會州。不忍加罪,但詰他何故擅還?憲復稱:『饋餉不繼,只好退歸,且整備兵食,再圖大舉。』

神宗又爲憲所惑,竟授憲涇原經略安撫制置使,兼知蘭州,李浩爲副。方悔不用孫固言,誰知又復入迷。呂公著再上書諫阻,仍不見從。公著引疾求去,遂出知定州。時官制已一律訂定,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爲左右僕射,參知政事爲門下中書侍郎尚書左右丞。即命王珪爲尚書左僕射,蔡確爲尚書右僕射,章惇爲門下侍郎,張璪爲中書侍郎,蒲宗孟爲尚書左丞,王安禮爲尚書右丞。一王安禮獨如宋皇何?

神宗有志開邊,屢不見效,帝悶悶不樂。平時召見輔臣,有人才寥落等語。蒲宗孟出班奏道:『人才半爲司馬光邪說所壞。』

神宗瞪目注視,半晌方道:『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麼?從前朕令光入樞密院,光一再固辭,自朕即位以來,獨見此一人,他人雖令去位,亦未肯即行呢。』借神宗口中,補敘前事,且以神宗之迷,見賢而不能舉,何以爲君?何以爲國?

宗孟聞言,不禁面頰發赤,俯首歸班。神宗又問輔臣道:『李憲請再舉伐夏,究靠得住否?』

王珪對道:『向患軍用不足,所以中阻,今議出鈔五百萬緡,當必足用,不致再有前患了。』

王安禮接入道:『鈔不可啖,必轉易爲錢,錢又必易爲芻粟,輾轉需時,哪能指日成事?』

神宗道:『李憲奏稱有備,渠一宦官,猶知豫備不虞,卿等乃獨無意麼?朕聞唐平淮蔡,唯裴度謀議,與憲宗同,今乃不出自公卿,反出自奄寺,朕卻很覺可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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