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庫 簡介 目錄 A-AA+ 書籤 查字

             

第三十七回 韓使相諫君論弊政 朱明府尋母竭孝思 之二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參知政事趙抃,自悔前時主持不力,致復行青苗法,上章劾論安石,並求去位,亦出知杭州。參政一缺,即命韓絳繼任。那時又來了一個護法麼麼,姓李名定,曾爲秀州判官,居然因附會安石,得擢爲監察御史里行。定爲安石弟子,自秀州被召,入京遇右正言李常。常問道:『君從南方來,民謂青苗法如何?』

定答道:『民皆稱便。』弟子不可不從師。

常愕然道:『果真麼?舉朝方爭論是事,君勿爲此言。』

定與常別,即去謁見安石,且稟白道:『青苗法很是便民,如何京師傳言不便?』

安石喜道:『這便叫作無理取鬧呢。改日入對,你須要明白上陳。』

定唯唯遵命。安石即薦定可用,神宗即召定入問,定曆言新法可行。及詢至青苗法,定尤說得遠近謳歌,輿情悉洽。神宗大悅,即命定知諫院,曾公亮等言查考故例,選人未聞爲諫官,應請改命,乃拜監察御史里行。

知制誥宋敏求、蘇頌、李大臨謂:『定不由銓考,擢授朝列,不緣御史,薦置憲台,朝廷雖急欲用才,破格特賞,但紊亂成規,所益似小,所損實大。』遂封還制書。經神宗詔諭再三,頌等仍執奏不已。安石劾他累格詔命,目無君上,遂坐罪落職,時人稱爲熙寧三舍人。

未幾,有監察御史陳薦劾定,說他爲涇縣主簿時,聞母仇氏喪,匿不爲服,應聲罪貶斥。定上書自辯,謂:『實不知由仇氏所生,所以疑不敢服。』

看官閱到此處,恐不能不下一疑問,定出應仕籍,並非三、五歲的小孩兒,況他父名問,也曾做過國子博士,定並非生自空桑,難道連自己的生母,都未曉得麼?說來也有一段隱情。

仇氏初嫁民間,生子爲浮屠,釋名了元,相傳是與蘇軾結交的佛印禪師。後仇氏復爲李問妾,生下一子,就是李定。尋又出嫁郜氏,生子蔡奴,工傳神。此婦所生之子,卻都有出息。定因生母改嫁,不願再認,因此仇氏病死,他未嘗持服。偏被陳薦尋出瘢點,將他彈劾,他只好含糊解說,自陳無辜。安石誼篤師生,極力庇護,反斥薦捕風捉影,劾免薦官,改任定爲崇政殿說書。

監察御史林旦、薛昌朝、范肯復上言:『定既不孝,怎可居勸講地位?』並交論安石袒徒罪狀。安石又入奏神宗,說他朋串爲奸,應加懲處。神宗此時,已是百依百順,但教安石如何說法,當即准行,林旦等又復落職,言路未免譁然。定也覺不安,自請解職,乃改授檢正中書吏房,直舍人院。總仗師力。

宋室舊制,文選屬審官院,武選屬樞密院,安石又創出一篇議論,分審官爲東西院,東主文,西主武。

看官道他何意?

原來文彥博正主樞密,與安石不合,安石欲奪他政權,所以想出此法。神宗依議施行,彥博入奏道:『審官院兼選文武,樞密院還有何用?臣無從與武臣相接,不能妄加委任,陛下不如令臣歸休罷!』

神宗雖慰留彥博,但審官院分選如故。知諫院胡宗愈,力駁分選,且言李定非才,有詔斥宗愈『內伏奸意,中傷善良』,竟貶爲通判真州。會京兆守錢明逸,報聞知廣德軍朱壽昌,棄官尋母,竟得迎歸。有『孝行可嘉,亟待旌揚』等語。有李定之背母,復有朱壽昌之尋母,一孝一不孝,互勘益明。李定當日恐不免有瑜、亮並生之嘆。

壽昌,揚州人,父名巽,曾爲京兆守,巽妾劉氏,生壽昌,年僅三歲,劉氏被出,改適黨氏。宋史壽昌本傳,謂劉氏方娠即出,壽昌生數歲還家。但據王偁【東都事略】,蘇軾【志林】皆雲壽昌三歲出母,今從之。至壽昌年長,父巽病亡,他日夕思母,四處訪求,終不可得。壽昌累知各州縣,除辦公外,輒委吏役探聽生母消息,又遍貽同僚書函,托訪母劉氏住址。不意愈久愈杳,越訪越窮,他竟摒絕酒肉,戒除嗜欲,甚至用浮屠言,灼背燒頂,刺血書佛經,誓諸神明,得母方休。

熙寧初年,授知廣德軍,他蒞任數月,竟太息道:『年已五十,尚未得見生母,如何爲人?古人說得好:「求忠臣於孝子之門,」孝且未盡,怎好言忠?罷罷!我寧舍一官,再往尋母,好歹總要得一確音。萬一我母西歸,就使森羅殿上,我也要去探覓哩。』孝子忠臣多人做成,自呆。

隨即辭職,並與家人訣別道:『我此行若不見母,我亦不回來了。』

家人挽留不住,他竟背著行囊,飄然徑去。在途跋山涉水,觸暑冒寒,也顧不得甚麼辛苦,只是沿途探問,悉心偵察,好容易行入關中,到了同州,復逐村挨戶的查問過去。恰巧有一老婦人,倚門立著,他竟向問劉母下落。那老婦卻似有所曉,便令壽昌入內,盤問底細。壽昌一一陳明,老婦不禁流淚道:『據你說來,你便是朱巽子壽昌麼?』

當下將自己如何被逐,後來如何改嫁,也說明情由。壽昌聽了數語,已知情跡相符,遂不待辭畢,倒身下拜道:『我的母親,想煞兒了!』

老婦亦對著壽昌,抱頭同哭,哭了一會,又由壽昌自述尋母始末,更不禁破涕爲笑。老婦道:『我已七十多歲了,你亦五十有零,誰料母子尚得重逢?想是你至誠格天,因得如此哩。』言畢,復召入壯丁數人,與壽昌相見。這幾個壯丁,乃是劉適黨氏後,所生數子。壽昌問明來歷,即以兄弟禮相待,大家暄敘一場。當由黨氏家內,草草的備了酒餚,暢飲盡歡。越兩日,壽昌即將老母劉氏,及黨氏數子,悉數迎歸。

事聞於朝,一班老成正士,均說他孝行卓絕,須破格賜旌。奈王安石回護李定,不得不阻抑朱壽昌,仍請諸神宗,令還就原官。壽昌以養母故,求通判河中府,總算照准。士大夫作詩相贈,極爲讚美。監官告院蘇軾,亦贈壽昌詩,並有詩序一篇,陽譽壽昌,陰斥李定。定見詩及序,大加恚恨,後來遂有誣軾等事。壽昌判河中數年,母歿居憂,終日哭泣,幾乎喪明。既葬,有白烏集於墓上,時人以爲孝思所致。小子有詩詠道:

人生百行孝爲先,尋母何辭路萬千。

留得一編【孝義傳】,好教後世仰前賢。

壽昌仕至中散大夫而終。【宋史】列入【孝義傳】,這且不必絮述。下回接入朝事,請看官續閱下文。


【後評】

青苗法非必不可行,弊在立法未善耳。春貸秋還,本錢一千,須加息三百,利率何其重耶?願借者固貸與之,不願借者亦強令貸錢,勒派何其苛耶?坊郭本無青苗,乃亦放錢取息,是更名實未符,第藉此以刮民財而已。韓琦上疏,幾已感格君心,乃復爲邪黨所誤,韓絳等不足責,趙抃亦與有過焉。安石堅僻自是,順己者雖奸亦忠,逆己者雖忠亦奸,不孝如李定,且始終回護之,矧在他人?惟既生李定,復生朱壽昌,造化小兒,恰亦故使同時,俾其互相比例,是得毋巧於撮弄歟?本回於韓琦奏牘,特行提敘,於朱壽昌行誼,又特行表明,勸忠教孝,寓有微忱,匪特就史述史已也。

打開手機掃描閱讀

收藏 書評 打賞

上一頁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