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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神宗誤用王安石 種諤誘降嵬名山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卻說神宗因廷臣乏才,特下詔臨川,命有司往征名士。看官道名士為誰?原來就是沽名釣譽、厭故喜新的王安石。安石一生,只此八字。

安石,臨川人,字介甫,少好讀書,過目不忘。每一下筆,輒洋洋千萬言。友人曾鞏曾攜安石文示歐陽修,修嘆為奇才,替他延譽,遂得擢進士上第,授淮南判官。舊例判官秩滿,得求試館職,安石獨不求試。再調知鄞縣,起堤堰,決陂塘,水陸咸利。又貸谷與民,立息令償,俾得新陳相易,邑民亦頗稱便。

安石自謂足治天下,人亦信為真言,相率稱頌。尋通判舒州,文彥博極力舉薦,乃召試館職,安石不至。歐陽修復薦為諫官,安石又以祖母年高,不便赴京為辭。修勖以祿養,並請旨再召,授職群牧判官,安石復辭,且懇求外補,因令知常州,改就提點江東刑獄。為此種種做作,越覺聲名噪起。

仁宗嘉祐三年,復召為三司度支判官,安石總算入京就職。居京月余,即上萬言書,大旨在法古變今,理財足用等事。仁宗也不加可否,但不過說他能文,命他同修起居注,他又固辭不受。閣門吏齎敕就付,他卻避匿廁所,吏置敕自去。他又封還敕命,上章至八、九次,有詔不許,方才受職。及升授知制誥,當即拜命,並沒有推卻等情。其情已見。旋命糾察在京刑獄,適有斗鶉少年,殺死狎友一案,知開封府以殺人當死,按律申詳。

安石察視案牘,系一少年得斗鶉,有舊友向他索與,少年不許,友人恃昵搶去,少年追奪,竟將友人殺死,因此擬援例抵罪。他不禁批駁道:『按律公取竊取,皆以盜論。該少年不與斗鶉,伊友擅自攜去,是與盜無異。追殺是分內事,不得為罪。』據此批駁,已見安石偏執之非。

看官!你想府官見此駁詞,肯俯首認錯麼?當下據實奏辯。安石亦劾府司妄讞。案下審刑大理兩司,復按定刑,都說府讞無訛。安石仍不肯認過,本應詣閣門謝罪,他卻自以為是,並不往謝。御史遂劾奏安石,奏牘留中不報。安石反迭發牢騷,情願退休。適值母死丁艱,解職回籍。英宗時也曾召用,辭不就征。

安石父益都,雖官員外郎,究沒有甚麼通顯,他思借重巨閥,遂虛心下氣,與韓、呂二族結交。韓絳及弟維,與呂公著皆友安石,代為標榜。維嘗為潁邸記室,每講誦經說,至獨具見解處,必謂此系故友王安石新詮,並非維所能發明,神宗記憶在心,嗣遷韓維為右庶子,維舉安石自代。雖未見實行,在神宗一方面,已不啻大名貫耳。既得即位,即召令入都。安石高臥不起,神宗再擬徵召,乃語輔臣道:『安石歷先帝朝,屢召不至,朝議頗以為不恭。今又不來,莫非果真有病,抑系有意要求呢?』

曾公亮遽答道:『安石真輔相才,斷不至有欺罔等情。』

神宗方才點首,忽一人出班奏道:『臣嘗與安石同領群牧,見他剛愎自用,所為迂闊,倘或重用,必亂朝政。』第一個料到安石。

神宗視之,乃是新任參知政事吳奎,鄭重點名。便怫然道:『卿也未免過毀了。』

奎復道:『臣知而不言,是轉負陛下恩遇呢。』

神宗默然。

退朝後,竟頒詔起用安石,命知江寧府。安石直受不辭,即日赴任。曾公亮復力薦安石,足勝大任。看官道公亮力薦,料不過器重安石,誤信人言,其實他卻另有一段隱情:他與韓琦同相,資望遠不及琦,所有國家大事,都由琦一人獨斷,自己幾同伴食,所以於心不甘,陰欲援用安石,排間韓琦;可巧神宗意中,亦因琦執政三朝,遇事專擅,未免有些芥蒂。學士邵元,中丞王陶,本是潁邸舊臣,又從中詆毀韓琦。琦內外受軋,遂上書求去。

神宗得書,一時不好准奏,只得優詔挽留。會因英宗已安葬永厚陵,廟諡一切,均已辦妥,琦復請解職。神宗未曾批答,一面卻召入安石,命為翰林學士。琦已窺透神宗意旨,索性連章乞休,每日一呈。果然詔旨下來,授琦司徒兼侍中,出任武勝軍節度使,兼判相州。

琦奉旨陛辭,神宗向他流淚道:『侍中必欲去,朕不得已降制了。但卿去後,何人可任國事?』假惺惺做什麼?

琦對道:『陛下聖鑒,當必有人。』

神宗道:『王安石何如?』情已暴露。

琦復道:『安石為翰林學士,學問有餘,若進處輔弼,器量不足。』平允之論,莫過於此。

神宗不答,琦即告辭而去。

未幾,吳奎亦出知青州,越年病歿。奎,北海人,喜獎善類。少甚貧,及貴,亦仿範文正故事,買田為義莊,所有祿俸,盡賙族黨。歿後,諸子至無屋以居,時人稱為清白吏子孫。

神宗以韓、吳並罷,擢張方平、趙抃參知政事,呂公弼為樞密使,韓絳、邵元為樞密副使。抃曾出知成都,召回諫院,未曾就職省府,驟命參政,幾成宋朝創例,群臣以為疑。

及抃入謝,神宗面諭道:『朕聞卿匹馬入蜀,一琴一鶴,作為隨從,為治簡易,想亦如此。朕所由破格錄用呢。』抃頓首道:『既承恩遇,敢不盡力!』自是抃竭誠圖報,遇有要政,無不盡言。惟張方平未洽眾望,御史中丞司馬光,奏言方平位置不宜,神宗不從,且罷光中丞職,令為翰林學士。

曾公亮複議擢王安石,方平亦力言不可。第二個料到安石。旋方平丁父艱去位,時唐介復入為御史,遷任三司使,神宗因令他參政,繼方平後任,惟心中總不忘安石。熙寧改元,即令安石越次入對,神宗問治道何先?

安石答稱:『須先擇術。』

神宗復道:『唐太宗何如?』

安石道:『陛下當上法堯舜,何必念及唐太宗。堯舜治天下,至簡不煩,至要不迂,至易不難,不過後世君臣,未能曉明治道,遂說他高不可及。堯亦人,舜亦人,有甚麼奇異難學呢?』語大而夸。

神宗道:『卿可謂責難於君,但朕自顧眇躬,恐不足副卿望,還願卿盡心輔朕,共圖至治!』已經着迷。

安石道:『陛下如果聽臣,臣敢不盡死力!』言畢乃退。

一日,侍講經筵,群臣講訖,陸續散去。安石亦擬退班,由神宗命他暫留,且特賜旁坐。安石謝坐畢,神宗乃道:『朕閱漢、唐歷史,如漢昭烈必得諸葛亮,唐太宗必得魏徵,然後可以有為。亮、征二人,豈不是當日奇才麼?』

安石抵掌道:『陛下誠能為堯、舜,自然有皋、夔、稷、契,誠能為高宗,自然有傅說,天下甚大,何材沒有?諸葛亮、魏徵還是不足道呢!但恐陛下擇術未明,用人未專,就是有皋、夔、稷、契、傅說等人,亦不免為小人所擠,卷懷自去囉。』居然以古人自命,且語意多半要挾,其私可知。

神宗道:『歷朝以來,何代沒有小人?就是堯、舜時候,尚不能無四凶。』

安石道:『能把四凶一一除去,才得成為堯、舜。若使四凶得逞讒慝,似皋、夔、稷、契諸賢,怎肯與他同列,合流同污呢?』

這一席話,說得神宗很是感動,至安石退後,尚嘉嘆不置。於是這位堅僻自是的王介甫,遂一步一步的,跨入省府中去了。當時朝野人士,除吳奎、張方平、韓琦外,尚謂安石多才,定有一番幹濟,惟眉山人蘇洵,已作一篇【辨奸論】,隱斥安石。還有知洛川縣李師中,當安石知鄞縣時,已說他眼內多白,貌似王敦,他日必亂天下。這兩人事前預料,才不愧先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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