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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吳越王歸誠納土 北漢主窮蹙乞降 之二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太宗料遼必往助,恐有劇戰,因下詔親征,藉作士氣。當擬命齊王廷美職掌留務。廷美倒也愜意,惟開封判官呂端,入白廷美道:『主上櫛風沐雨,往申吊伐,王地處親賢,當表率扈從,若職掌留務,恐非所宜,應請裁奪為是。』

廷美乃請扈駕同行,太宗改命沈倫為東京留守,王仁贍為大內都部署,自率廷美等北征。到了鎮州,接着郭進捷報,已將遼兵擊退石嶺關外,可無憂了。太宗大喜。原來遼主賢得長壽還報,遣宰相耶律沙為都統,冀王敵烈一譯作迪里。為監軍,領兵救漢,至白馬嶺,遙見宋軍阻住前面,約有好幾營扎住。

耶律沙語敵烈道:『前面有宋師扼守,不宜輕進,我軍且阻澗為營,申報主子,再乞添兵接應,方不致悞。』

敵烈道:『丞相也太畏怯了。我看前面的宋營,至多不過萬人,我兵與他相較,眾寡相等,何勿趁着銳氣,殺將過去?丞相若果膽小,盡可在後押陣,看我上前踏平宋營哩。』要去尋死,盡可向前。

耶律沙道:『並非膽怯,惟出兵打仗,總須小心為要。』虧有此着,才得免死。

敵烈不從,耶律沙忙遣將校,返報遼主,一面隨敵烈前行。約里許,即至澗旁,敵烈自恃驍勇,爭先渡澗,部兵亦搶過澗去,三三五五,不復成列,猛聽得一聲炮響,宋軍自營內突出,來殺遼兵。遼兵尚未列陣,不意宋軍猝至,先嚇得手忙腳亂,膽落魂銷。敵烈不管死活,還是向前亂闖,湊巧碰着郭進,兩馬相交,戰到三四十合,被郭進賣個破綻,手起刀落,劈敵烈於馬下。該死得很!

是時耶律沙尚未渡澗,正思上前救應,那遼兵已逃過澗來,反衝動耶律沙軍的陣腳。宋軍又乘勝追擊,盡行渡澗,爭殺耶律沙軍。耶律沙如何抵擋,只好策馬返奔。遼兵只恨腳短,逃得不快,要吃宋軍的刀頭面,宋軍也毫不容情,殺一個,好一個,追一程,緊一程,郭進且下令軍前,須擒住耶律沙,方准收軍。軍士得令,奮勇力追,不防斜刺里殺到一支人馬,來救遼兵,截住宋軍。

看官道是何來?乃是遼將耶律斜軫,斜軫一譯色軫。奉了主命,接應前軍,途次遇了耶律沙軍報,急從間道疾趨,來做幫手,剛遇耶律沙敗北,正好仗着一支生力軍,救應耶律沙,抵敵宋軍。郭進見遼兵得救,即勒馬止追,整隊回師。耶律沙亦引兵退去,兩下罷戰。

郭進回至石嶺關,馳書奏捷。太宗遂自鎮州出發,進逼太原。時北路招討使潘美等,屢敗漢兵,直抵太原城下,築起長圍,四面合攻,自春徂夏,累攻不息。城中專望遼援,日久不至,又遣健足從間道赴遼,齎奉蠟丸帛書,催促援師。哪知遼兵已被郭進擊退,所遣急足,又為進所捕住,斬首示眾。

繼元聞報大懼,甚至寢食不安,虧得建雄軍節度使劉繼業,入城助守,晝夜不懈,尚得苟延。推重劉繼業。至太宗馳至,親督衛士,猛力攻撲,毀去城堞無數,均由劉繼業冒險修築,仍得堵住。太宗見城不能下,手書詔諭,勸繼元出降。守卒不納,繼元亦無從知悉。太宗再令攻城,城上矢石如雨,擊退宋軍。

馬軍都軍頭輔超,氣憤的了不得,大呼道:『偌大城池,有這般難攻麼?如有壯士,快隨我來,好登城立功!』

言畢,有鐵騎軍呼延贊等,踴躍而出,隨着輔超,駕梯而上。輔超攀堞欲登,適為劉繼業所見,急命長槍手攢刺輔超,輔超用刀格鬥,不肯退步,怎奈雙手不敵四拳,終被戳傷了好幾處,不得已退歸城下,解甲審視,身受十三創,血跡模糊。太宗嘉他忠勇,面賜錦袍銀帶,並令休息後營。輔超尚不肯休,自言翌晨定要入城,雖死無恨。到了詰朝,果然一馬躍出,復去登城,梯甫架就,身上已疊中八矢,他左手執盾,右手執刀,尚擬冒死直上,幸由太宗聞悉,忙傳令輔超回營,才得不死。寫輔超處,正是寫劉繼業。

太宗乃禁士登城,只命弓弩手萬名,排列陣前,蹲甲交射。矢集城上如蝟毛,每給矢必數萬。繼元用十錢購一矢,約得數百萬支,仍還射宋軍,又支持了月余。外援不至,餉道又絕,太宗屢射書城中,招降將士。城中宣徽使范超,逾城出降,宋軍疑是奸細,不待細問,竟將他一刀兩段。

繼元聞范超降宋,也將范超妻小,一一殺死,投首城下。真是冤枉。太宗聞范超枉死,又得他妻小首級,不禁悲悼,令將士置棺斂葬,親往賜祭。城內守將瞧着,又感動起來。指揮使郭萬超,復密令軍士縋城約降,太宗與他折矢為誓,決不加害。郭萬超遂潛行出城,投奔宋營。太宗格外優待。自是繼元帳下諸衛士,多半出降。太宗又草詔諭繼元道:

越王吳主,獻地歸朝,或授以大藩,或列於上將,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繼元但速降,必保終始,富貴安危兩途,爾宜自擇!

這詔頒到城下,城中總算接待宋使,引見繼元。繼元讀詔畢,沈吟半晌,方答宋使道:『果蒙宋天子優禮,謹當遵旨!』

宋使出城報命,待了半日,未見繼元出降消息,宋軍又憤不可遏,銳意攻城。太宗又出諭將士,只說是:『城陷害民,不如少待,俟明日尚未出降,當即破城』等語。無非籠絡城中士卒。宋軍乃少退。是夕,繼元遣客省使李勛奉表請降,太宗賜勛襲衣金帶,銀鞍勒馬,另遣通事舍人薛文寶,同勛入城,齎詔慰諭。

翌日黎明,太宗幸城北,親登城台,張樂設宴。繼元率官屬出城,縞衣紗帽,待罪台下。太宗召使升台,傳旨特赦,且封繼元為檢校太師右衛上將軍,授爵彭城郡公,給賜甚厚,繼元叩首謝恩。太宗即命繼元下台,導宋軍入城,偏城上立着金甲銀鍪的大將,高聲呼道:『主子降宋,我卻不降,願與宋軍拼個死活。』

宋軍仰首上望,那將不是別人,就是北漢節度使劉繼業。當下走報太宗,太宗愛繼業忠勇,很欲引為己用,至是令繼元好言撫慰。繼元乃遣親信入城,與言不得已的苦衷,不如屈志出降,保全百姓為是。繼業大哭一場,北面再拜,乃釋甲開城,迎入宋軍。太宗入城後,召見繼業,立授右領軍衛大將軍,並加厚賜。繼業原姓楊,太原人氏,因入事劉崇,賜姓為劉。降宋後仍復原姓,以業字為名,後人稱為楊令公,便是此人,自是北漢遂亡。小子有詩詠道:

晉陽卅載據雄封,徒仗遼援保漢宗。

兩代螟蛉空入繼,速亡總自主昏庸。

欲知北漢降後情形,且待下回再表。


【後評】

宋初各國,吳越最稱恭順,而其見機納土,免害生靈,亦不可謂非造福浙民。天下將定,一隅必不能終守,何若奉表齎獻之為愈乎?浙人拜賜,迄今未忘,廟祀而尸祝之,宜也。北漢則異是,恃遼為援,固守堅城,至於餉盡援絕,方出降宋,顧視軍民,傷亡已不少矣。且以數十萬銳卒,攻一太原,數月始下,宋師老矣,再圖燕、薊,尚可得耶?故北漢之降,不足為宋幸,而劉繼元之罪案,亦自此可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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