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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治黃河石人開眼 聚紅巾群盜揚鑣

元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3

卻說太平歸田,韓嘉納貶死,沃哷海壽削職為民,這事從何而起?原來由脫忽思皇后泣訴帝前,致有此詔。

脫忽思皇后,系明宗妃,即順帝庶母。順帝嗣位,嘗尊稱脫忽思為皇后,海壽奏劾哈麻時,曾說他出入無忌,越分無禮。應上回。此語被脫忽思皇后聞知,想是由哈麻報聞。哪裡禁受得起,況哈麻復被遷謫,更覺與之有嫌,卿試自問,曾與哈麻相昵否?當下入白順帝,只說海壽等挾嫌誣控,含血噴人,一面說着,一面流淚。婦人常態。順帝見她淒楚情狀,自然怒上加怒,遂頒發一道嚴厲的詔敕,這且按下不提。

且說右丞相脫脫,仍執朝政,復經順帝親信,其弟也先帖木兒,亦得任御史大夫。兄弟同據要津,一班大小臣工,免不得又來迎合。適中統、至元等鈔幣,流通日久,致多偽鈔,脫脫欲另立鈔法,吏部尚書偰哲篤,遂建言更造至正交鈔,以鈔為母,以錢為子。是之謂巧於迎合。脫脫集台省兩院諸臣,共議可否,眾皆唯唯如命。

獨國子祭酒呂思誠道:『錢為本,鈔為輔,母子並行,奈何倒置?且人民皆喜藏錢,不喜藏鈔,今如歷代錢,為至正錢,及中統鈔,至元鈔,交鈔分為五項,錢鈔相等,民尚喜錢惡鈔;如更增新鈔一種,鈔愈多,錢愈少,下必病民,上必病國。』

偰哲篤道:『至元鈔多偽,所以改造。』

思誠道:『至元鈔何嘗是偽?乃是奸人牟利仿造,以致偽鈔日多。公試思舊鈔流通有年,人已熟睹,尚有偽鈔攙雜,若驟行新鈔,人未及識,偽且滋多,豈不可慮!』

偰哲篤道:『錢鈔兼行,便無此弊。』

思誠正色道:『錢鈔兼行,輕重不論,何者為母?何者為子?汝不明財政,徒然搖唇鼓舌,取媚大臣,如何使得!』

議正詞嚴,為【元史】中所僅見。

偰哲篤被他駁斥,由羞成憤道:『汝有何議?』

思誠道:『我只知有三個大字。』

偰哲篤復問何字?

思誠卻厲聲道:『行不得!行不得!』

脫脫在座,見兩人爭論起來,便出為解勸,但說是容後緩圖,思誠乃退。

脫脫弟也先帖木兒道:『呂祭酒的議論,也有是處;但在廟堂中厲聲疾色,未免失體。』

脫脫也為點頭。台官瞧着脫脫情形,遂於會議散班後,草就一篇奏牘,竟於次日進呈,奏劾思誠狂妄。畢竟直道難行。有旨遷思誠為湖廣行省左丞。未幾,即造至正新鈔,頒行全國。鈔多錢少,物價騰踴,至逾十倍,所在郡縣,均以物質相交易,由是公私所積的鈔幣,一律壅滯,幣制大壞,國用益困。近今亦有此弊,恐將循元覆轍。

會黃河屢決,延及濟南、河間,大為民害。脫脫復集群臣會議。大眾議論紛紛,莫衷一是,獨工部郎中賈魯,方授職都水監,探察河道,留意要害。至是便議稱塞北疏南,使復故道,方可無虞。

看官!這賈魯所說的黃河故道,究在何處?小子欲詳敘巔末,很覺煩雜,只好臚舉大略,俾人人一覽瞭然,方不至辭煩義晦,取厭諸君呢。原來黃河發源崑崙山。曲折東流,入中國甘肅境,道出長城,由北趨東,由東折南,成一大曲,名為河套,自是南下,行壺口、龍門兩山谷中,為山西、陝西兩省的界線,復東折入潼關,經砥柱山麓,直入河南省,始由高地陡落平原,地勢散漫,遷流無定。

從古時大禹治河以後,河不為患,約八百年,殷代已屢有河患,嗣後屢次橫決,忽北忽南,總計自殷、周起,至元朝順帝年間,河流變遷,不可勝紀,惟大變遷共有五六次。大禹治水,就大陸以北,分為九河,合於天津入海。大陸即今直隸省西北的寧晉泊。至周定王五年河徙,由運河達天津入海。新莽始建國三年又徙,由徒駭達利津入海,宋仁宗慶曆八年又徙,又由今運河達天津入海。金章宗明昌五年又徙,分為南北兩派,北派合濟水入海,南派合淮水入海。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又徙,兩派河流,總合淮水入海,就是今江蘇省內的淤黃河。以上所述今字,俱就著本書時立說,蓋至清季咸豐五年,河道又徙入山東,合大清河入海,咸豐以前之河流出海,實在江蘇省東北舊淮安府境內,至今陳跡猶留,稱為淤黃河。

世祖後,河又屢決,累歲築防,終乏成效。順帝至元元年,河決開封,至正四年,河決曹州,未幾又決汴梁,五年又決濟陰,乃立山東、河南等處行都水監,一意治河。

賈魯所說的塞北疏南,使復故道,就是要河流仍合淮水,照前出海的意思。元元本本,殫見恰聞。但欲依議而行,必須大興工役,方可成事。脫脫令賈魯估算,需用兵民二十萬人,倒也未免吃驚。遂遣工部尚書成遵,與大司農禿魯,先行視河,核實以聞。成遵等自京出發,南下山東,西入河南,沿途履勘,悉心規畫,所有地勢的高下,與水量的淺深,統已測量明白,繪就略圖,附加臆說,於是相偕還都,徑入相府,來見脫脫。脫脫立即延入,問明河道情形。成遵開口,便說河流故道,斷不可復,賈魯計議,斷不可行。脫脫問是何故?成遵即將圖說呈上,由脫脫閱了一周,置諸案上,大約是莫明其妙。淡淡的答道:『汝等沿途辛苦,且休息一天,明日至中書省中核議便了。』

兩人辭去,翌晨,即赴省署中候着,不一時,脫脫到來,賈魯亦隨入,余如台省兩院各官,亦先後會集。當下開議,成遵與賈魯兩人,意見互歧,彼此各主一說,免不得爭論起來。各官吏等未曾親歷,兼以平日在都,也不暇留意河防,只好眼睜睜的看他辯論。一班行屍走肉的人物,樂得揶揄數語。自辰至午,兩人爭議未決,方由各官勸解,散坐就膳。膳畢,復行核議,仍是雙方扞格。脫脫乃語成遵道:『賈友恆的計畫,實為一勞永逸起見,公何固執若是?』

成遵道:『河流故道,可復不可復,尚不暇辯;據國計民生上立論,府庫日虛,司農仰屋,若再興大工,尤恐支絀!是顧及國計。且如山東一帶,連歲歉收,百姓困苦已極,倘調集二十萬眾,騷擾民間,是顧及民生。將來禍變紛乘,比河患還怕加重哩!』

脫脫變色道:『汝謂百姓將反麼?』

成遵道:『恐防難免!』

半語不讓,恰也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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