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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平青海驅除叛酋 頒硃諭慘戮同胞 之二

清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27

雍正帝勃然大怒,詔大學士等撰文,告祭奉先殿,削允禩王爵,幽禁宗人府,移允禟禁保定,逮回允禵治罪。復陰令廷臣上本參奏,不到數天,參劾允禩、允禟、允禵的奏章,差不多有數十本。隆科多等尤為着力,臚陳罪狀,允禵四十大罪,允禟二十八大罪,允禩十四大罪,俱乞明正典刑。雍正帝恰令諸王大臣,再三複議。諸王大臣再三力請,堯曰宥之三,皋陶曰殺之三,本出蘇東坡論說,想雍正帝定是讀過,所以作此情狀。方才下旨,把允禩、允禟削去宗籍,允禵拘禁,改允禩名為阿其那,允禟名為塞思黑。『阿其那』、『塞思黑』等語,乃是滿洲人俗話,『阿其那』三字,譯作漢文,就是豬。『塞思黑』三字,譯作漢文,就是狗。

還有數道長篇大論的硃諭,小子錄不勝錄,只好將着末這一道,錄供眾覽如下:

我皇考聰明首出,文武聖神,臨御六十餘年,功德隆盛,如征三藩,平朔漠,皆不動聲色,而措置帖然。凡屬凶頑,無不革面洗心,望風響化。而獨是諸子中,有阿其那、塞思黑、允禵者,奸邪成性,包藏禍心,私結黨援,妄希大位,如鬼如蜮,變幻千端,皇考曲加矜全寬宥之恩,伊等並無感激悔過之意,以致皇考震怒,屢降嚴旨切責,忿激之語,凡為臣子者,不忍聽聞。聖躬因此數人,每憂憤感傷,時為不豫,朕侍奉左右,安慰聖懷,十數年來,費盡苦心,委曲調劑,此諸兄弟內廷人等所共知者。

及朕即位,以阿其那實為匪黨倡首之人,伊若感恩,改過自新,則群邪無所比昵,黨與自然解散,是以格外優禮,晉封王爵,推心任用。且知其素務虛名,故特獎以誠孝二字,鼓舞勸勉之。蓋朕心實望其遷善改過也。乃伊辦理事務,懷私挾詐,過犯甚多,朕俱一一寬免,未罰伊一人之俸,未治伊家下一人之罪,亦始終望其遷善改過耳。迄今三年有餘,而悖逆妄亂,日益加甚,時以盅惑人心,擾亂國政,煩朕心激朕怒為事。而公廷之上,諸王大臣之前,竟至指誓天日,詛咒不道,不臣之罪,人人髮指。

朕思此等凶頑之人,不知德之可感,或知法之可畏,故將伊革去王爵,拘禁宗人府,而阿其那反向人云:『拘禁之後,我每飯加餐,若全屍以歿,我心斷斷不肯。』

似此悖逆之言,實意想所不到,古今所罕有也。

總之伊自知從前所為之事,久為朕心洞悉,且為天地所必誅,捫心自問,殊無可赦之理,遂以伊毒忍之性度朕,故為種種桀驁狂肆之行,以激朕怒,但欲朕置伊於法,使天下不明大義之人,或生議論,致朕之聲名,有損萬一,以快其不臣之心,遂其怨望之意。朕受皇考付託之重,統御寰區,一民一物,無不欲其得所,以共享皇考久道化成之福,豈於兄弟手足,而反忍有傷殘之念乎?

且朕昔在藩邸時,光明正大,諸兄弟才識,實不及朕,待朕悉皆恭敬盡禮,不但不敢侮慢,並無一語爭競,亦無一事猜嫌,此歷來內外皆知者,不待朕今日粉飾過言也。今登大位,豈忽有藏怒匿怨之事,而欲修報復乎?

無奈朕昆弟中,有此等大奸大惡之徒,而朕於家庭之間,實有萬難萬苦之處,不可以德化,不可以威服,不可以誠感,不可以理喻,朕展轉反覆,無可如何,含淚呼天,我皇考及列祖在天之靈,定垂昭鑒。阿其那與塞思黑、允禵、允䄉、允禔結為死黨,而阿其那陰險詭譎,實為罪魁;塞思黑之惡,亦與相等;允禵等狂悖糊塗,受其籠絡,聽其指揮,遂至膠固而不解。

總之此數人者,希冀非分,密設邪謀,賄結內外朋黨,煽惑眾心,行險徼幸之輩,皆樂為之用,私相推戴,而忘君臣之大義。此風漸積,已二十餘年,惟朕知之最詳最確。若此時不將朕所深知灼見者,分晰宣諭,曉示天下,垂訓後人,將來朕之子孫,欲明晰此逆黨之事,恐年歲久遠,或有懷挾私心之輩,借端牽引,反致無罪之人,枉被冤抑。

況朕之所深知者,在廷諸臣,未必能盡知之,三年以來,朕遇便則備悉訓示,明指伊等居心行事之奸險;今在廷諸臣,雖知之矣,而天下之人,未必能知之。此是非邪正,所關甚大,朕所以不得不反覆周詳,剖悉曉諭也。諸王大臣臚列阿其那、塞思黑、允禵各款,合詞糾參,請正典刑以彰國法,參劾之條,事事皆系實跡,而奏章中所不能盡者,尚有多端,難以悉數。

今諸王大臣以邪黨不翦,奸宄不除,恐為宗社之憂,數次力引大義滅親之請者,固為得理,但朕受皇考付託之重,而手足之內,遭遇此等逆亂頑邪,百計保全而不得,實痛於衷,不忍於情。然使姑息養奸,優柔貽患,存大不公之私心,懷小不忍之淺見,而不籌及國家宗社之長計,則朕又為列祖列宗之大罪人矣。

允禔、允䄉、允禵,雖屬狂悖乖張,尚非首惡,已皆拘禁,冀伊等感發天良,悔改過惡。至阿其那復塞思黑治罪之處,朕不能即斷,俟再加詳細熟思,頒發諭旨,可將諸王大臣等所奏,及朕此旨頒示中外,使咸知朕萬難之苦衷,天下臣工,自必諒朕為久安長治之計,實有不得已之處也。特諭。


【後評】

這諭下後,不到數日,順承郡王錫保入奏,阿其那死了。雍正帝故作驚訝道:『阿其那有什麼重病,竟致身死?看守官也太不小心,既見阿其那有病,為何不先報知?』

錫保道:『據看守官說,昨日晚餐,阿其那還好好兒吃飯,不料到了夜間,暴疾而亡。』

雍正帝頓足道:『朕想他改過遷善,所以把他拘禁,不忍加誅,誰知他竟病死了。』

正嗟嘆間,宗人府又來報道:『塞思黑在保定禁所,亦暴疾身死。』

雍正帝嘆道:『想是皇考有靈,不是皇考乃是血滴子。把二人伏了冥誅,若使不然,他二人年尚未老,為什麼一同去世呢?』

次日,諸王大臣合詞奏請,阿其那、塞思黑逆天大罪,應戮屍示眾,其妻子應一律正法。同黨允禵允䄉亦應斬決。允禩允禟等即果不法,究是雍正帝兄弟,允禩允禟已死,允禵允禟不過殘喘苟延,諸王大臣還要奏請斬決,連妻子都要正法,若非暗中唆使,哪有這般大膽·

奉旨:『阿其那、塞思黑已伏冥誅,應毋庸議!其妻子從寬免誅,逐回母家,嚴加禁錮。』方不再奏。後人有詩詠此事道:

阿其那與塞思黑,煎豆燃箕苦不容。

玄武門前雙摺翼,泰陵畢竟勝唐宗。

允禩允禟死後,雍正帝已除內患,復想出一種很毒的手段,連年羹堯、隆科多一班人物,也要除滅了他,這真算是辣手。下回表明一切,請看官往後續閱!


【後評】

蕩平青海,功由岳鍾琪,年羹堯第拱手受成而已,封為一等公,酬庸何厚?且聞其父年遐齡,亦晉公爵,其長子斌列子爵,次子富列男爵,賞浮於功,寧非別有深意耶?後人謂世宗之立,內恃隆科多,外恃年羹堯,不為無因。作者既於前回表明,本回第據事直敘,兩兩對勘,已見隱情。

若允禩允禟等,不過於聖祖在日,潛謀奪嫡而已,世宗以計得立,即視之若眼中釘,始則虛與委蛇,繼則屢加呵責,匪惟斥之,且拘禁之;匪惟禁之,且暗殺之。改其名曰阿其那,曰塞思黑,曾亦思阿其那、塞思黑為何人之子孫?自己又為何人之子孫乎?辱其兄弟,與辱己何異,與辱及祖考又何異。雖利口喋喋,多見其忍心害理而已。作者僅錄硃諭一道,已如見肺肝,王大臣輩無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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