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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朝鮮主稱臣乞降 盧督師忠君殉節 之二

清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4:27

清太宗既斬了朝鮮罪首,無東顧憂,遂專力攻明。適值明朝流寇四起,賊氛遍地,李闖張獻忠十三家七十二營,分擾陝西河南四川等省,最號猖獗。明朝的將官,多調剿流賊,無暇顧邊,太宗遂命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降將,攻入東邊,明總兵金日觀戰死,復於崇德三年,授多爾袞為奉命大將軍,統右翼兵,岳托為揚武大將軍,統左翼兵,分道攻明,入長城青山口,到薊州會齊。

這時明薊遼總督吳阿衡,終日飲酒,不理政事,還有一個監守太監鄧希詔,也與吳阿衡性情相似,真是一對酒肉朋友。至清兵直逼城下,他兩人尚是沈醉不醒,等到兵士通報,阿衡模模糊糊的起來,召集兵將,沖將出去,正遇着清將豪格,冒冒失失的戰了兩三回合,即被豪格一刀,劈於馬下。到冥鄉再去飲酒,恰也快活。麾下兵霎時四散,清兵上前砍開城門,城中只有難民,並無守兵,原來監守太監鄧希詔,見阿衡出城對敵,已收拾細軟,潛開後門逃去,守兵聞希詔已逃,也索性逃個淨盡。還是希詔見機,逃了性命,可惜美酒未曾挑去。

清兵也不勾留,進行至牛闌山,山前本有一個軍營,是明總監高起潛把守。高起潛也是一個奄豎,毫無軍事知識,聞清兵殺來,三十六策,走為上策。崇禎帝慣用太監,安得不亡?清兵乘勢殺入,從蘆溝橋趨良鄉,連拔四十八城,高陽縣亦在其內。故督師孫承宗,時適家居,聞清兵入城,手無寸柄,如何拒敵?竟服毒自盡。子孫十數人,各執器械,憤憤赴敵,清兵出其不意,也被他殺了數十名,嗣因寡不敵眾,陸續身亡。完了孫承宗,完了孫承宗全家。此外四十多城的官民,逃去的逃去,殉節的殉節。

清兵又從德州渡河,南下山東,山東州縣,飛章告急,兵部尚書楊嗣昌,倉猝檄調,一面檄山東巡撫顏繼祖,速往德州阻截,一面檄山西總督盧象升,入衛京畿。繼祖奉到檄文,忙率濟南防兵,星夜北趨,到了德州,並不見清兵南來,方驚疑間,探馬飛報清兵從臨清州入濟南,布政使張秉文等,統已陣亡,連德王爺亦被擄去。

看官!你道德王爺是何人?原來是大明宗室,名叫由樞,與崇禎帝系兄弟行,向系受封濟南,至此被擄,這統是楊嗣昌檄令移師,以致濟南空虛,為敵所襲,害了德王,又害了濟南人民。顏繼祖聞報大驚,又急率兵回濟南,到了濟南,復是一個空城,清兵早已渡河北行。繼祖叫苦不迭,只得據實稟報。楊嗣昌至此,惶急異常,密奏敵兵深入,勝負難料,不如隨機講和。

崇禎帝不欲明允,暗令高起潛主持和議,適盧象升奉調入京,一意主戰,崇禎帝令與楊嗣昌、高起潛商議,象升奉命,與二人會議了好幾次,終與二人意見不合。未曾出兵,先爭意見,已非佳兆。

象升憤甚,便道:『公等主和,獨不思城下之盟,春秋所恥。長安口舌如鋒,寧不怕蹈袁崇煥覆轍麼?』

嗣昌聞言,不禁面赤,勉強答道:『公毋以長安蜚語陷人。』

象升道:『盧某自山西入京,途次已聞此說,到京後,聞高公已遣周元忠與敵講和,象升可欺,難道國人都可欺麼?』

是一個急性人物。

隨即怏怏告別。尋奏請與楊、高二人,各分兵權,不相節制。折上,由兵部複議,把宣大山西兵士屬象升,山海關寧遠兵士屬高起潛。崇禎帝准議,加象升尚書銜,克日出師。

象升麾下,兵不滿二萬名,只因奉命前驅,也不管好歹,竟向涿州進發。忠而近愚。途中聞清兵三路入犯,亦遣別將分路防堵,無如清兵風馳雨驟,馳防不及,列城多望風失守。嗣昌即奏削象升尚書銜,又把軍餉阻住不發。象升由涿州至保定,與清兵相持數日,尚無勝敗,奈軍餉不繼,催運無效,轉瞬間軍中絕食,各帶菜色。

象升料是楊嗣昌作梗,自知必死,清晨出帳,對着將士四向拜道:『盧某與將士同受國恩,只患不得死,不患不得生。』

眾將士被他感動,不由的哭作一團。我看到此,亦自淚下。旋即收淚,願隨象升出去殺敵。象升出城至巨鹿,顧手下兵士,只剩五千名,參贊主事楊廷麟,稟象升道:『此去離高總監大營只五十裏,何不前去乞援?』

象升道:『他只恐我不死,安肯援我!』

廷麟道:『且去一遭何如?』

象升不得已,令廷麟啟行。臨別時執着廷麟手,與他一訣,流涕道:『死西市,何如死疆場?吾以一死報國,猶為負負。』

語帶寒潮嗚咽聲。

廷麟已去,象升待了一日,望眼將穿,救兵不至。象升道:『楊君不負我,負我者高太監,我死何妨,只要死在戰場上面,殺幾個敵人,償我的命,方不徒死。』

遂進至嵩水橋,正見清兵峯擁前來,胡哨一聲,把象升五千人圍住。象升將五千人分作三隊,命總兵虎大威領左軍,楊國柱領右軍,自己領中軍,與清兵死斗。清兵圍合數次,被象升殺開數次,十盪十決。清兵亦怕他厲害,漸漸退去。象升收兵紮營。是夜三鼓,營外喊殺連天,炮聲震地,象升知清兵圍攻,忙率大威、國柱等,奮力抵禦,可奈清兵越來越多,把明營圍得鐵桶相似。

兩下相持,直到天明,明營內已炮盡矢竭,大威勸象升突圍出走。象升道:『吾受命出師,早知必死。此處正我死地。諸君請突圍而出,留此身以報國!盧某內不能除奸,外不能平敵,罷罷!從此與諸君長別。』

此恨綿綿無盡期。

遂手執佩劍,單騎沖入敵中,亂斫亂劈,把清兵殺死數十百名,自身也被四箭三刀,大叫一聲,嘔血而亡。如此忠臣。為權閹所陷沒,可恨!

象升自擢兵備,與流寇大小數十戰,無一不勝,且三賜尚方劍,未曾戮一偏裨,愛才恤下,與士卒同甘苦,此次力竭捐軀,部下親兵,都隨了主帥殉難,大威、國柱,因象升許他突圍,方殺開血路而去。

象升既死,楊廷麟始徒手回來,到了戰場;已空無一人,只見愁雲如墨,暴骨成堆,二語可抵一篇弔古戰場文。廷麟不禁淚下。檢點遺屍,已是模糊難辨,忽見一屍首露出麻衣,仔細辨認,確是盧公象升。原來象升新遭父喪,請守制不許,無奈縗絰從戎。廷麟既得遺屍,痛哭下拜,我亦欲拜之。親為殮埋,遂會同順德知府於穎,聯名奏聞。楊嗣昌無可隱諱,只說象升輕戰亡身,死不足惜。

崇禎帝誤信讒言,竟沒有什麼恤典。到了高起潛星夜遁回,廷臣始知起潛擁兵不救,交章彈劾。起潛下刑部獄,審問屬實,有旨正法。這楊嗣昌仍安然如故,後來督師討賊,連被賊敗,始畏懼自殺。小子曾有一詩吊盧公象升云:

慷慨誓師獨奮戈,臣心未死恥言和。

可憐為國捐軀後,空使遺人雪涕多。

欲知後事如何,下回再行表明。


【後評】

朝鮮之不敵滿洲,固意中事,然亦由朝鮮漫無防備之故。乞盟城下,屈膝稱臣,受種種脅迫之條約,真是可憐模樣,然亦未始非其自取耳。若明廷統一中原,寧不足與滿清敵?顧於熊廷弼、袁崇煥,則殺之磔之,於孫承宗則免職回裏,任其殉節。獨遺一善戰之盧象升,又為權閹所忌,迫死疆場。誰為人主,而昏憒至死?故人謂亡明者熹宰,吾謂熹宗猶不足亡明,亡明者實崇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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