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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回 籌軍餉恢復捐官法 結內應端賴美人兵

民國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20

卻說吳佩孚在洛陽,除練兵以外就是搜刮軍餉,因他料到直、奉再戰,決不能免,所以不能不未雨綢繆,先積蓄個數千數百萬元,以備一有事情可作為戰費。積蓄以為戰費,較之積蓄以為私財者何如?所以那時的財長,除卻籌措政費軍費以外,還須籌一筆預備戰費,委實也不易做。至於這時的內閣總理,還是孫寶琦,財政總長是王克敏,孫寶琦和王克敏,原有意見,共事少久,意見愈多,糾紛愈甚。雙方借端為難,已非一日。如此政府,安望其能建設。

講到兩人所以如此衝突的原因,卻在孫閣成立之時,王克敏為保定派的中堅人物,高凌霨內閣剛倒的時候,王克敏立刻奔走洛陽,竭力拉攏,自以為內閣總理,無論屬之何人,這財政總長一席,總逃不出自己掌握之中。俗話說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孫寶琦既做了總理,當然要拉攏他自己相信的人來擔任這重要的財揆,才能放心,所以把王克敏維持陽曆年關的功勞,完全抹殺不問,竟另外拉攏潘復、趙椿年一類人,教他們擔任財政一部。幸而府方的王毓芝、李彥青兩人竭力主張,非用王克敏入閣不可,孫寶琦不敢違拗,只得打消原來的主張,仍然用王克敏長財。幸臣之勢力,如此可畏。

王克敏知道了這件事,心中如何不氣,真是可氣。當時向人宣言:『孫閣這等胡鬧,不肯用他,便是胡鬧。非加以壓迫不可。』

一個要加以壓迫。

孫寶琦雖然是個沒用的老官僚,對於政爭,卻也知道訣竅,於是想出一個抵制之法,指使吳景濂派津派。的議員,借金佛郎案,竭力向王克敏攻擊。有提彈劾案的,有提查辦案的,倒王的風聲,真箇一天緊似一天。議員們的搖旗吶喊,豈能倒幸臣所維持的財長?這時閣員中,以保派為最多,他們亦有一種團體。這等團體,可稱糟團。王克敏和內務程克,交通吳毓麟,完全是保派,外交顧維鈞,農商顏惠慶,雖則並非保派,卻和保派也有一番淵源。他們見王克敏吃了人家的虧,不免發生兔死狐悲之念,為抵制外力之計,對於孫寶琦,當然也有一種報復行為。他們的政策,卻舍議員而用本身占有多數的閣員。閣員議員,無非銀圓。

在閣議席上,對於孫的提案,往往竭力反對,使他不能行使他所定的政策。如此互相傾軋,焉能望其建設?這原是一種制孫死命的計劃。不料吳佩孚時時令內閣籌集軍餉,王克敏不能不竭力設法,他的惟一方針,只有承認金佛郎案,立刻便可得一注大款子,無奈孫寶琦正借着這個題目,在那裡討好國人,所以不敢明目張胆的胡亂答應。可是除此以外,又無別法。吳佩孚卻不管這些,因他們籌餉不力,時時有電報指斥。王克敏和程克、吳毓麟都非常着急。

有一天,程克忽然得了一個籌款的方法,便興匆匆的跑到王克敏公館裡去商議進行的方法。恰好吳毓麟、顏惠慶、顧維鈞和王克敏的妹子七姑太太,都在那裡。程克和他們都是十分相熟的熟人,也不消客氣;爽爽快快的向沙發上一橫,向七姑太太笑道:『你幾時到杭州去?我有一個禮拜不見你了。只道你已經回南,真箇牽記得很。』

七姑太太白了他一眼道:『你牽記我做什麼?便把你這顆心零碎割開來,也牽記不到我呢。』

吳毓麟拍手笑道:『真的,老程是一部垃圾馬車,便把他的壞心磨作薤粉,也不夠支配呢。』

說得眾人都笑起來。王克敏也禁不住嗤的一笑。不怒而笑,其人可知。七姑太太便站起來要打他,吳毓麟忙着躲過,笑着告饒。七姑太太哪裡肯聽,趕上去就打。吳毓麟翻身就逃,不料一腳絆在痰盂上,把個痰盂滾了三五尺遠,恰好那隻腳跨上去時,又踏在痰盂上,痰盂一滾,吳毓麟站不住腳,立刻撲的一交,摜在地下,引得眾人都大笑起來。七姑太太也忙着回身倒在一張沙發上,掩着口,吃吃的笑個不住。吳毓麟趕着站起來時,褲子上已漬了許多水。王克敏忙着叫傭人進來收拾。吳毓麟又要了一塊手巾,揩了揩手面,再把褲子上的水,也揩乾了,眾人取笑了一會,漸漸又說到正經話上來。

只聽顏惠慶說道:『我想:要是二五附稅能夠實行,每年至少可得二千四百萬的收入,拿來擔保發行一筆巨額的公債,豈不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惠慶此語,系承上而來,可見程克未到前,他們正在議論籌款辦法,不假辭句而補出全文,此謂用筆神化,不落痕跡。王克敏皺眉道:『這事也不易辦呢。在金佛郎案沒有解決之前,他們如何肯開會討論?』

束手無策。

顧維鈞道:『非但此也,華府條約,明明規定須在該約施行後三個月內,方能召集特別關稅會議,現在法國還沒批准,哪裡說得到實行?』

王克敏道:『你是熟悉外交情形的,難道還不知道法國所以不肯批准華府條約,就為我們不肯承認金佛郎嗎?他既借這個來抵制,在我們不曾承認金佛郎案以前,如何肯輕易批准?倘然不承認金佛郎案,這二五附稅,豈非一萬年也不能實行嗎?』

說着,又頓足道:『我說,這金佛郎案是非承認不可的,偏這孫老頭處處為難,借着這個題目來攻擊我,使我又不好承認,又不能不承認,真教我為難極了。』

此時王克敏之處境,確也為難。

眾人還不曾回答,程克先插嘴問道:『你們可是在這裡談論籌款的方法嗎?我倒想了一個計較,大家不妨討論討論,看使得使不得?』

王克敏急問什麼方法?當然是他第一個着急。

程克笑道:『我說出來,你們不要笑。』

眾人都希奇道:『這有什麼可笑?只要有款可籌,便被人笑罵,打甚麼緊。』

誠哉諸君之言,當今之世,只要有錢耳,他何必問。程克道:『我今天偶然翻着義賑獎勵章程,第二條上說,凡捐助義賑款銀一萬元以上者,應報由內務部呈請特予優加獎勵。我想這一條,大可附會到簡任、薦任的上面去,開他一個捐官的門路,倒也是一個源源不絕的生財之道咧。』

王克敏忙道:『不錯,這倒正是一個絕好的方法,怎說好笑?』

顏惠慶道:『這事只怕國人要反對罷。』

到底還是他怕招物議。

吳毓麟道:『反對倒不必怕,好在我們又不是真箇說捐官,在名義上說起來,國人也沒有充分的反對理由。便算有人反對,我們不理他又有什麼法子。』

大有孤行一意的勇氣,可佩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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