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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回 戰博羅許崇智受困 截追騎范小泉建功 之二

民國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20

敵人當然有計劃,所幸其數不多,自易擊滅。紹基已親率五千精銳,出擊淡水,兄之後方,斷無危險。少泉聞博羅被圍,非常焦急,已徵集所有,趕緊出發,大約兩日後可到。倍之亦以全部來援,大約三日後,其他西北江各隊,亦陸續調來。今日省城已運到米糧四十餘萬斤,當陸續運來。此次東江之事,無人不焦急萬分,斷無見危不救。孫公之爲此語,非真不能知人也,蓋其一,仁恕性成,不欲以不肖之心待人也;其二,深明兵法不欲使前敵將士,知內有不願應救之兵,以懈其心也。想不出十日,賊必銷滅,我俟各軍出發後,當再來梅湖,親督攻城,故望兄急調一隊,渡白沙堆,一以絕敵人後路,一可保我航線。聞敵人糧食輜重,皆在風門坳附近,若兄能照此行事,可悉奪之,則博圍可解,我軍實亦加利莫大也。

幸速圖之!

中山草了這一封電信,交副官拿去拍發以後,便命大南洋開赴蘇村。誰知風雨既大,水流又急,到了鐵岡,便被阻不能前進。吳鐵城部的馬隊和福軍,也被風雨所阻,只得停止休息。到了第二天,方才到達目的地。鎮天盼望的蔣光亮部,卻只到了四百多人,蔣光亮自己不必說,當然沒有來。好在博羅城外水深數尺,陳軍不能逼近攻擊,只能在北門外高地上,用大炮遠遠的射擊,所以沒有什麼大損害。

次日,又進至第七碉,已占地勢上的優點,可惜蔣光亮部只到石龍,並不進前。前敵兵力單薄,未能計出萬全,只得又派人到石龍督促。差人到得石龍,滇軍第三軍的大隊已經開到,但是蔣光亮自己仍沒有來。中山只得先傳他的參謀祿國藩來商議軍事。祿國藩進來謁見已畢,中山便催令前進。祿國藩道:『兵行以糧餉爲重,現在餉也沒有,教我們如何前進?』

桀傲可殺。

中山道:『你的話果然不錯,但也須分個緩急,若在前敵不甚吃緊之時,要求發清全餉,也還有理,婉轉之極。中山愈婉轉,則愈覺蔣、祿之可殺。但現在博羅十分危急,倘固執要餉,豈不誤了兵機?等到博羅一失,必然牽動全局戰事,那時廣州未必可保,何處再容索餉?恐怕連現在這般的支領,也未必可恃了。』

不但詞婉意嚴,而且理甚確當,雖蠢極之人,亦當領受,祿固猶人,而乃終不能聽耶?此所以古人有『談經可以點頑石之頭,而操琴不足以回吳牛之聽』之嘆歟。

祿國藩笑道:『要是這樣長久下去,還不如現在決撒了好。我們有了子彈就是糧,難道還愁拿不到餉?』

可殺可殺,此輩因糧於民,固不愁開餉也。

中山道:『我現在還是要你前進,你肯去嗎?我是大元帥,你敢違抗我的命令?硬一句。一味軟,則失中山身份矣。你如肯去,我可更給你便宜指揮之權。動之以權。解了博羅之圍,再額外給你重賞,歆之以利,小人非權利不行,中山蓋審之熟矣。你去也不去?』

祿國藩笑道:笑得可惡可殺。『正經的餉銀也拿不到,還希望什麼賞銀?中山權利雙許,而祿只著眼在利,蓋此輩之要權,亦無非爲利耳。便勝了敵,也不是一場空?我不去,我只要餉。』

桀驁至此,可殺可殺。小人見權利必趨,至權利亦不能動,則必有非分異謀矣,蔣、祿之不能善終,已伏於此。

中山怒道:『軍法具在,何敢無禮?不得不硬。我今不要你去,教你的軍長去,看你如何再違抗?』

祿國藩道:『教我去要餉,不教我去也要餉。桀驁至此,可殺可剮。我又沒說不肯去,只要把餉發齊,我自然開拔了,要餉許是不犯軍法的。』

偏有無理之理,益發可殺。

中山正待訓斥,卻早激怒了侍立的一位英雄,他瞧了這祿國藩那樣的不馴樣子,早已氣破胸膛,此時忍耐不住,便走上幾步,向祿國藩一指道:『祿同志!請問你是不是大元帥部下的一員軍官?是不是做的中華民國公職?是不是吃的全國國民的公祿?』

祿國藩倒吃了一驚,問道:『你貴姓?』

古應芬在旁介紹道:『這是參謀趙寶賢伺志。』

祿國藩說道:『趙同志如何說這話?這樣淺近的問題,還打量我不知道嗎?』

趙寶賢道:『你既然知道,就好說了,請祿同志想一想,國家爲什麼要用我們這班軍人?人民爲什麼要把辛苦掙出來的錢,供給我們?大元帥令我們去作戰,是替什麼人做事?三個問題以後,又提出三個問題,遙遙針對,而又互相錯落,氣勢滂沛,自足以折祿氏桀驁之氣。須知大元帥並不是自己喜歡多事,甘冒危難,無非爲著受了國民的託付,不得不戮力討賊,爲國除害,庶不有負重大職守。此一段先說中山之用兵不得已,是賓。我們所以相從至此,也無非爲了大義。再綜合一句,引起下文。既然彼此的結合行動,全爲大義,就不能單在利害方面講了。斷定一句,意思漸顯。然還不曾明白說出,是主中賓。有餉,我們固然作戰,沒有餉,我們也要作戰。意思到此,方明白,是主。我們是爲大義而聽大元帥的指揮,並不是因私誼而受孫中山先生的命令。我們是爲大義而戰,並不是爲餉而戰。自己又作解釋,意思倍顯,爲餉而戰一句,極其尖刻。假如僅僅是爲餉而戰,我們將自處於何等地位?反跌一句,尖刻之至,使祿氏不能不折服。國家要我們這些軍人何用?人民何必拿出這些錢來供給我們。又反問兩句,一句逼緊一句。祿同志是深明大義熟知去就的人,所以甘從大元帥,從困難中致力,不願附和陳氏,替北方軍閥做走狗。現在單只替士兵在餉糈上面著想,忘了前線的吃緊,和自己的天職,豈不可惜?』

既恭維他幾句,使他不致因下不來台而決裂,又替他遮飾一句,使他得自己轉圜,語語有分寸。所謂替他遮飾者,蓋只餉糈上加士兵兩字,蓋替士兵爭餉糈,亦將士分中之事也。一段說話,說得義理謹嚴,氣勢浩沛,使蓄異謀者喪膽。正是:

大義凜然嚴斧鉞,丹心滂沛貫乾坤。

未知祿國藩聽了這番說話,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後評】

趙寶賢之責祿國藩也,幾於一字一淚,一字一血,不獨當時聞者爲之肅然起敬,慨然自奮已也,即今日有述及其當時爲大義所激之狀者,猶同此觀念焉。嗟夫!人誰不欲爲善,其不爲善者,非真不能爲,不欲爲也,特爲利害物慾所蔽,欲自救援而不可得耳。觀於祿國藩驟聞趙君之語,未嘗不怵然而懼,懣然而慚者,蓋良知之說,確有可信者焉。然其雖能感悟一時,而終不克自拔者,則利害物慾之爲蔽也。嗚乎!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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