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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回 取岳州吳趙鏖兵 演會戲陸曹爭艷 之二

民國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20

眾人聽了,便都奪著貢諛說:『吳帥無論怎樣威望,怎比得上老帥的勛高望重,震古鑠今?此中不但有緣,也是大帥德業所感召啊。』

曹三聽了,十分開心,即命他們好好擬了電報,歡迎子玉來保,說咱們自己人,祝壽可不敢當,不過好久不見,我正懷念得很,望他早日前來,咱倆可以痛談幾天。話要說得越懇切越好,越合咱倆的身份交況。曹氏才德,雖無足錄,然亦頗爽直,與奸詐之流自異。

幕府遵命擬發,吳氏得電,知曹三對他仍極懇摯,倒也欣慰不置。到了壽期相近,他便真箇趕到保定,和曹錕弟兄,及一班拜壽團員,盡情歡聚。吳氏並格外討好,竟以兩湖巡閱使、直魯豫巡閱副使的身份,擔任曹氏壽期內的總招待員,也可算得特別屈尊、十分巴結了。只是吳氏生平,爲人絕不肯敷衍面子,此番如此作爲,在老曹心中,果然百倍開心,嫌怨盡釋,而以別人眼光瞧來,卻不能不疑心吳氏變節辱身之故。神經過敏者,甚至認爲吳氏內部組織妥當,第二步計劃,即爲對奉開戰。曹、張系兒女親家,感情雖傷,關係難斷。吳氏爲使老曹毅然絕張助己,對奉開戰,不能不將自己對曹情感,比兒女姻親更堅更厚。古人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吳氏此舉,正合丈夫作用,其言雖似太早,卻亦未爲無見呢。這卻慢提。

先敘曹錕此次壽域宏開,壽筵盛設,其繁華熱鬧,富麗堂皇,不但爲千古以來所罕見,就論民國大軍閥的壽禮,也可首屈一指。一星期前,就由經略署傳諭北省著名男女優伶,來保堂會。此時叫天已死,伶界名人,自以梅蘭芳的青衣花旦,堪稱第一流人才,其次如余叔岩之老生,楊小樓之武生,以及程硯秋、尚小雲、白牡丹、小翠花等四大名旦,也都日夜登台,演唱得意傑作。曹錕出身小販,困苦備嘗,而生性好淫,水陸並進;得意以後,京、津男女伶妓,受他狼藉者,不可數計。即如此次壽辰邀角,亦最注重名旦,賞賚之重,禮遇之隆,足使部下官兵,見而生妒,聞而咋舌。聽說演戲七天,犒賞達二十萬元。惟五旦所得,在半數以上,即此一端,可以想見曹之爲人。小販子總脫不了小販子氣。但聞曹錕心中,尚不十分滿意,原因近來北京伶人,又有男盛於女之勢,女伶中又鮮出色人才,曹錕撫今思昔,不禁回想起一個舊人兒來。巫山夢杳,故劍情深,自古英雄,未有不憐兒女,洪承疇爲了一個滿妃,助成清代三百年基業;吳三桂失了一位愛姬,斷送有明三百年天下。象曹錕之所爲,也算得深情之英雄,庶幾媲美洪、吳,足爲千秋佳話呢。佳話雲者,惡之極而反言之也。

說起曹錕的情人,大概看官們都該曉得一點,其人非他,便是龍陽才子易實甫願意做她的草紙月布、冀得常嗅余香的劉喜奎兒啊。北京某大學生,因一香面孔,拘罰五十元,喜謂價廉物美。喜奎大名久傳,南北全盛時代,幾乎壓倒梅、程,推翻荀、尚,餘子碌碌,更不足道。那時京、津坤伶勢力,駸駸乎駕男伶而上之,其實所賴者,也不過一個喜奎而已。此外雖有鮮靈芝、綠牡丹等數人,究竟無甚出色,所以喜奎一嫁,轉瞬坤伶聲勢,一落千丈,伶界牛耳,又讓男伶奪去。莫說小小妮子,舉足爲伶界重輕,以視今日曹氏軍界地位,也正未必多讓啦。

喜奎原得陸軍次長陸錦一力捧場,才得一鳴驚人,陸錦因此得爲喜奎入幕之賓。其實喜奎心中,對於這位陸大人,只有厭恨而無戀愛可言。然而陸錦卻哪能看出美人深心,尚且肉麻當有趣的誇耀大眾,引爲無上光榮。恰值上次曹錕壽辰,陸錦便親送喜奎,前往祝嘏,並唱堂會戲三天。誰知動了曹錕的食指,賞賜之優厚且不消講,還把她留進內院,唱了幾齣秘戲。這一來,才把個陸錦弄得求榮成辱,搔首徬徨。後來又聽說曹大帥極愛喜奎,有納充下陳之說,陸錦更弄得走投無路,如醉如瘋,逢人便說:『完了完了,糟透糟透。』

人家見了,都暗暗匿笑,他也不覺得羞惡。等得壽期已過,人家都告辭回去,只有陸錦,捨不得喜奎,兀自託故逗留,探聽消息。還算他的運氣,此時忽然來了一個救星,卻是曹三的正室太太。曹三生性長厚,得志後,不忘糟糠,仍舊敬畏太太,因此太太有權支配內政,查得曹氏昵嬖喜奎情形,心中大不爲然。明知喜奎決不喜歡曹三,也不暇徵求曹三同意,趁他出外之時,把喜奎喊來,問了幾句。喜奎竟涕泣陳情,自言已有丈夫。曹太太問丈夫何人?喜奎一時回答不出,只得暫借陸錦牌頭一用,說是:『陸軍部陸大人。』

曹太太聽了,回顧侍妾們冷笑道:『你們瞧瞧,老頭兒越發荒唐得不成話了。一則是大員的姬人,二則大家還是朋友咧,虧他做出這等禽獸行爲。』

侍妾們也深願太太作主,速把喜奎遣去,免她寵擅專房。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再三慫恿,曹太太竟大開方便,連夜把喜奎放出府門,還派了一個當差,押送回京。陸錦聞訊之下,喜歡得渾身骨頭都輕飄飄的,好象站立不住一般,因爲他曾幾次三番向喜奎求婚,喜奎總是支吾搪塞,不肯允許,把個陸錦急得不曉要怎樣改頭換面,刮膚湔腸,才能博得美人歡心,相持至今,未得結果;如今聽說喜奎在曹宅承認是自己的妻小,不用說,此番回京,必能三星百輛,姻締美滿,倒還十分感激曹三爺玉成之德,綰合之功。預備成婚之後,供他一個長生祿位,早燒香、晚點燈的,祝他千年不老,才能報答鴻慈,稍伸敬意。心中這麼想著,一個身子卻早糊糊塗塗的趁車回京。一到車站,來不及回家,立刻坐上一部汽車,趕至喜奎家中。誰知一進大門,就有喜奎跟班上來,打了個千,回說,姑娘剛才回來,辛苦得很,預備休養幾天,才能見客,求大人原諒。陸錦萬料不到會掃這一鼻子灰的,早不覺怔怔發起痴來。怔了多時,忽對喜奎家人說道:『你們姑娘難道不曉得是我來了。』

家人笑回:『姑娘原吩咐過,什麼客人一概擋駕。』

陸錦還不識趣,又說出一句肉麻說話來。正是:

英雄原是多情種,美色怎教急雨催。

未知陸錦更有何言,且看下回分解。


【後評】

戰,氣也,故古人有再衰三竭之語,吳、趙汀泗橋之戰,吳氏之能勝,亦惟氣盛而已。氣愈盛則心愈虛,此成功之象也。從此屢勝而驕,遂欲以武力統一中國,而不知驕盈之極,即衰竭之徵,迷夢未醒,事功已隳,讀卿子冠軍之語,不禁感慨系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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