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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目斷鄉關偉人又歿 釁開府院政客交爭 之二

民國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20

松坡細思夢境,不知主何朕兆,至袁氏稱帝,護國軍起,方覺夢有奇驗,龍應袁氏,袞冕即帝服,下階相迎,是袁氏任松坡為軍事顧問官,唐玄奘應唐繼堯,李拐仙應李烈鈞,西行取經,恐被龍奪,是唐、李學取歐化,有志共和,幾為袁氏破壞的隱兆。經松坡拔劍乘龍,龍乃被制,已見得帝制無成了。松坡奇夢已驗,料無他虞,哪知身即墜下,亦兆死征。所以倒袁功成,松坡也即歸天,這可見冥冥中間,未始沒有定數呢。可作新聞一則。

後來【國葬法】頒行,第一條中,載着中國人民,為國家立有殊勛,身故後,經大總統咨請國會同意,或國會議決,准予舉行國葬典禮。黃興創造民國,蔡鍔再造民國,均與第一條相符,當由國會議決,應予舉行國葬典禮,乃由黎總統指令內務部,着查照【國葬法】辦理,內務部遵即照辦。十二月五日,蔡公靈柩回國,道經滬上,各界相率往奠,素車白馬,競集滬濱。中央亦派員致祭,比那黃上將治喪時,更覺擁擠。兩人相較,蔡似過黃一籌。生不虛生,死猶不死。及返鄉歸葬,依【國葬法】例,設立專墓,高樹穹碑,迭鐫生前功績,垂光身後。黃上將返葬時,亦照此辦法,不必細表。

且說段祺瑞主持國柄,擁護黃陂,表面上似兩相融洽,無甚嫌隙,哪知內部卻罩着黑幕,惹起暗潮,遂令府院兩方面,無端生出惡感來。內務總長孫洪伊,籍隸天津,北洋軍官,非親即友,他本為同盟會健將,與孫、黃諸人,一鼻孔兒出氣,所以平時議論,慷慨激昂,對於共和兩字,尤主張積極進行。民國初造,兩院成立,他因親友推選,入為眾議院議員,嗣復組織進步黨,反對帝制,袁氏欲望正熾,時由他連電駁斥,且有一篇泣告北方同鄉父老書,說得淋漓慘澹,差不多似擊築的高漸離,彈箏的李龜年,一面奔走南北,遊說黎、馮,勸他早自定計,切勿承認帝制。黎、馮兩人頗加信從。至共和再造,黎氏繼任,他遂入為閣員,按日裡在總統府,參預庶政,每當總統見客,必侍坐黎側。黎寬厚待人,就使有言逆耳,也常容忍過去,獨他偏越俎抗談,雌黃黑白,旁若無人,因此大小人員,無不側目。這是孫氏病根。

有時當國務院會議,他也直遂徑行,與段總理時有齟齬,段未免介意。可巧國務院秘書長,乃是段氏高足徐樹錚。樹錚銅山人,嘗在日本士官學校畢業,年少氣盛,自稱為文武才,段亦目為大器,引作高弟。洪憲以前,他已廁入段門,預議軍事,不過政變無多,不堪表現。及袁氏稱帝,乃勸段潔身自去,段遂辭職。滇、黔倡義,猶陰為段劃策,密囑曹錕、張敬堯諸將帥遷延觀變。曹、張依訓而行,免不得多方延宕。就是陝西獨立也由他嗾使出來,他與陸建章素有嫌隙,遂乘此借公濟私。後來擊斃陸建章亦伏於此。

袁既病死,黎、段登台,拔茅連茹,彈冠相慶,徐遂入任為院秘書長。那時長才得展,視天下事如反掌,今朝陳一議,明朝獻一策,都中段意。段即倚作臂助,甚至內外政策,均惟徐言是從。國務院中,嘗稱他為總理第二。挾權自恣,誤段實多。偏遇着一個孫洪伊,也是個眼高於頂的朋友,聞徐樹錚勢傾全院,心中很是不平,凡遇院中公牘,送府用印,孫輒吹毛索瘢,見有瑕疵可指,當即駁還,或間加改竄,頒行出去。看官!你想這矯矯自命的徐秘書,怎肯低首下心,受那孫總長的批評?積嫌越深,銜怨愈甚。

一日,國務院又開會議,孫洪伊入參國政,又來作抵掌高談的蘇季子,正在說得高興,突有一人出阻道:『孫總長!你不要目中無人哩。須知智士千慮,不無一失,愚夫千慮,也有一得,難道除公以外,便不足與議麼?』

孫瞧將過去,正是這位徐秘書長,便冷笑道:『足下的大材,我很佩服,但此處是閣員會議,俟足下入閣後,再來參議未遲。』

徐樹錚被他一嘲,不由的憤憤道:『樹錚不才,忝任國務院秘書,也總算是國家命吏,並非絕對無言論權;況且國體共和,無論何等人民,均得上書言事,孫總長平日,自命維新,奈何反效專制時代,禁人旁議呢?』

棋逢敵手。

孫洪伊哼了一聲道:『足下既有偉大的議論,何妨先向總理陳明,俟總理提出會議,果可利國利民,我等無不贊成。足下既免埋才,又免越職,怕不是一舉兩得麼?』

徐樹錚聽了,即易一說道:『孫總長!你教我等不可越俎,你如何自行越俎呢?』

孫洪伊忙問何事?樹錚道:『你勾通報館,泄漏院中秘密,尚說不是越俎嗎?』

孫洪伊勃然道:『你有什麼證據?』

樹錚微哂道:『證據不證據,你不必問我,你自思可有這事麼?』

洪伊怒上加怒,便向段總理道:『總理如何用此狂人?若再縱容過去,恐總理也要失望了。』

段總理本信任徐樹錚,聞了此言,面色頓變。各閣員睹這形態,連忙出為排解。那孫、徐兩人,還是互相醜詆,喧嚷不休。這時段總理也忍耐不住,竟沉着臉道:『這裡是會議場,並不是喧鬧場,孫總長也未免自失體統了。』

責孫不責徐,左袒可知。

言畢,拂袖自去。閣員勸出孫洪伊,才得罷爭。

越日,段總理負氣入府謁見黎總統,述及孫、徐衝突事。黎總統淡淡答道:『孫總長原太性急,徐秘書亦未免欺人。』

袒孫之意,亦在言外。段總理見語不投機,更增悵悶,便信口答道:『孫總長是府中要人,樹錚不過一院內委員,總統如以樹錚為欺人,不但樹錚可去,就是祺瑞亦何妨辭職。』

明是要挾。

黎總統聽到此語,忙道:『國家多故,全仗總理主持,如何為他兩人,棄我自去呢?』

段復道:『祺瑞本無心再出,不過為勢所逼,暫當此任。現在南北統一,大局稍平,閣員中不乏人才,總統可擇賢代理,何必定需祺瑞,祺瑞也暫得息肩了。』

黎總統道:『我也並不願做總統,無非為國家起見,望總理不必多心。』

段又無情無緒的答了數語,即行告退。

黎總統經此波折,心下很是不安,當召國務員入商。

交通總長許世英,以此事必需調人,非請徐東海出來,恐難就緒。黎總統頗也首肯。適徐已返居輝縣,即日遣使,寫了一封誠懇的手書,敦促來京。湊巧段氏意思,不謀而合,也去函請徐東海。使節相望,不絕於道。這位三朝元老徐世昌,因顧着雙方友誼,不忍坐視,遂自輝縣起程,乘着京漢鐵路,直達京師,一至正陽門,但見府院中人,已在車站兩旁,歡迓行旌。正是:

朝局又將成水火,都人勝似望雲霓。

徐東海入京後,能否排難解紛,且至下回分解。


【後評】

蔡松坡為推翻袁氏之第一人,即為再造共和之第一功,較諸黃克強之奔走革命,勞苦相等,而詣力實過之。黃少成而多敗,蔡少敗而多成,其優劣已可見一斑。即兩人生平行誼,黃多缺憾,而蔡亦少疵,設令天假之年,使得展其驥足,保衛國家,未始非人民之福。乃年未強仕,即聞謝世,盜跖壽而顏子天,古今殆有同慨歟?著書人於黃、蔡之歿,特從詳述,銘其功也。彼夫孫、徐二人交爭,無非意氣用事,孫似有志而其質未純,徐似有才而其心未正,兩不相下,激成釁隙,而府院暗潮,遂由是釀成之。麟鳳死而狐鼠生,華夏其何日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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