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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侍宴乞封兩姨爭寵 輕裝觀劇萬目評花

民國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20

卻說滇、黔兩軍,聯絡北伐,黔軍司令官戴戡,由遵義直趨重慶,駐師松坎,並遣第一團長王文華,第三團長吳噦鸞,分攻湘境,牽制袁軍。滇軍總司令蔡鍔,自威寧通道畢節,直達永寧。永寧爲川南要塞,系四川第二師長劉存厚駐守地,劉原駐瀘州,四川將軍陳宦,聞劉有暗通滇軍消息,特調駐永寧,至滇軍一到,劉果棄了永寧,退至納溪;途次接蔡鍔來書,勸他即日起義,一同討袁,他遂自稱護國軍四川總司令,通電各省,聲明獨立情狀,略云:

袁氏不遵約章,悖戾民彝,昔當鼎革之時,即欲擁兵肆逞,同人本天下爲公,乃概付以治權,冀其出精白不貳之忱,宏茲國脈。何圖掌國以來,言夫內政,則征斂如此,言夫外交,則敗辱如彼。任官吏輒引其所昵,選總統竟臨之以兵;甚至立法權攬爲己有,暗殺案實主其謀,妨功害能,殄民敗國,綜其暴戾,罄竹難書。同人懼搖國本,猶復沈吟不發,冀補救於將來,乃彼獨夫天奪其魄,恣亂日厲,竟敢假民意以推翻共和,揮黨徒而謀興帝制。蠅營狗苟,上下若狂,勸進之電,出於宮闈,選舉之場,設於軍府,勢威利誘,無丑不陳,中外騰譏,群情憤激,卒召強鄰之干涉,將陷民命於淪胥。凡有血氣之倫,莫不仰天興嘆,滇黔首義,一檄遙傳,薄海同欽,景從恐後。存厚不敏,外審大勢,內問良知,痛此危亡,中心欲裂。爰整其旅,環甲出征,聯合滇黔,揮旗北伐,誓擬盟成白馬,重整五色之旗,行看痛飲黃龍,一掃群凶之焰。公等或爲望重當時之俊彥,或系首造民憲之元勛,同領師干,身關治亂。豈於此日,遂負初心,寧以爵賞之羈,盡入奸雄之彀?嗚呼!揮戈討逆,事不同於鬩牆,撥亂扶危,義實系乎救國。倘袁氏能及時徒竄,還我共和,則本府當卷此旌旗,不爲已甚,皇天后土,實式憑之。

是時防滬司令馮玉祥,正進援敘州,滬城空虛,劉存厚遂乘隙攻瀘,會玉祥自敘州敗還,竟率師截擊,玉祥遁去,部兵多半投降。適值蔡鍔部下,第二梯團支隊長董鴻勛,亦率隊到來,兩軍會合,並力攻滬,一夕即下,於是川南一帶,也入護國軍範圍了。這是陳宦速變之力。

袁世凱本擬於陰曆元旦,即陽曆二月三日。或陰曆正月初四日,實行登極,陰曆正月初三日立春,當時有大地回春,萬象更新之義,故諏吉於初四日。偏是西南警報,絡繹傳來,又害得躊躇莫決,暗地愁煩,每日除閱視公文外,就與幾位候補妃嬪,圍坐宮中,小飲解悶。各位美人兒,還道他從容尋樂,定由諸事順手,可以指日登極,所有候補妃嬪的資格,當然好正式冊封,不過同輩中共有十數人,將來沐封時,總不免有一二三等階級,階級一定,反致高下懸殊,令人不平,因此大家一喜一憂,各自盼望榮封,免落人後,洪、周二姨,愈加著急。無非恃寵。某夕,洪姨見老袁微醉,含著三分喜色,便乘間進言道:『陛下封賞群僚,凡各省將軍巡按使,沐有五等勳爵,首列公侯,次爲子男,如妾等入侍巾櫛,亦已有年,獨未得仰邀封典,徒令向隅。古人說的帝澤如春,還求陛下矜察!』

老袁笑道:『各省將軍巡按使,統是外人,不得不先行加封,免他怨望,你等是一家人,何必這般性急,待我登極後,冊封未遲。』

周姨向袁一笑道:『陛下此言,總不免厚外薄內呢。』

一唱一和,總是二人起頭。

老袁也笑道:『你等要我加封,何妨自擬封號。』

周姨道:『冊封妃嬪,系何等大事,我等婦人女子,怎能自擬封號?就使擬議起來,得蒙陛下恩准,也不啻自封一般。試問各省將軍巡按使,所有公侯伯子男榮典,還是陛下所定,還是他自行擬就,奏請陛下照封呢?若是他擬就請封,便似漢朝的韓信,請封假齊王的故事了,恐陛下未必照准,他亦未敢如此。所以妾等想沐榮封,總須陛下頒賜名位,方爲正當辦法。』

老袁又笑道:『女蘇秦又引經據典,前來辯論了。』

女蘇秦三字,回應前回。

周姨答道:『妾據理辯論,並非爲個人爭此虛榮,實爲全體姊妹行正名定分哩。陛下果憐妾等相隨多年,俯如所請,姊妹們都盡沐隆恩,怎止妾一人被澤呢?』

假公濟私,娓娓動聽。

老袁道:『要我加封,卻也不難,但須有兩種分別。』

周姨問兩種分別的理由,老袁捻著微髭道:『有生子與不生子的分別,如已生子,應照母以子貴的古例,加封爲妃,若未曾生子,只好封作貴人罷了。』

周姨聽到此語,忽然變色,蛾眉漸蹙,蝤領低垂,一雙俏眼中,幾乎要流出淚珠兒來。洪姨瞧著,已料她未曾生子,所以變喜爲愁,現出許多委屈的樣子,當即代作調人道:『方今時代,與往古不同,陛下亦須變通辦理。妾意封妃問題,應以隨侍陛下的年數爲定,年份較淺,名位或稍示等差,生子不生子,似不必拘泥呢。』

語至此,忽有兩人起座道:『妾等入府,不過兩三年,但床上的呱呱小兒何莫非陛下一塊肉?若使如洪姨太的議論,似於理上說不過去,還請陛下三思!』

皇帝尚未曾做得,床頭人已爭論不休。洪姨視之,乃是十四、十五兩姨,十五姨本是洪姨侄女,見第六十回。她竟也來爭寵,不禁惱動洪姨,竟呼她小名道:『翠媛,你好休了!你得隨侍陛下,還虧我一人作成,今日幸蒙上寵,便想將我抹煞,與我爭論起來,就是你的血塊兒,哼哼,我也不必明說了。』

翠媛此時也變羞成怒,反唇相譏道:『誰不知你是紅姨太,不過你侍陛下,我也侍陛下,沒有甚麼紅白的分別。你得封妃,難道我不得封妃嗎?並且我的兒子,不是陛下生的,是哪個生的?』

前時原是姑侄,此時已是平等,應該大家同封。

香姨即十四姨。亦從旁插嘴道:『俗語說得好,有福同享,洪姨也樂得大度,何必損人利己哩。』

洪姨聞言,竟將嘴唇皮一抿,向她冷笑道:『你今日尚得在此侍宴,總算是我的大度,否則連宮門外面,也輪你不著站立了。』

又是一段隱語。老袁聽雙方爭執,越說越不成話兒,急忙出言攔阻道:『你等休得相爭,我自有處置,一經登極,便當正式冊封,不致無端分級,你等且放心罷!』

大家方才無言,仍舊團坐陪宴。

看官!你道十四、十五兩姨,究竟有何秘史,令洪姨作爲話柄呢?相傳香姨自婢女當選,平日侍奉老袁,曲盡殷勤,但老夫少婦,感及枯揚,總不免惹人議論。香姨又起居未謹,嘗與某衛士攀談,事經洪姨察悉,密稟老袁,老袁疑信參半,託詞戒備深宮,飭侍衛夤夜巡查。不到數日,果見某衛士蟄伏宮外,立刻鳴槍,將他擊仆,捆縛起來,一面稟報老袁。老袁說是匪黨唆使,即命槍斃,並擬斥逐香姨,洪姨又代她緩頰,阿香才得保全,未幾即生一子,得寵如故。

至若翠媛入侍,也由洪姨介紹,洪姨本欲增一心腹,厚己勢力,不防翠媛暗懷妒意,竟與乃姑奪寵,那洪姨懊恨不及,竟想得一策,囑使婢僕捏造蜚言,只說翠媛誘通皇嗣,將有聚麀的嫌疑。

這話傳入袁耳,遂誡諸子不許擅入,並且密詰翠媛,翠媛自誓無他。後來翠媛生子,狀類老袁,老袁才得放心。洪姨媒孽侄女,猶且如此,安知香姨之事,不由洪姨撮弄。然老袁納妾甚多,恐亦難免作元緒公。這是洪憲宮闈中的軼聞,小子有聞必錄,所以敘入略跡,證明洪姨的話柄。究竟是實是虛,小子不敢臆斷,且俟他日有暇,往問白頭老宮人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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