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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爭疑案怒批江朝宗 督義旅公推劉顯世

民國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4:20

卻說袁乃寬入奏新華宮,正值老袁盛怒,聽了袁瑛被拘的稟報,無名火越高起三丈,頓時怒目鷹視,恨不將那愛侄乃寬,也一口兒吞他下去。乃寬瞧着,就知道另有變故,慌忙跪下磕頭。老袁用足蹴着道:『你的逆子,真無法無天了。我與他有甚麼冤讎,竟要害死我全家性命。』

說到『命』字,便擲下一紙,又向外面指示道:『你瞧你瞧!』

乃寬掉頭一望,見外面堆着數十枚炸彈,復將紙面一瞧,便是那親子寄袁世凱書,這一嚇,幾把乃寬的三魂六魄,統逃得不知去向,好一歇,答不出話來,仿佛是死人一般;描繪盡致。忽咬牙切齒道:『教子不嚴,臣侄亦自知罪了,待逆子拘到,同至陛下前請死。』

老袁厲聲道:『你也自知罪名麼?若非念同宗情誼,管教你滿門抄斬。』

寫盡虎威。

言畢,起身入內。

乃寬此時,也不知怎樣才好,轉思跪在此地,也是無益,因即爬了起來,匆匆返家。一入家門,便大嚷道:『壞了,壞了,禍及全家了。』

那家人莫明其妙,過來問明底細,都被他呵斥了去,自己奔入臥室,躺在床上,不知流了若干眼淚。待至晌午,妻妾們請他午餐,也似不見不聞,忽覺外面有人語道:『二少爺回來了。』

他也不及問明,陡從床上爬起,趿着雙履,三腳兩步的走了出去。既至廳前,正值袁瑛當面,他口中只說『逆子』兩字,手中已伸出巨掌,向袁瑛劈面擊去。袁瑛見來勢甚猛,閃過一旁,巧巧巨掌落空,幾乎撲跌地上,虧得僕役隨着,將他扶住。只聽袁瑛高聲道:『要殺要剮,由我自去,一身做事一身當,與你老子何涉!』

這數語,氣得乃寬暴跳如雷,正要再擊第二掌,那袁瑛已轉身自行。乃寬忙連叫拿着,一面追出門首,但見外面立着警察數名,好幾個將袁瑛攔住,又有一警吏模樣,走至乃寬面前,行禮請安,復呈上名刺,由乃寬匆匆一瞧,具名是天津警察廳長楊以德,點清警察廳長姓名,用筆不直。當下吩咐警吏道:『你休使逆子遠颺,快與我送至新華宮去,我就來了。』

警察諾諾連聲,押着袁瑛先行。乃寬即穿好雙履,趨上馬車,隨至新華宮來。轉眼間已到宮門,見袁瑛等已是待着,當即下車跑入,突被侍衛阻住,他又嚇得面如土色。進出都不得自由,無怪嚇殺。但聽侍衛傳旨道:『今上有命,着你將令郎袁瑛,送交軍政執法處便了。』

乃寬不知是好是歹,只得遵旨帶領袁瑛,徑至軍政執法處。此時處長系雷震春,聞得袁瑛拘到,即傳命處內人員,把袁瑛收禁,乃父無辜,任他歸去。萬寬得了此信,好似皇恩大赦,踉蹌歸家。放心一大半。

原來袁氏姬妾,素愛乃寬,自袁瑛發生逆案,都為乃寬捏一把冷汗,適見老袁負氣入內,料他是遷怒乃寬,此時欲勸不敢,不勸又不忍,畢竟洪姨伶牙俐齒,竟挺身向前道:『陛下為了袁瑛,氣壞龍體,殊屬不值。他本是個無知豎子,也未敢膽大若此,據妾想來,定是受亂黨唆使,想藉此攪亂龍心,今已拘到,但把他收禁起來,已足斷絕亂黨導線。若講到乃寬身上,想必未曾知情,陛下既待他厚恩,索性加恩到底,渠非木石,寧有不格外圖報嗎?』

說得委婉動人。

老袁佯笑道:『你敢是為乃寬做說客麼?』

這一語,打動洪姨心坎,幾急得粉頰生紅,一時說不下去。

適背後有人接口道:『妾意是乃寬不當辦,就是他逆子袁瑛,也不必急辦。』

進一步說法,比洪姨又過一籌。

洪姨聽着,乃是憶秦樓周氏聲音,料她來作後勁,暗暗喜歡。猛聞得老袁道:『你等串同一氣,來幫乃寬父子,莫非是與他同謀不成?』

這句話更加沉重,幾令人擔當不起。那知周姨竟轉動珠喉,從容答道:『妾聞雍齒封侯,漢基乃定,陛下今日,正當追效漢高,借定眾心。試思陛下延期登極,無非為外交方面,藉口內變,時來牽制,今雲南肇亂,尚未蕩平,復生宮中的變案,越加滋人口實,陛下待至何時,方得登基呢?若陛下疑妾等同謀,妾等已蒙陛下深恩,備選妃嬙,現成的富貴,不要享受,還去尋那殺頭的勾當麼?』

語語打入老袁心坎,虧作者描繪出來。

老袁聽了,不禁點首,便改怒為喜道:『女蘇秦,依你該如何辦法?』

周姨道:『妾已說過了,乃寬不當懲辦,袁瑛也不必急辦。』

伏一筆愈妙。

老袁沈思一會,想不出另外妙法,竟從了女蘇秦計策,轉囑左右,俟乃寬拘子到來,令他轉解軍政執法處,一面傳語雷震春,只收禁袁瑛一人。雷震春也已喻意,所以奉旨照行。

隔了三四天,步軍統領江朝宗,奉了密令,往拘沈祖憲、勾克明,密令中也不說出犯罪情由,朝宗只道他是袁瑛同黨,忙帶了似虎似貔的軍役,跑至沈、勾兩人寓中,巧巧兩人俱未外出,一併捉住,並由軍役嚴搜,查出盟單一紙,內列姓名,多系內外軍政兩界要人。朝宗徼功性急,查有數人寄住交通次長麥信堅宅內,便不分皂白,竟轉至麥家,指名索犯。麥次長無可如何,只好令他帶去。還有司法次長江庸弟爾鶚,名單上也曾列着,索性乘着便道,統行逮捕,一古腦兒帶至步軍統領衙門,親自訊問。鹵莽可笑。沈、勻二人先行上堂,當由朝宗坐訊道:『你等為何唆使袁瑛,叫他謀為不軌?』

兩人莫明其妙,便向他轉詰道:『江統領!你如何誣我唆使袁瑛?我等與袁瑛,簡直是素不相識呢。』

朝宗復擲下盟單,令他自閱。兩人閱罷,遞交朝宗,齊聲道:『名單上列着的,統是我兩人舊交,稱兄道弟,聯為異姓骨肉,原是有的,但並未列着袁瑛姓名,為何憑空架害?』

朝宗道:『你兩人的拜把弟兄,何故有這般麼樣多呢?』

沈祖憲先冷笑道:『今上並未有旨,禁止我等交結朋友,且試問你為官多年,難道是獨往獨來的?平日我與你亦時常會面,彼此也稱兄道弟,不過名單上面,尚未列着大名罷了。』

朝宗被他一駁,不覺怒氣上沖,便道:『你等藐我太甚,我且帶你等至軍政執法處,看你等如何答辯?』

沈、勾二人又齊聲道:『去便去,怕他甚麼!』

朝宗遂下座出堂,領着沈、勾諸人,竟至軍政執法處,拜會雷震春。

這時候的雷處長,早已問過袁瑛,袁瑛供由克端主使,所有從前往來書信,也非自己手筆。這種供詞,嚇得震春瞠目無言,只好仍令收禁。看官曾閱過前回,克端是袁家四公子,系老袁愛妾何氏所生,面似冠玉,膚如凝脂,並且機警過人,素為老袁所愛,平時嘗語人道:『此子他日,必光大袁氏門閭。』

嗣是克端恃寵生驕,暗中已寓着傳位思想,有時且入對老袁,訴說各弟兄短處,因此克定以下,屢遭呵責,甚至鞭撻不貸。克定正恐青宮一席,被他攘奪,所以時時戒備,平居陰蓄死士,作為護符。袁瑛出入宮中,早已瞧在眼裏,此時便信口亂供,索性鬧一回大亂子。幸震春頗具細心,飭令還禁,免他胡言瞎鬧。新華宮內,不生喋血之禍,還虧老雷保全。正在打定主意,偏江朝宗領着若干人犯,奔至軍政執法處來,兩下相見,朝宗即欲將罪犯交清,歸雷訊辦。雷震春道:『你可曾問出主亂的人麼?』

朝宗就將盟單取出,作為證據。震春看了一遍,便道:『他是結盟弟兄,並不是甚麼亂黨,況且袁瑛姓名,並未列着,怎得牽東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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