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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情脈脈洪姨進甘言 語詹詹徐相陳苦口

民國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20

卻說羅文干辭職後,帝制風潮,愈演愈盛。籌安會興高采烈,大出風頭,都中人士,爭稱楊度等六人,爲籌安六君子,他亦居然以君子自命,按日裡放膽做去。看官!試想這六君子有何能力,敢把這創造艱難的民國,驟變爲袁氏帝國?難道他不管好歹,不計成敗,一味兒的鹵莽行事麼?小子於前數十回中,早已敘明袁氏心腸,隱圖帝制,還有袁公子克定,主動最力,想看官諒俱閱悉。此次楊度等創設籌安會,明明是袁氏父子,嗾使出來,所以有這般大膽,但就中還有一段隱情,亦須演述明白,可爲袁氏秘史中添一軼聞。別開生面,令人刮目。

老袁一妻十五妾,正室于氏,即克定生母,性頗端謹,克定欲勸父爲帝,曾稟白母前,請從旁慫恿,不意被母譙呵,且密戒老袁,休信兒言。老袁有此婦,小袁有此母,卻也難得。急得克定沒法,轉去求那庶母洪姨。洪姨是老袁第六妾,貌極妍麗,性尤狡黠,最得老袁寵愛,看官若問她母家,乃是宋案正凶洪述祖的胞妹。

洪述祖字蔭芝,幼年失怙,家世維艱,幸戚友介紹,投身天津某洋行寫字間,作練習生。他資質本來聰明,一經練習,便覺技藝過人,洋行大班,愛他敏慧,特擢充跑街一席。適老袁奉清帝旨,至小站督練新軍,需辦大批軍裝,述祖福至心靈,便設法運動,願爲承辦。袁乃姑令小試,所辦物品,悉稱袁意,嗣是有所購置,盡委述祖。

述祖遂得與袁相接,曲意承顏,無微不至。袁亦非洪不歡,竟命他襄辦軍務。既而述祖因發給軍餉,觸怒某標統,標統系老袁至親,入訴老袁,極談彼短,老袁未免動疑,欲將述祖撤差。述祖聞此音耗,幾把魂靈兒嚇去,後來想出一法,把同胞妹子,盛飾起來,送入袁第,只說是購諸民間,獻侍巾櫛。美人計最是上著。老袁本登徒後身,見了這個粉妝玉琢的美人兒,那有不愛之理?到口饅頭,拿來就吞,一宵枕席風光,占得人間樂趣。是時洪女年方十九,秀外慧中,能以目聽,以眉視,一張櫻桃小口,尤能粲吐蓮花,每出一語,無不令人解頤。袁氏有時盛怒,但教洪女數言,當即破顏爲笑,以故深得袁歡,擅專房寵。起初還諱言家世,後來竟自陳實情,老袁不但不惱,反稱述祖愛己,愈垂青睞。愛屋及烏,理應如此。總計袁氏諸妾,各以入門先後爲次序,洪女爲袁簉室,已排在第六人,本應稱她爲六姨,老袁誡令婢僕,不准稱六姨太,只准稱洪姨太,婢僕等怎敢忤旨,不過戲洪爲紅,叫她作紅姨太罷了。

洪姨亦知人戲己,陰愬老袁,袁即欲斥退婢僕,偏洪姨又出來解勸,令婢僕仍得留著,婢僕等轉怨爲德,易戲爲敬,因此袁氏一門,由她操縱,無不如意。洪女確有權術,我亦非常佩服。

克定知洪姨所言,父所樂從,遂入洪姨室,語洪姨道:『母知我父將爲皇帝麼?』

開口便呼姨爲母,確是洪姨太。

洪姨不禁避座道:『公子如何呼妾爲母,妾何人斯?敢當此稱?』

克定道:『我父爲帝,我當承統,將來當以母后事姨,何妨預稱爲母。』

洪姨復遜謝道:『妾爲君家一姬人,已屬如天之福,何敢再作非分想?公子此言,恐反折妾的壽數,妾哪裡承當得起?』

克定道:『我果得志,決不食言。』

說至此,即向洪姨跪下,行叩首禮。洪姨慌忙跪答,禮畢皆起。克定又道:『我父素性多疑,若非從旁慫恿,尚未肯決行帝制,還請母爲臂助,方得成功。』

又是一個母字,我想洪姨心中,應比吃雪加涼。

洪姨道:『這事不應操切,既承公子囑委,當相機進言,徐圖報命。』

克定大喜,又連呼幾聲母娘,方才退出。

這時候的洪姨太,已是喜出望外,便默默的想了一番,打定主意,以便說動老袁,每屆老袁退休,絮絮與談前史事,老袁笑道:『你不要做女博士,研究什麼史料?』

洪姨裝著一番媚容,低聲語袁道:『妾有所疑,故需研究。』

老袁道:『疑什麼?』

洪姨道:『漢高祖、明太祖,非起自布衣麼?』

老袁應聲道:『是的。』

洪姨微笑道:『他兩人起自布衣,猶得一躍爲帝,似老爺勛望崇隆,權勢無比,何不爲子孫計,乃甘作一國公僕,任他舉廢麼?』

用旁敲側擊法,轉到本題,確是一個女說客。

老袁聞言,不由的心中一動,便道:『我豈不作此想?但時機未至,不便驟行。』

洪姨道:『勝會難逢,流光易逝,老爺年近六十,尚欲有待,究竟待到何時?』

老袁默然不答,只以一笑相還。是夜,便宿在洪姨寢室,喁喁密語,竟至夜半,方入睡鄉。

翌日起床,出外辦公,宣召楊度入對。楊度不知何事,急忙進謁,但見老袁攬鏡捻須,一時不便驚動,靜悄悄的立在門側,至老袁已轉眼相顧,方近前施禮。老袁命他旁坐,悄語道:『共和二字,我實在不能維持,你何不召集數人,鼓吹改制?』

楊度愕然,半晌才答道:『恐怕時尚未至。』

英雄所見略同。

老袁又問道:『爲什麼呢?』

楊度道:『現在歐戰未了,日本第五項要求,雖暫撤回,仍舊伺機欲動,我國若有所變更,將惹起外人注目,倘日本復來作梗,爲之奈何?』

老袁捻須笑道:『日本果欲要挾,何事不可爲口實,你亦太多慮哩。』

楊度又道:『就使日本不來反對,也須預籌款項,才得行事。』

老袁道:『這個自然,你明日再進來罷。』

楊度奉命而出。

老袁復踱入內室,見眾妾在前,好似花枝招展,環繞攏來,不由的自言自語道:『從前咸豐帝玩賞四春,我今日卻有十數春哩。』

滿意語。

眾姨尚不知何解,獨洪姨上前,竟跪稱萬歲。好做作。

老袁一面扶起,一面大笑道:『我未爲帝,呼我萬歲尚早呢!』

洪姨道:『勢在必行,何必遲疑。』

老袁又笑問道:『你可說出充足的理由麼?』

洪姨道:『理由是極充足了,萬歲爺在前清時代,已位極人臣,今出爲民國元首,威足服人,力足屈人,贛、寧一役,就是明證。今若上繼清朝,立登大寶,哪個敢來反抗?這是從聲勢上解釋,已無疑義,若講到情理上去,也是正當。前日隆裕後使清帝退讓政權,另組共和政體,到今已是三年,我國未嘗盛強,且日多變亂,是共和政體,當然是不適用。萬歲爺果熟察時變,默體輿情,實行君主立憲,料國民必全體贊成,且與隆裕後當日讓位的初衷,亦未嘗相忤,何必瞻前顧後,遲遲吾行呢?況現在歐戰未定,各國方自顧未遑,日本交涉,又已辦了,萬歲爺乘此登基,正是應天順人的時候,此機一失,後悔何追。』

巧言如簧,委婉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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