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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興黨獄緹騎被傷 媚奸璫生祠迭建 之二

明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09

先是緹騎被逐,毛一鷺即飛章告變,忠賢恰也驚心,忙飭一鷺查緝首犯。一鷺本魏閹義兒,好容易謀得巡撫,他本無才無能,幹不了什麼事,幸知府寇慎,及吳縣令陳文瑞,愛民有道,頗洽輿情。當下由一鷺下書,令府縣辦了此案。寇、陳兩官,自巡市中,曉諭商民,叫他報明首犯,余俱從赦。商民尚未肯說明,還是那五人挺身自首,直認不諱。寇慎不得不將他拘住,稟知一鷺。一鷺又報告忠賢,忠賢令就地正法。五人被縛至市,由知府寇慎監刑,號炮一聲,勢將就戮。五人回顧寇慎道:『公系好官,應知我等好義,並非好亂呢。』說罷,延頸就刃,面色如生。

寇慎恰也不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令市民好好收屍,含淚回署去訖。惟緹騎經此一擊,後來不敢徑出都門,忠賢也恐人心激變,稍從斂戢,是惡貫滿盈,天道有知,也不容他再橫行了。這且表過不提。

且說蘇、杭織造李寔,因前時被人造謠,幾乎罹罪,嗣蒙忠賢開脫,任職如故,不由得感激異常。浙江巡撫潘汝楨,又是個篾片官兒,平時很巴結魏閹,尋見魏閹勢力愈大,越想討好,每與李寔商議,要籌畫一個特別法兒,買動魏閹歡心。李寔很表同情,奈急切無從設法。汝楨日夜籌思,居然計上心來,不待與李寔商量,便即奏聞。

看官道是何法?乃請就西湖勝地,辟一佳壤,爲忠賢建築生祠。卻是妙法,爲他人所未及。

忠賢得疏,喜歡的了不得,當即矯旨嘉獎。湖上舊有關壯繆、岳武穆兩祠,相距不過半里,中留隙地,汝楨遂擇這隙地中,鳩工庀材,創建祠宇,規模宏敞,氣象輝煌,比關、岳兩祠,壯麗數倍。關、岳有靈,應該把他殛毀。李寔被汝楨走了先著,自悔落後,急忙補上奏章,乞授杭州衛百戶沈尚文等,永守祠宇,世爲祝厘崇報,中旨自然照准,並賜名普德,由閣臣撰文書丹,侈述功勳。祠已落成,李、潘兩人,朔望嘗親去拈香,真箇是必恭必敬,不愆不忘。挖苦得妙。

孰意一人創起,百人效尤,各地寡廉鮮恥的狗官,紛紛請援例建祠,無不邀准。且中旨命毀天下書院,正好就書院基址,改築魏公祠,恰是一舉兩便。不到一年,魏忠賢的生祠,幾遍天下,小子試錄表如下:

蘇州,普惠祠;松江,德馨祠。巡撫毛一鷺,巡按徐吉同建。

淮安,瞻德祠;揚州,沾恩祠。總督漕運郭尚友,巡撫宋楨模、許其孝同建。

蘆溝橋,隆恩祠。工部郎中曾國楨建。

崇文門,廣仁祠;宣武門,懋勛祠。順天府通判孫如冽,府尹李春茂,巡撫劉詔,巡按卓邁,戶部主事張化愚同建。

濟寧,昭德祠;河東,褒勛祠。巡撫李精白,巡按李燦然、黃憲卿,及漕運郭尚友同建。

河南,戴德祠、成德祠。巡撫郭宗光,巡按鮑奇謀,守道周鏘同建。

山西,報功祠。巡撫牟志夔、曹爾楨,巡按劉弘光同建。

大同,嘉德祠。巡撫王占,巡按張素養,汪裕同建。

登萊,報德祠。巡按李嵩建。

湖廣,隆仁祠。巡撫姚宗文,巡按溫皋謨同建。

四川,顯德祠。工部侍郎何宗聖建。

陝西,祝恩祠。巡撫朱童蒙,巡按莊謙、王大中同建。

徽州,崇德祠。知府頡鵬建。

通州,懷仁祠。督漕內監李道建。昌平二鎮亦屬通州。

崇仁祠、彰德祠。總督閻鳴泰建。

密雲,崇功祠。巡撫劉詔,巡按倪文煥同建。

江西,隆德祠。巡撫楊廷憲,巡按劉述祖同建。

林衡署中,永愛祠。庶吉士李若林建。

嘉蔬署中,洽恩祠;上林署中,存仁祠。上林監丞張永祚建。

上述各祠,次第建設,鬥巧競工,所供小像,多用沈香雕就,冠用冕旒,五官四肢,宛轉如生人。腹中肺腑,均用金玉珠寶妝成。何不用狼心狗肺相代·髻上穴空一隙,俾簪四時香花。聞有一祠中像頭稍大,不能容冠,匠人性急,把頭削小,一閹抱頭大哭,嚴責匠人,罰令長跪三日三夜,才得了事。統觀上述諸祠,只供忠賢生像,惜未將奉聖娘娘一併供入,猶爲缺點。每祠落成,無不拜疏奏聞。疏詞揄揚,一如頌聖,稱他堯天舜德,至聖至神,何不去嘗忠賢糞穢?閣臣亦輒用駢文褒答,督餉尚書黃運泰,迎忠賢生像,甚至五拜五稽首,稱爲九千歲。

獨薊州道胡士容,不願築祠,爲忠賢所知,矯旨逮問。遵化道耿如杞,入祠不拜,亦即受逮,由許顯純訊問拷掠,都累得九死一生。所有建祠碑文,多半施鳳來手筆,所有擬旨褒答,多出王瑞圖手筆。忠賢均擢他爲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預機務。馮銓、顧秉謙反爲同黨所軋,相繼歸休。

到了天啟七年,監生陸萬齡,請以忠賢配孔子,忠賢父配啟聖公,疏中大意,謂:『孔子作春秋,魏公作要典;孔子誅少正卯,魏公誅東林黨人。理應並尊,同祠國子監。』

司業林釪見疏大笑,援筆塗抹,即夕掛冠自去。嗣經司業朱之俊代爲奏請,竟得俞允,林釪反坐是削籍。小子有詩嘆道:

媚奧何如媚灶靈,蛆蠅甘爾逐膻腥。

一般廉恥銷磨盡,剩得污名穢簡青。

建祠以後,有無荒謬事情,容俟下回續敘。


【後評】

崔、魏力翻三案,非真欲翻三案也,爲陷害東林黨計耳。前六君子,與後七君子,合成十三人,爲逆閹構陷,死節較著。而高攀龍之自溺池中,最爲得當而死,無辜被逮,不死不止,與其死於黑索之下,何若死於白水之間?所謂蟬蛻塵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顏佩韋、楊念如等五人,率眾毆擊緹騎,雖似有干國法,實足爲一時快意之舉。逆閹可以擅旨,市民亦何嘗不可擅爲?況經此一毆,緹騎乃不敢輕出國門,犧牲者僅五人生命,保全者不止什百。虎邱遺壟,彪炳千秋,不亦宜乎?潘汝楨創築生祠,遂致各地效尤,遍及全國,觀其廉恥道喪,本不值污諸筆墨,但爲世道人心計,不得不表而出之,爲後世戒。語有之:『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後之人毋污名節,庶不負記者苦心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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