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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往復貽書囚使激怒 倉皇挽粟遇伏失糧 之二

明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09

孝孺抗奏道:『陛下果欲罷兵麼?兵罷不可復聚,若他長驅犯闕,如何對付?臣願陛下毋為所欺,速誅武勝,與他決絕,那時士氣一振,自必得勝。』

前雲佯與往來,今復請與決絕,且欲誅使以激其怒,自相矛盾,安望成功。

建文帝又信了孝孺,縛勝下錦衣獄。忽寬忽嚴,太無定見。

燕王聞報大怒,即遣都指揮李遠等,率輕騎六千餘人,改換南軍衣甲,混入濟寧、谷亭一帶,與南軍混雜,乘機縱火,把南軍所積糧餉,一炬成灰。燕將邱福、薛祿,複合兵破濟州城,潛遣兵抄掠沛縣,又放起一把無名火,將南軍糧船數萬艘,一齊毀盡,所有軍資器械,統成煨燼,河水盡熱,魚鱉皆浮死。仿佛曹軍之焚烏巢。自是南軍乏糧,愈覺短氣,至盛庸聞耗,遣將袁宇率軍邀截,又被李遠設伏擊敗,斬首數千級。

這消息傳到京城,大為震動。方孝孺乃獻上一計,欲離間燕王父子,請遺書高熾,允他王燕,令他父子相疑,自成亂釁。建文帝稱為奇謀,慢着!即命孝孺草書,遣錦衣衛千戶張安,齎書投燕。燕世子高熾,偏是乖巧,得書後並不啟封,竟差了騎兵數名,衛着張安,送交軍前。燕中官黃儼,本諂奉高燧,與高熾不甚相合,他聞知張安來意,即遣人馳報燕王,燕王頗也疑心,轉問高煦。高煦本是個狠戾人物,管甚麼兄弟情誼,自然添些兒壞話。湊巧差騎已到,送入張安,並呈原書。燕王展閱畢,不禁驚喜道:『險些兒殺我世子。』

遂命將張安拘禁,更復書慰勉高熾,那時方孝孺一番計畫,又徒成畫餅了。計固未佳。

盛庸因餉道不通,焦悶異常,即檄大同守將房昭,引兵入紫荊關,據易州西水寨,窺伺北平。平安亦從真定出兵,擬向北平進擊。燕王時在大名,遣將朱能等截擊平安,自領大軍往攻房昭。房昭被困多日,向真定乞援,真定發兵往救,被燕王設伏齊眉山下,一鼓擊退,斬獲無數。房昭勢窮援絕,只得棄寨西遁,潰圍時喪亡多人。平安到了半途,也被朱能殺敗,走還真定。燕王得了許多輜重,凱旋北平。

建文帝屢聞敗耗,無計可施,忽憶着太祖臨崩,嘗有遺囑委託梅殷,要他力扶幼主,遂召他入朝,商決軍事。梅殷系汝南侯梅思祖從子,通經史,善騎射,曾尚太祖女寧國公主,素得太祖寵眷,太祖彌留時,殷亦傳側,太祖囑他道:『諸王強盛,太孫稚弱,煩你盡心輔佐,如有犯上作亂,應為朕出師討罪。』殷頓首受命。

至是奉詔入朝,建文帝提起遺言,意欲命他出鎮,殷直任不辭,遂受職總兵,出鎮淮安,募集淮安兵民,號四十萬,駐守淮上,防扼燕軍。一面由寧國公主,致書燕王,責以君臣大義,燕王不答。是時朝廷中官,出使外省,多半侵暴百姓,怨言四起,台臣交章劾奏,建文帝格外懊惱,嚴旨斥責,並令所在地方官,逮系罪犯,盡法懲治。中官怨忿交迫,索性喪盡天良,密遣人馳赴北平,具言京師如何空虛,如何可取。蠹國殃民,端在此輩。燕王不禁慨然道:『頻年用兵,何時得了?要當臨江一決,不再返顧呢。』

道衍亦勸燕王直趨南京,燕王遂大舉誓師,擇日出發。一路馳突,所向無前,連陷東平、濟陽諸州縣,斷絕徐州餉道,並破蕭沛及宿州。京師聞警,命徐輝祖往援山東。輝祖星夜前行,至小河,聞都督何福,與燕軍交戰,大獲勝仗,平安轉戰至北阪,亦殺敗燕軍,兩處勝仗,隨筆寫過。心下大慰。即驅眾至齊眉山,與何福合兵,復與燕軍廝殺。兩下里捨命角逐,自午至酉,勝負相當。燕將李斌,衝鋒突陣,忽被流矢射中馬首,馬倒被擒。斌系著名健將,受擒後尚格殺數人,方才斃命,燕軍為之奪氣,隨即潰散。燕將王真、陳文,亦皆戰死。燕王退走數十里,才得安營。

眾將因屢次敗起,請還師休養,俟釁再動。

燕王道:『兵事有進無退,稍稍失敗,何可遽回?公等但顧目前,寧識大計?』

言已,復下令軍中道:『欲渡河北歸,請趨左!否則趨右。』此令殊誤。

眾將多趨左。

燕王大聲道:『爾等既不願南行,任從自便!』言下很有怒容。

朱能即出為調停道:『諸君獨不聞漢高遺事麼?漢高十戰九敗,終有天下,今我軍尚勝多敗少,如何便有退心?』

太祖屢效漢高,朱能亦以漢高擬燕王,父子皆思創業,安得不骨肉相戕耶?

諸將始嘿然無言。燕王恐兵士譁變,好幾日衣不解甲,夜不安寢。

這消息傳將出來,南軍很是相慶,還有京內一班廷臣,聞這捷報,爭說燕軍且遁,京師不可無良將鎮守,應召魏國公還京等語。建文帝又疑惑起來,遂下詔召還輝祖。輝祖一返,何福勢孤,燕王復遣朱榮、劉江等,率輕騎截南軍餉道,且令游騎擾他樵採。何福支持不住,只得移營靈璧,以便就糧。平安運糧赴何福營,率馬步兵六萬為衛,令糧車居中,陸續進發,將到靈璧,不防燕軍已預先待着,驟出邀擊,競來奪糧。平安慌忙抵敵,殺了半日,未能退敵,再命弓弩手更迭放箭,射倒燕軍千餘名,敵始稍卻。平安方欲進行,忽見燕王督軍親到,來勢很猛,一時不及攔阻,竟被燕軍橫貫入陣,分作兩橛。說時遲,那時快,何福聞平安到來,也開壁來援,與平安合擊燕軍,酣戰多時,殺傷相當,燕王又麾軍退去。未敗又退,仍是狡計。

平安、何福兩人,總道燕軍已退,可無他慮,慢慢兒押着糧車,往靈璧營。約行數里,天色微昏,暮靄四合,野景蒼茫,前面叢林錯雜,濃綠成陰,只見黑壓壓的一團,辨不出甚麼枝幹。既寫夜色,又點夏景。各軍正放心過去,猛聞胡哨四起,鉦鼓隨鳴,林間殺出千軍萬馬,沖斷南軍,當先馳入的統將,不是別人,就是燕王次子高煦。南軍已經戰乏,哪禁得這支生力軍?況兼林深色暝,不知有多少人馬,兵刃未交,心膽已碎,大家逃命要緊,還管那甚麼糧餉?平安、何福,尚想勉力抵禦,後面又來了燕王的大軍,眼見得不能抵敵,只好奪路逃走,及到靈璧,不但糧車盡失,且喪師萬餘人,傷馬三千餘匹。

何福、平安以下,統是相對欷歔,勉強閉寨拒守,是夜還幸沒事,未見燕軍進攻,只營中糧食已盡,勢難復留,當由眾將會議,移師至淮河就糧。何福也以為然,定於次日夜間,以放炮三聲為號,一齊拔營。眾將得令,好容易挨過一日,晚餐以後,各軍收束停當,專待炮響起程。俄聞外面炮聲已起,接連三響,正與號令相合,遂一齊開門,趨出營外。誰知四面八方,統列着燕軍,一俟南軍出營,捉一個,殺一個,好似砍瓜切菜一般。這一番,有分教:

全巢盡覆無完卵,巨劫難逃盡作灰。

未知南軍能否逃生,且至下回交代。


【後評】

燕王起兵三年,身臨戰陣,親冒矢石,瀕死者屢矣,而卒不死,雖曰天命,要莫非自建文帝縱之。燕王無君,建文帝亦不必有叔。如以為叔侄之誼,不忍遽忘,則曷若迎歸燕王,讓以大位,俾息兵安民之為愈乎?乃既削燕王屬籍,廢為庶人,又復下詔軍前,毋使朕負殺叔父名,坐使燕王放膽,任意橫行,無人敢制。且聞敗即懼,聞捷即喜,喜怒無常,恩威妄用,當國家多難之秋,顧可若是之胸無定見乎?燕王始終不臣,建文游移失據,成敗之機,胥於此分之。故本回以燕王為賓,以建文帝為主,而軍事之勝敗,尚不過為一種之形容。閱者賞其詞,尤當識其意,庶不負作者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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