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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幽燕雷霆 第六節 軍前謀國君臣心

大秦帝國作者:孫皓暉發佈:福哥

2020-6-10 01:35

    當晚,樂毅在幕府聚將廳為秦趙兩國大將舉行了簡樸的軍宴。

    宴席未開,幕府廊下的軍吏便是一聲高報:『燕王勞軍特使到!』樂毅與秦開迎出幕府,上大夫劇辛正從特使軺車前大袖飄飄而來,看見樂毅便張開雙臂開懷大笑:『快哉快哉!上將軍狂飆兩戰,天下震動,國人彈冠相慶,樂乎哉不亦樂乎!』樂毅也不禁大笑:『正要好酒,便有勞軍特使,正當其時也!』劇辛轉身高喊:『快!搬十壇王酒進來!』便主人一般拉着樂毅大步進了將廳。

    『兩位將軍,這是燕王犒軍特使上大夫劇辛。』樂毅一中介,胡傷、斯離、趙莊便與劇辛相互見禮。劇辛豪放之士,談笑風生地對兩國將士大加褒獎,將廳便頓時熱烈起來。一時開宴,劇辛便宣讀了燕昭王對兩國將士的嘉勉詔書,特賜胡傷趙莊錦緞各二十匹、遼東貂裘一領、黃金百鎰,並特許將兩次大戰之戰利品全數由秦趙均分,將士人人有份。

    自來大將出征,稍有見識者都極是看重戰勝之後對軍卒的賞賜。更有許多名將,將君王對自己的賞賜與將士均分共享。如今,兩次大戰俘獲之財貨全數交由秦趙均分,這可是大大出乎兩軍將士之意料。趙軍回兵有河間之地可得,尚不消說。秦軍卻是事先說定的不分財貨不得寸土,雖說軍法嚴明將士不會異議,但用命他國一無所得,對於浴血疆場的秦軍士卒畢竟是心有不平。如今詔書一讀,胡傷便第一個拍案讚嘆:『大哉燕王!真明君也!』須知當時的齊國富甲天下,六十餘萬大軍的財貨輜重集中起來,幾乎抵得一個小諸侯國的全部財富,盟主燕國捨棄不要而饋贈聯軍將士,這在戰國之世的合縱史上還是頭一遭,卻是談何容易?一時之間消息傳出,秦趙兩軍的將士便在幕府外歡呼雀躍,『燕王萬歲!』『大哉燕國!』的喊聲直是瀰漫原野。

    中夜時分,軍宴散去,大軍營地又恢復了井然有序的森嚴與肅靜。

    幕府大廳的軍燈熄了,只有隱秘的軍令室依然亮着燈光。卸去甲冑的樂毅與劇辛正帶着酒後的亢奮,面色脹紅地啜着濃釅的煮茶,興致勃勃地談笑着。當年兩人同時入燕,那時的燕國還是一片戰火後的廢墟。倏忽二十三年,以攻齊大勝為標誌,兩人便都算是功成名就了,如何不感慨萬端。雖則如此,兩人畢竟明睿深沉之士,只是興致勃勃地任意評點着入齊見聞,一句張揚之辭也沒有。說得一時,劇辛突兀低聲問:『燕王散齊軍財貨於秦趙,是否太迂闊了些?』

    樂毅大笑一陣連連搖頭:『原是劇兄把得忒細了些,卻非燕王迂闊也。戰場之利,與偌大齊國卻是幾何?一座臨淄城,便抵得整個燕國,況乎七十餘城之富庶財貨?燕王之志,豈在區區戰場之利市也。』

    『樂兄是說,燕王要奪整個齊國?』劇辛驟然便是一個激靈。

    『劇兄以為呢?』

    『你也如此謀劃麼?』

    『劇兄以為呢?』

    『不可,萬萬不可!』劇辛嘭嘭敲着座案,『齊國廣袤富庶,民風好武強悍,成軍潛力極是深厚。若孤軍深入,一旦受阻,悔之晚矣!上上之策,便是趁戰勝餘威,奪取與燕國接壤的城堡關隘並漁獵水面,將齊國疆域壓縮到濟水之東,使燕國變成實實在在之天下大國。』

    『劇兄之策,卻非審時度勢了。』樂毅淡淡一笑,『尋常作戰,奪取接壤城池自是正途。然則,今日齊國情勢卻大為異常,非尋常可比。其一,齊國自絕於天下,沒有他國救援。其二,齊王暴虐乖戾,人心盡失。其三,齊國六十餘萬大軍一朝覆滅,舉國震恐人心彌散。有此者三,若不能見機立進,便是拘泥太甚了。若沿邊地逐一奪城,齊國便有喘息之機。若齊人再擁立一個新王,對齊湣王暴政改弦更張,燕國便會永遠失去一個天賜良機了。』

    劇辛默然一陣,突然壓低聲音:『楚國十萬大軍,可是在我背後?』

    『劇兄,若楚國真心救齊,又何待今日?』樂毅目光炯炯,『戰國之世,一個喪失了抵抗力的大國,能等來的只會是落井下石。所謂唇亡齒寒雪中送炭,必是利害關聯之時,絕非奄奄待斃之際。淖齒引而不發,只能是在等待另外一個時機。』

    『另外時機?』劇辛驚訝了,『樂兄進軍齊國,淖齒會有陰謀?』

    『說不清楚。』樂毅一笑,『只要不與我為敵,且任他如何盤算了。』

    劇辛默然良久,便是喟然一嘆:『邦交相爭,原只有赤裸裸利害也!』

    『儘是赤裸裸也好,只怕未必總是赤裸裸也。』樂毅卻是笑了。

    『樂兄,好自為之了。』

    直說到五更刁鬥打響,方見朦朧曙光,兩人便頓時一起軟在草蓆上大放鼾聲。待軍務司馬趕來,兩人竟是抵足倒地沉沉酣睡了。

    三日之後,二十萬燕國大軍從祝柯出發了。十萬遼東鐵騎左右兩翼,十萬步軍居中,大型攻城器械全部揭掉了苫蓋篷布,威勢赫赫的排在隊列之中,不疾不徐地向臨淄浩浩推進。濟水之東原是齊國最豐腴富庶之地,官道寬闊村疇密佈,短短二百餘裏之間便矗立着三十餘座城堡,竟佔了齊國七十餘城的將近一半。

    時當五月初旬,正是芒種節氣。芒種者,既是有芒的黍谷稷下種之時節,又是有芒的大麥小麥收割的時節。農夫們大忙之時,偏偏也是酷暑炎夏即將來臨的大熱天氣,這便是芒種火燒天。按照齊國的獨特節令,這時節叫做『中郢』。但不管如何叫法,農家忙種忙收卻都是鐵定的。尋常年月,這片遼闊富庶的丘陵平原上,此時正是農人遍野牛車與商旅爭道的繁忙日子,一切擾民的徭役徵發與官府政事都會自行終止,更沒有那個國家會在這與天爭食的要命關頭打仗。

    然則,今年卻是不同。開春以來聯軍攻齊,百姓們還真是沒有太在意。不管齊王如何暴虐失政,齊國的六十多萬大軍卻是實在的,六十多萬打不過四十多萬,這是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的。及至連續兩次大敗,六十餘萬大軍竟在一個月中灰飛湮滅,庶民百姓頓時懵了。懵懂之中便瀰漫出一種深深地恐懼往昔的齊國已經不在,強大富庶早已經被這個齊王葬送了!於是,『寬緩闊達,多智好議論』的齊國人驟然緊張了,一邊大罵昏君誤國,一邊惶惶不安地蜂擁出逃了。歷來兩國交兵,尋常百姓一般是不逃的,逃跑的只是富庶大族而已。可這是燕軍殺來,誰敢不逃?當年齊軍入燕,將薊城幾乎屠戮一空,除了遼東,燕國的精壯男子大多被當作俘虜押到齊國做了苦役。更有甚者,燕國本來就窮得叮噹,那點兒可憐的財貨糧食皮張,也都被齊軍用幾千輛牛車咣當咣當地運到了臨淄大市,買了充做軍賞。三十年河東,四十年河西,如今燕國翻了過來,能對齊國人留情麼?窮人雖沒有多少財貨可搶,可被抓做苦役埋骨他鄉,也是誰都害怕的。四十三萬大軍被全部斬殺的消息一傳開,齊國老百姓便認定:燕國遼東大軍要殺光齊人了!恐慌瘟疫般瀰漫了朝野山鄉,便在達子率二十三萬大軍第二次迎戰的時候,居住在田野村疇的農人們已經紛紛逃往大小城堡,稍微富庶者便一律逃往臨淄。畢竟,邦國都城是一國命脈,國府定要全力防守,燕軍再厲害,還能攻下臨淄?

    於是,燕國大軍東進之時,原野便是一片蕭瑟,無垠的麥浪翻滾着金色的長波,空曠的村疇一片沉寂。沒有裊裊炊煙,沒有雞鳴狗吠,六丈多寬的林蔭大道上竟沒有一人一車。只有成群的鳥雀遮天蔽日地掠過原野,撲入麥田唧唧喳喳地肆意蹂躪着。無邊無際的豐沃原野,在空曠冷清中瀰漫出一種緊張恐懼與仇恨交織的怪誕氣氛,竟連這支隆隆推進的大軍也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

    斥候總領飛馬稟報:『上將軍,齊人幾乎逃光,村疇皆空。』

    『下令全軍,』一直凝視原野的樂毅斷然道,『軍馬不得入田入村,不得揀拾道邊遺棄財貨,違令者立斬不赦!』

    『嗨!』總領一聲答應,便率幾名軍吏飛馬出了大隊。

    秦開馬鞭遙遙一指:『沿途城池頗多,若不拿下,我軍背後隱患也。』

    『毋得理睬。』樂毅長劍一指前方,『改常行為兼程疾進,直壓臨淄!』

    『嗨!』秦開大是振奮,打馬一鞭便向前軍飛去。

    次日黃昏,燕軍隆隆開到臨淄城下,二十萬大軍分做三大營圍住了西北南三面,唯留東門做了缺口。臨淄是天下大都,也是齊國財富聚集之地,只要防守齊軍棄城突圍,樂毅便決意任其而去,不在城下截殺。這便是樂毅用了『圍師必闕』這個老戰法,只三面包圍臨淄的道理。大軍扎定,樂毅與秦開騎劫一起登上了西營的雲車,遙遙望去,但見臨淄城頭遍佈旌旗弓弩,甲士密密麻麻站滿了女牆垛口。秦開便道:『看來有一場惡戰了。』騎劫本是遼東猛士,狠狠罵道:『鳥!惡戰才痛快!不殺光齊人,能叫復仇麼?』

    樂毅向四面郊野凝望良久方才回頭:『齊軍虛張聲勢,臨淄一戰可下。』

    『虛張聲勢?』秦開大是困惑,『都城被困,能不全力抵抗?』

    『臨淄情勢大非尋常,二位覺察不出麼?』樂毅笑着問了一句。

    騎劫瞪圓了一雙大眼:『上將軍但說便是,我只管猛衝猛打!』

    『守城必守野,此乃戰法之要。』樂毅一指西方,『臨淄西部第一道屏障,便是濟水天險。第二道屏障,便是祝柯要塞與周圍山隘。最後一道屏障,便是來時路過的那座於陵要塞。齊國歷來戰事都在濟水之西,為的是使臨淄遠離戰火。若齊國決意死守臨淄,於陵要塞外必有攔截大軍,至少壕溝城河之外的山丘當有外圍營壘。而今四野不守,要塞無防,只這孤城一座,能有幾多兵馬?』

    秦開便是一嘆:『齊人如此怯懦,枉稱尚武大國也。』

    『目下齊國情勢,卻與庶民百姓無關。』樂毅凝望着臨淄城頭,『百姓縱想守城,也須得有個主心骨才是。官府潰散,商旅逃亡,士子隱居,誰來收拾這一盤散沙?我軍只要無犯庶民,齊國便將化入大燕無疑。』

    『慢工文火忒是憋氣。』騎劫黑着臉嘟噥了一句。

    『為大將者,不能意氣用事。』樂毅沉着臉道,『傳令全軍:臨淄城破之時,大軍駐紮城外,只許清點府庫之軍吏與輜重營牛車大隊進入。違令者,殺無赦!』

    『嗨!』兩員大將齊齊應了一聲。

    次日清晨,燕國大軍在城下三面列陣。朝陽霞光之下萬千弓弩整齊排開,雲梯撞車壕橋等大型器械列在一個個攻城方陣之前,陣勢分外壯闊,一旦戰鼓雷鳴,便要山呼海嘯般猛攻。卻在此時,一輛與城牆等高的雲車隆隆推進到城下一箭之外,樂毅身披大紅斗篷,站在雲車頂端的望樓上一拱手高聲道:『臨淄將士們:我是燕國上將軍樂毅。你等但能下城降燕,一律贈金還鄉。若執意一戰,便是玉石俱焚身敗名裂!』

    唯聞旌旗獵獵,城頭一排排紫色甲士竟石俑一般了無聲息。

    樂毅略一愣怔,手中令旗終是劈下:『擂鼓攻城!』

    驟然之間,三十六面牛皮戰鼓隆隆大起,直是沉雷動地。幾乎便在同時,城下萬箭齊發殺聲震天,一個個千人方陣推着大型器械隆隆向前。撞車驚雷般猛撞城門,片刻間萬千軍士便洪水般卷上了雄峻城牆。幾乎不到半個時辰,臨淄城便被紅色浪潮淹沒了,三門大開,燕軍呼嘯而入!

    『稟報上將軍,』中軍司馬氣喘吁吁,『臨淄無兵防守,一座空城!』

    樂毅一驚:『快馬傳令:騎劫部撤出城外,秦開部入城。』中軍司馬剛剛離開,樂毅便將城外大軍交給副將掌控,飛身上馬便向臨淄西門而來。

    誰也沒有料到,大都臨淄竟是一座空城。王宮空空如也,軍兵沒有了,商人與富戶也沒有了,沒有逃走的老弱病殘也都是關門閉戶,清風過巷無人跡,滿城一片蕭疏悲涼。樂毅帶着兩個百人隊進了王宮,清理查勘了所有宮殿,詢問了幾個躲藏在假山中的老病內侍,才知道齊湣王君臣已經在三日之前就逃走了。樂毅立即下令大軍撤出臨淄在城外駐紮,只留輜重大將率領一萬步軍留城,守護王宮與幾處府庫。

    暮色時分,樂毅出城回到幕府,立即急書捷報飛騎直送薊城。次日清晨,樂毅在幕府大廳聚集眾將,發下五道將令,將全部燕軍分做五路,向齊國腹地全面追擊殘軍奪取城池:

    第一路秦開所部四萬,渡膠水直取膠東諸城。

    第二路騎劫所部四萬,循泰山東進,直取沂水諸城與琅邪郡。

    第三路右軍三萬,直進齊國西北,奪濟水兩岸城池。

    第四路左軍三萬,沿北海東進,奪取北部沿海城池。

    第五路中軍六萬,樂毅親自率領,從臨淄居中東進,直抵東海。

    就在各路大軍陸續出發之時,薊城王使飛車趕到傳下詔令:燕王要親入齊地犒賞大軍!樂毅思忖一陣,便命其餘四路大軍立即進發,自領中軍在臨淄等候燕王。就在等候期間,樂毅親自督導,將臨淄的九座王室府庫打開,除了部分糧食布匹分發救濟城中齊人,其餘財貨全數運回燕國。臨淄城內的遺留車輛與燕軍原有牛車共數千輛,浩浩蕩蕩地向穿梭運送財貨糧食並各種珍寶,尤其是鹽鐵兩項,點滴也沒有留下。

    大體就緒之日,燕昭王車駕堪堪到來。樂毅迎出三十裏,在拱衛臨淄的於陵要塞外終於看見了飛馳而來的王車儀仗。打馬一鞭,樂毅便在林蔭大道間迎了上去。

    『上將軍』王車上遙遙傳來燕昭王熟悉的聲音。

    『臣,樂毅參見我王!』

    車隊儀仗轔轔停住,燕昭王利落下車,大笑着快步過來扶住了躬身參拜的樂毅:『半年不見,上將軍想煞我也!看,黑了瘦了,大鬍子更長了。』

    『臣亦思念我王。』樂毅笑着,『黑瘦不打緊,鐵打一般呢。』打量一眼燕昭王,心中不禁便是一沉,『我王太得疲累,竟是兩鬢白髮了。』

    『不打緊不打緊。』燕昭王連連擺手,『燕國有此等氣象,便是一頭白髮又有何妨?走,同車說話。』說罷拉着樂毅便登上了寬大的王車。

    到得臨淄外大營,燕昭王立即頒賜王酒大宴將士,當場下詔:封樂毅為昌國君,賜薊城封地百裏,兼領昌國城萬戶!其餘有功將士,盡皆層層封賞,並飛馬傳詔已經東進的四路大軍知曉。一時間全軍振奮遍野歡呼,『燕王萬歲』的聲浪淹沒了臨淄郊野。

    大宴之後,樂毅便親駕王車載着燕昭王進入臨淄巡視。看着雄偉壯闊的臨淄王宮直是蕭疏冷落了無人跡,燕昭王不禁感慨中來:『暴殄天物也!這般煌煌基業,竟能付之東流,當真非桀紂莫屬了。』樂毅心中一動便道:『我王當讓太子來鎮守臨淄,也好省察這前車之鑑。』燕昭王卻皺起了眉頭:『太子執意要去遼東,我本不贊同。可想想讓他歷練一番也好,便沒有再攔阻。』樂毅不禁一怔卻又立即笑了:『遼東正需鞏固新政,有太子督導,自是事半功倍。』燕昭王卻是連連搖手:『新政?他只想練兵,要給你做滅齊援手。』樂毅笑道:『大爭之世,太子好兵也不為過。』燕昭王卻嘆息一聲道:『田地好兵,卻是甚個結果?一國之君不以庶民生計為大道,何來強兵?』

    樂毅默然了。他熟悉太子,更熟悉燕昭王。太子的剛愎勇烈舉朝皆知,燕昭王只要想到了這一層,就一定會多方督導太子的。身為大臣,樂毅卻不想在太子話題上多說。太子本來就對他這個『儒將』頗有微詞,多次與一班老臣議論,指他對齊人太寬。若燕昭王以他的話去教訓太子,豈不平添嫌隙?對於太子的指責,樂毅也從來沒有對燕昭王提起過,他願意用真正征服齊國的事實來改變太子,而不願在成敗未定之時做無謂的論爭。

    『上將軍,』燕昭王突兀問道,『這田地能逃到何處去?誰敢收留他?』

    樂毅笑道:『田地可不做如此想也。』卻突然壓低了聲音,『我王稍待,樂毅料定:不出旬日便有田地消息。』

    『好!』燕昭王笑了,『我倒要看看,這東海青蛟做何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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