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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風雲再起 第二節 奉陽君行詐蘇秦

大秦帝國作者:孫皓暉發佈:福哥

2020-6-10 01:35

    雖是四月初夏,邯鄲卻還是楊柳新綠,寒意猶存。清晨起來,大霧蒙蒙,宮室湖泊樹林都變得影影綽綽一片混沌。寬袍大袖的趙肅侯出得寢宮,來到湖邊草地,做了幾個長身呼吸,便開始縱躍蹲伏的操練起來。

    『君父,練胡功要穿胡服呢。』隨着年輕的聲音,一個青年走出了樹林。『雍兒麼?』趙肅侯一個跳躍回身:『噫!你這是胡服?好精神!來,我看看。』年輕的趙雍穿着一身緊袖短衣,腳下是長腰胡靴,手中一柄彎月胡刀。與趙肅侯的寬袍大袖相比,顯得精幹利落別有神韻。趙肅侯打量一番,點頭笑道:『守邊一年,有長進嘛。』

    『君父,胡人比我們快捷,大半與這衣着有關。』趙雍興奮的比劃着:『你看,這身胡服裏外四件,冷了最多加一件皮袍。我們的一身,至少八九件,加上腰帶高冠寬袍大袖,裏外十幾件,累贅多了。我的千人隊,現下都是胡服,打了幾仗,利落得很!』『嗯,不錯,軍中穿穿還行。打仗嘛,就要動若脫兔。』

    突然,一陣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朦朧可見一個紅色的高挑身影大步匆匆走來。『是肥義,沒錯兒!』趙雍目力極好,只一瞥便認準來人。『稟報君上,』丈許之遙,紅色身影高亢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齊國大舉興兵滅宋,派特使前來,約我共同起兵。』『稟報奉陽君了麼?』趙肅侯淡淡的問。

    『還沒有。臣請君上先行定奪。』肥義拱手一禮,便低着頭不再說話。

    趙肅侯面色陰沉的踱着圈子,卻是良久沉默。

    『君父,肥義將軍忠誠可嘉。』趙雍慷慨激昂:『軍國大計,理當國君決斷。』趙肅侯沒有理睬兒子,回頭對肥義道:『稟報奉陽君,聽候定奪。』

    『君上……』肥義看了看國君,終於沒有說話,大步轉身去了。

    『君父,你要忍到國亂人散,方才罷休麼?』趙雍面色漲紅,幾乎要喊起來。『住口!』趙肅侯一聲呵斥,四周打量一番,低聲道:『他統領大軍十餘年,又有上黨封地二百裏,兵強馬壯,財貨殷實,不忍又能如何?』『君父勿憂,我有辦法。』趙雍見父親又要四面打量,大手一揮:『百步之內,斷無一人。君父無須擔心。』趙肅侯盯着這個英氣勃勃的兒子,悠然一笑:『力道幾何?』

    『死士三百。』趙雍肅然挺身。

    『三百人就想翻天?真有長進了,啊。』

    『專諸刺僚,一身為公子光翻轉乾坤,況我三百死士?!』

    趙肅侯目光一閃,沉默良久,卻轉身逕自走了。趙雍略一思忖,便跟着父親進了晨霧蒙蒙的樹林。當肥義來到奉陽君府邸時,晨霧已經消散,府門外正是車水馬龍的當口。這奉陽君乃趙成侯的次子,趙肅侯的胞弟。趙成侯本有三個兒子,長子趙語,次子趙緤,三子趙城。趙成侯對三個兒子都很器重,每有親出,便由長子留邯鄲監國,兩個小兒子隨軍征戰。時間一長,次子三子便成了軍中大將,趙語則時常執掌國政,順理成章的做了太子。趙成侯死後,次子趙緤不服太子趙語,起兵奪權。趙語應對沉穩,聯合三弟趙城打敗了趙緤,趙緤便棄國逃亡到韓國去了。為了報答三弟,趙語將趙城封為奉陽君,封地擴大了兩倍。由於趙語不太熟悉軍事,趙國又多有征戰,趙城便兼了上將軍。幾次勝仗,趙城的威望權勢便漸漸膨脹了,趙城也漸漸的威風起來了。

    秦國奪取了晉陽,趙城領兵救援,卻差點兒做了秦軍俘虜。趙城惱羞成怒,便要起傾國之兵與秦軍決戰!趙肅侯這回卻出奇的固執,堅決不贊同與秦國硬拼。他當着全體大臣,將國君大印捧在手上說:『奉陽君若一意孤行,便請收下這傳國金印,趙語當即隱退山野。』趙城大為尷尬,竟硬是給悶了回去。

    從此後,這奉陽君卻更是橫行國中,不將趙肅侯放在眼裏。許多大臣不滿奉陽君的專橫氣焰,紛紛秘密上書,請趙肅侯『殺奉陽君以安趙氏』。趙肅侯非但不置可否,反而又將丞相權力交給了奉陽君,請奉陽君『開府號令,總攝國政』。如此一來,趙國便幾乎成了奉陽君的天下。府邸整日間門庭若市冠帶如雲,趙城忙得不可開交。許多原先秘密上書的大臣眼看國君孱弱,也就順勢投奔到奉陽君門下,官位便紛紛晉升了。只有這個萬騎將軍肥義卻是落落寡和,該如何便如何,依舊時常找國君稟報軍情,官爵也就老是原地踏步了。

    『噫!肥義也,稀客喲!』一個圓鼓鼓胖乎乎矮墩墩紅亮亮的白髮老頭兒,眯縫着雙眼,滿臉堆笑的倚着門庭下的石柱,拉長聲調驚嘆着。肥義大步走上九級寬大的白玉台階,淡淡道:『李舍人,肥義要見奉陽君。』這個李舍人,本是奉陽君的門客家臣,當時一般統稱為舍人。李舍人多年追隨奉陽君,很出過一些斡旋朝局的點子,自奉陽君得勢,便晉升了府邸總管。中原『三晉』魏趙韓同俗,都將總管稱為『家老』。近年以來,這李家老在邯鄲紅得發紫,大小官員無不敬畏三分,見面莫不打拱做禮連呼『家老大人』,還要眼疾手快的給門庭一口銅箱裏擱點兒金貴物事進去,否則,你便得處處難堪。肥義是趙國大臣,不可能不知道奉陽君府邸的進門規矩,但卻公然直呼『家老大人』為『李舍人』,如何不教這位炙手可熱的李家老氣上心頭?雖則如此,李家老畢竟老辣,反倒拱手做禮笑道:『將軍乃國家干城,自當要務在身。奉陽君正在竹林苑晨練,將軍請了。』肥義二話沒說,大袖一甩,逕自進府去了。

    奉陽君府邸已經由六進擴展為九進,府後還建了一座水面林苑。所謂竹林苑,卻是第三進國政堂東邊的一片竹木花草園囿,除了一大片青森森的翠竹,還養着一些珍禽異獸。奉陽君久在軍旅,晨練原是尋常,肥義自然不去多想,便直奔竹林苑而來。晨霧尚未消散,靜謐的竹林中忽然傳來粗重的喘息與細長的呻吟……肥義突然覺得異常,立即停住腳步,略微思忖,肥義對着青森森的竹林拱手高聲道:『萬騎將軍肥義,緊急晉見奉陽君,有軍國大事稟報。』

    但聞竹林中婆娑陣陣,傳來粗重嘶啞的呵斥:『大膽肥義!私窺禁園,可知罪麼?!』隨着話音,薄霧中轉出一個鬚髮斑白威猛壯碩的漢子,渾身淌汗,竟只在腰間裹着一片斑斕虎皮,仿佛一個遠古獵人!

    『國家為上,臣不知罪。』肥義肅然拱手,低頭不看面前的奇異景觀。

    『哼哼,趙國唯你肥義忠臣了?啊!』赤身『獵人』大喝:『來人!將肥義革去官爵,貶黜雲中大營,罰做苦役!』霧氣繚繞中遙聞呼喝之聲,卻是李家老領着一班武士上來,立即將肥義奪冠去服綁縛起來。肥義竟沒有絲毫驚慌,只是狠狠盯了李家老一眼,微微冷笑了一聲,便被不由分說的押走了。流散的晨霧中傳來一陣哈哈大笑。一個帶劍軍吏匆匆走來:『啟稟奉陽君,洛陽蘇秦求見。』

    『蘇秦?蘇秦是誰?』問話的虎皮『獵人』已經變成了衣冠整肅的奉陽君。李家老笑道:『臣想起來了,此人就是幾年前說周說秦的那個游士,鬼谷子高足呢。天子賜王車,還拒絕了秦國的上卿高爵,名噪一時呢,只是,不知後來為何沉寂了?』

    『噢?好呵!』奉陽君笑了:『如此名士,求之不得。見!』

    『主君且慢。』李家老低聲道:『容老臣探聽明白,以防背後黃雀。』

    『也好。弄清他究竟真心投奔,還是別有他圖?』

    『老臣明白。』圓圓的李家老一陣風似的隨着霧氣去了。

    邯鄲是蘇秦的第一個目標。

    方今天下,對秦國讎恨最深的莫過於魏楚趙韓四國。魏國是秦國的百年夙敵,楚國近年來受秦國欺侮最甚,韓國直接被秦國奪去了宜陽鐵山,趙國丟了晉陽之後,便成為眼下受秦國威懾最為嚴重的中原國家。要在反秦大計上做文章,就要從這四國之中選擇一個入手。蘇秦做了反覆權衡,魏國實力最強,但魏惠王君臣消沉頹廢,想要他出頭挑起反秦重擔很難;楚國偏遠,素來對中原狐疑,雖可能成為反秦主力,但卻不適合做發起國;韓國太小,但有風吹草動都可能被秦國扼殺在搖籃。只有這個趙國,國力居中,民風剽悍善戰,在中原六大戰國中影響力僅僅次於魏齊兩國。更重要的是,趙國在列國衝突中素來敢作敢當,國策比較穩定;前代趙成侯與目下趙肅侯都算得明智君主,善於決斷權衡。凡此種種,都使蘇秦毫不猶豫的直奔了趙國。

    一路北上,蘇秦對趙國的朝局已經瞭若指掌,便決意先行說動奉陽君,然後晉見國君。聽說奉陽君有早起理政的習慣,他便趕在大清早前來晉見。一見那個圓呼呼滿臉堆笑的家老,蘇秦便知這是一個『人貓』,便很自然的向銅箱中丟進了三個有天子銘文的『洛陽王金』。家老立即對他肅然起敬,安排好他在暖房等候,便匆匆進去稟報了。

    過得片刻,家老滿臉堆笑的碎步出來:『先生,奉陽君緊急奉詔,進宮去了,特意轉告先生,請先生明日晚上前來賜教。老朽當真慚愧也。』『家老言重了。蘇秦明晚再來便是。』

    回到客寓,蘇秦思量今日所遇,覺得大有蹊蹺。權傾一國如奉陽君者,天下無出其右。此公有清晨獨處園囿的嗜好,趙肅侯豈能不知?奉陽君緊急奉詔云云,肯定是託詞不見而已;然卻又『特意轉告』明晚『賜教』,又分明是想見他。一推一拉,僅僅是一種小權謀嗎?似乎是,又似乎不僅僅是。大挫重生,蘇秦已經對『順勢持己』有了新的感悟,對於權力場的波詭雲譎魚龍混雜也有了一種登高鳥瞰的心境。面對這剛烈專橫的奉陽君與柔膩陰險的『人貓』家老,蘇秦決意抱定一個主意,順勢而說,見機而做,絕不再糾纏於一國一邦。次日暮色時分,蘇秦在家老殷勤的笑臉浸泡下見到了奉陽君。

    煌煌燈下,倆人都對對方打量了一番。蘇秦看到的,是一個與這豪華府邸格格不入的粗壯黧黑的布衣村漢,兩隻眯縫的細長眼睛突然一睜,便會放射出森森亮光!奉陽君看到的,是一個從容沉穩的布衣士子,長發灰白,黝黑瘦削,幽幽的眼光讓人莫測高深。『先生策士,若以鬼之言說我,或可聽之。若言人間之事,本君盡知,無須多說。』剛剛坐定,奉陽君便怪誕冰冷,似乎要着意給蘇秦一個難堪。

    『以鬼之言見君,正是本意。』蘇秦微微一笑。

    『噢?此話怎講?』

    『貴府人事已盡,唯鬼言可行也。』

    奉陽君突然一陣大笑:『好辯才!願聞鬼言。』

    『我來邯鄲,正逢日暮,城郭關閉,宿于田野樹林邊。夜半之時,忽聞田間土埂與林間木偶爭辯。土埂說:「你原不如我。我是土身,無論急風暴雨,還是連綿陰雨,泡壞我身,我卻仍然復歸土地,天晴便又成埂。土地不滅,我便永生。你卻是木頭,不是樹木之根,便是樹木之枝。無論急風暴雨,還是連綿陰雨,你都要拔根折枝,漂入江河,東流至海,茫然不知所終。」請教奉陽君,土埂之言如何?』『先生以為如何?』奉陽君似覺有弦外之音,卻又一片茫然,便反問了一句。『土埂之言有理。』蘇秦直截了當的切入本題:『無本之木,不能久長。譬如君者,無中樞之位,卻擁中樞之權,直如孤立之木,外雖枝繁葉茂,實卻危如累卵。若無真實功業,終將成漂流之木。』

    奉陽君眼光一閃,卻沒有說話,思忖有頃,擺手道:『先生請回館舍,明日再來吧。』蘇秦情知奉陽君木然煩亂,便拱手做別,逕自去了。

    奉陽君卻黑着臉倚在長案上發呆。蘇秦的話使他感到一絲不安,『無中樞之位,卻擁中樞之權』,的確是權臣大忌,可是勢成騎虎,自己能退麼?聽這蘇秦話音,又似乎有轉危為安的妙策。可能麼?一介書生士子,能扭轉乾坤?正在思緒紛亂,一陣輕輕的腳步來到身邊。『敢問主君,蘇秦如何?』李家老的聲音殷切恭謹,讓奉陽君覺得舒坦。『你以為如何?』奉陽君臉上卻是威嚴持重。

    『臣有一問:蘇秦勸戒主君急流勇退,主君打算聽從麼?』

    『不能。』奉陽君猶豫片刻,還是吐出了這兩個字。

    『如此臣則可言。臣觀蘇秦談吐,其辯才博學皆過主君。此人入趙,所圖謀者終為自己功業,主君只是他建功立業的墊腳石罷了。惟其如此,此人將對主君大為不利。』

    『趕走蘇秦,開罪天下名士,誰還來投奔我門?』

    『主君勿憂。我有一計,可使蘇秦樂而去之,不累主君敬賢之名。』

    『噢?說說看!』

    家老湊近,一番低語,奉陽君哈哈大笑。

    次日晚上,蘇秦悠然而來。奉陽君小宴款待,酒罷肅然求教。蘇秦格外真誠,剖析了奉陽君的危局,提出了一舉解脫危局的根本謀略由奉陽君出面聯合六國抗秦,擁戴趙肅侯出任盟主,化解君臣猜疑,既建立真實功業,又不露痕跡的回歸臣子本職,如此奉陽君便可如土埂般永生。最後,蘇秦慷慨言志:『蘇秦本風塵布衣,不忍中原諸侯受強秦欺凌,願奮然助君以成大業,願君力挽狂瀾,做天下砥柱!赤子之心,願君明察。』

    奉陽君兩眼一直看着蘇秦,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起初,蘇秦只以為此人機謀深沉,自是江河直下滔滔不絕,說了一個時辰,奉陽君竟仍是正襟危坐,絲毫不為所動。蘇秦覺得蹊蹺,便停了話頭,端詳着奉陽君神情,等待他的發問。誰知奉陽君依舊木然端坐,竟是一言不發!『蘇秦告辭。』情知有異,蘇秦拱手一禮,逕自去了。

    『先生留步。』身後傳來沙沙柔柔的聲音,李家老輕步追了上來:『老朽代主君送先生了。』蘇秦淡淡一笑:『敢問家老:昨日粗談,奉陽君尚且動容,今日精談,奉陽君卻木然無動於衷,其中緣故何在?』家老神秘的笑了笑,將蘇秦拉到道旁大樹下,先深深一個大躬,又幽幽一嘆:『先生機謀大,策劃高,我家主君才小量淺,不能施展。老朽恐先生有不測之危,便請主君棉花塞耳,無聽談說。老朽慚愧,慚愧!』

    蘇秦大是驚愕,愣怔片刻,卻縱聲大笑起來:『奇也!奇也!當真大奇也!』待蘇秦笑聲平息,家老又是幽幽一嘆:『雖則如此,先生遊歷諸侯,跋涉艱難,無非圖個錦衣玉食。老朽定然請求主君,資助先生以高車重金。老朽慚愧,慚愧!』

    『噢?』蘇秦更加笑不可遏:『還有此等事?不聽我言,卻贈我錢?』『還請先生明日再來。老朽慚愧慚愧。』

    『好好好,我明日再來便是了。』

    『老朽慚愧慚愧。』

    蘇秦覺得大是滑稽,想忍也忍不住滿腔笑意,竟是大笑着揚長去了。

    回到館舍,蘇秦竟忍不住大笑了半日,惹得鄰居客人伸頭探腦嘖嘖稱奇。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然則自春秋以來,如此塞耳使詐者,當真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一篇精心構思的宏大說辭,竟做了聾瞽塞聽,當真的對牛彈琴!名士遊說有如此滑稽奇遇者,五百年也就我蘇秦一人耳!既遇如此滑稽偏狹之徒,何不順勢而下,成全了這個滑稽故事?

    次日午後,蘇秦如約前往,李家老肅然迎出請入。奉陽君在正廳隆重設宴,連說一番『昨日受教,如醍醐灌頂』云云。李家老便急忙對着蘇秦使眼色。蘇秦又是一通大笑,也就勢說了一通『水土不服,便欲歸去』云云,雖都是口不應心,竟也是其樂融融。酒宴之後,奉陽君『賜贈』了蘇秦許多貴重物事,除了黃金百鎰,軺車一輛,有三樣珍寶倒確實是蘇秦所沒有見過的:一是一顆明月珠,在幽暗中竟能光照丈許!二是白玉璧一隻,李家老特意叮囑說這是楚國的荊山璧,與和氏璧齊名呢。三是黑貂裘一領,能化雪於三尺之外。『老朽慚愧慚愧。』李家老指點交代完畢,畢恭畢敬的看着蘇秦,生怕生出意外。蘇秦卻大笑着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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