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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回 偷硃筆智激小杏奴 分白鏹硬證三蔭子

清朝三百年艷史演義作者:費只園發布:福哥

2020-6-9 02:13

    上回說到隆科多被朝臣奏劾,說他私藏硃筆,不肯繳進。

    雍正派了順承郡王審訊,隆科多不肯承認。復奏上去,雍正再檢點隆科多所交硃筆,只缺了暢春園侍疾的時候一張硃筆。這隆科多將此丹書鐵券,是赦卿二十四死的確證,所以不肯同繳。

    雍正想此紙流傳在外,總是授人以柄;況且千秋萬歲後,宣布出來,又於君德子道,都有關係,急急要收回銷毀。偏是隆科多左推右諉,捏着不放。雍正嚴旨催促,那郡王倒做了難人。

    隆科多知道雍正手下有一班飛檐走壁的兄弟,防他要來偷竊,把這張硃筆,裝在一個小匣內,秘密藏着,只有他第三個妾接洽。他進監的時候,交代三妾說朝旨若有賜死消息,便把這硃筆揭出來,讓大眾看看,否則無論何人,不得擅開此匣。那郡王雖則知是隆科多確藏硃筆,嚇又不受,騙又不受,如何定他的罪名?

    這日審訊後歸邸,正在納悶,侍婢杏奴,送上一盞茶來。

    這杏奴原是青海的俘虜,發給功臣家為奴的。郡王福晉因她聰明得很,便留在上房差遣。她從小學就跳躍跌扑,還有什麼輕身法子。平時都叫她演着遊戲,那班側福晉格格,沒有不喜歡她的。便是郡王也在小婢裡面,揀了幾個身體結實的,叫她教授,無事時如兩人相撲侑酒。杏奴在這郡鄰,已經六七載了。

    福晉要將她遣嫁,他總說報恩才去。

    郡王這日看她送上茶來,說道:『杏奴,你報恩的機會到了。』杏奴便問何事?郡王將隆科多的事,說了一遍,又道:『你能夠偷出硃筆,將隆科多就此結案,不特為主分憂,並且為國分憂,我自然抬舉你。』杏奴道:『隆科多宅子,不比淺房促屋,知道他藏在何處呢?況且輕輕一張紙,袋裡可放,衣里可帶,或者不藏在家裡,亦說不定。若是畏罪銷毀,不更無從查考嗎?這個差使,杏奴是干不來的。』郡王道:『你且進他的宅子試試看,偷不偷得出,都不怪你。』杏奴道:『王爺,凡做事必須萬無一失,才可動手。若弄得畫虎類犬,不是徒着痕跡嗎?隆科多宅子裡,那有不防備到這個「偷」字?僥倖的事,杏奴實在不敢幹的。』郡王聽她說得有理,然除卻一個『偷』字,再無別法,再無別人,便佯嗔道:『哼哼,你口口聲聲報恩,我才差遣到你,不料你這也不肯,那也不肯。孟嘗君養士,還有雞鳴狗盜,如今我養了你們,只是袖手旁觀。咳,畢竟是沒有能耐,才把這些話來搪塞我的。』杏奴最恨人家說她義氣薄,本領弱,經郡王幾句話一激,她便道:『王爺叫杏奴去便去,但要賞假七日,如不偷硃筆,情甘伏罪。但是監中要將進出的人,嚴密搜檢,以防夾帶。』郡王道:『是了,你干你的罷。』

    杏奴一瞥而逝。先在隆科多宅子左近住着,打聽隆科多最寵愛的何人,最秘密的何地,漸漸有點眉目。她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換了丐女妝束,在隆科多宅前求乞。閨人再四驅逐,今日既去,明日又來。一傳兩,兩傳三,僕婢當做新聞,傳到內宅去了。隆夫人早經退老,家務都由三姨太管理。近日為着隆科多案懸未結,心裡總不自在,聽得有這奇丐,又是女子,便叫侍婢帶她進宅來。杏奴蓬頭垢面,鶉衣百結,跟着侍婢,從夾弄中進了內室。瞥眼看見三姨太坐着抽煙,杏奴帶哭帶叫,撲了上去道:『我的菩薩呀,讓我尋着了!』三姨太慌忙問道:『你說的什麼話?』杏奴道:『我是關外逃荒的,父親母親,都折散了,跟了大隊難民進京。夢見一位白髮婆婆,指點我說正南方第幾條胡同,第幾間府第,有個觀音菩薩轉世的人救度你,你災難就要滿了。我所以在宅前儘管候着,果然得見菩薩。菩薩大慈大悲,總要收留我才好。』三姨太笑道:『這不是傻子嗎?我收留你。』回首叫侍婢帶她去梳頭淨面,換件衣服,再上來。到得杏奴上去叩見,已是容光煥發,顯着那圓面大耳,奕奕有點威武。三姨太叫她在上房伺候,杏奴鋪床疊被,煮茗添香,都比她婢周到。

    三姨太逐日必到監中一趟,這日下午歸來,十分惶遽,只是嗚嗚的泣。杏奴料定事情愈逼愈緊了。晚膳以後,三姨太令諸婢早睡,自己也關好房門。諸婢趁此機會,有的出去閒話了,有的齁齁睡熟了。杏奴有事在心,從房門縫裡偷窺那三姨太,三姨太正在開箱倒籠,拿出一個小匣,捧在床上枕邊擺好,撳撳鎖,套套鑰匙。杏奴暗想道:『這匣子輕得很,內中怕就是硃筆吧?我出王鄰已是六日,不管它錯與不錯,偷了這個匣子,也好復命了。』但急切不能下手,只好耐心等着。去偷窺兩次,三姨太還是守着。一直到將近五鼓,才見三姨太有點疲倦,杏奴便揭起窗簾,撬開窗格,向枕邊取了匣子縱身欲跳。三姨太已經驚醒,叫聲有賊,杏奴早趁着殘月,從屋脊上越過兩三重了。回到王邸,郡王尚未早朝,便將匣子呈上。郡王扭破小鎖,果然匣子裡有個封套,封套里有張硃筆,寫道:着舅舅隆科多便宜行事,事成位在諸候正上,且恕九死。

    下署年月日、姓名、花押。

    郡王道:『難得你有這膽量,有這機智!現在第三側福晉出缺,便將你奏充罷。你要知道恩典。』杏奴只得謝了。

    郡王帶了硃筆上殿,雍正着實慰勉一番。郡王順便將立側福晉沙氏杏奴的話,奏明雍正,准諭宗人府註冊。郡王退朝後,再審隆科多。隆科多已知硃筆被偷,便對郡王道:『我為他人幹什麼事來,還想活嗎?』郡王會同三法司,擬定斬立決罪名,奏了上去。忽然雍正下了一道恩旨道:隆科多所犯四十款重罪,實不容誅。但皇考升遐之日,召朕之諸兄弟及隆科多入見,面降諭旨,以大統付朕,是大臣之內承旨者,惟隆科多一人。今固罪誅戮,雖於國法允當,而朕心實有所不忍。隆科多忍負皇考及朕高厚之恩,肆行不法,朕既誤加信任於初,又不曾嚴行禁約於繼,惟有朕身引過而已。

    在隆科多負恩狂悖,以致臣民共憤,此伊自作之孽。皇考在天之靈,必昭鑒而默誅之。隆科多免其正法,於暢春園外附近空地,造屋三間,永遠禁錮。伊之家產,何必入官?其妻子亦免為奴。伊子岳興阿着革職,玉桂着發往黑龍江當差。欽此。

    隆科多既經禁錮,這些趁火打劫的,我參田文鏡,你參鄂爾泰,他參李衛。那田、鄂原是扳搖不動的。李衛這一本,參他納賄賣官,有憑有據,還指定李衛第十二妾三蔭子是過付。

    這三蔭子是揚州『瘦馬』出身,年紀只有三七,生得花嬌柳軃,算是二十四橋的翹楚。但她系生長北里,閱歷甚深.舞弄亦捷。李衛在浙江巡撫任內,本來只有十個姨太太,他忽然揀了西湖岳王墳前一塊隙地,要造起花神廟來,想把這些姨太太浦,朔作花神,自己塑在中間,總司花令。但十二月還缺兩個,在蘇、揚備購一妓,湊足此數。又將收房寵婢,塑作閏月花神。鳩工庀材,一兩個月便落成了。這花神廟中座一個男像,左右十三個女像,都是星冠羽衣,飄飄有凌雲之致。手裡各人還捏着司月的花,曲檻雕闌,明窗淨几。神龕外面掛着一副楹帖,是: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一塊橫匾,寫着『湖山春社』。

    李衛還帶着十二個姨太太,畫船簫鼓,在廟裡嬉春。後來移督他省,將姨太太一齊帶去,其中要算三蔭子最為得寵。她弄的手腳,也真不少。若是李衛不肯,她拉鬍子,擰耳朵;怒了又喜,喜了又怒,總要李衛答應才罷。這時,李衛在總督任上。

    三蔭子有個鄉親,卻是揚州鹽商,保舉了候補知府。尋着三蔭子這條門路,想署一署事,顯輝顯輝。三蔭子居然索價二萬,前途允許下來,只等掛牌付款。偏是李衛出外大閱去了,到得回省,接二連三的公事,三蔭子無暇代求。這晚從籤押房退出來,便赴三蔭子房裡。三蔭子為着這事,自然格外逢迎。

    李衛正待上床,三蔭子身邊掏出一張名條來,寫着三品銜候補知府黃日照,求大人恩委署缺。李衛一看道:『你得他多少銀子?這人是有名的鑽營好手,我正要參他呢!』三蔭子道:『這是我的表兄,看我面上調劑他一個缺嘛!』李衛道:『這卻應承不來,這種人我怎樣交代藩司呢?』三蔭子道:『我嫁了你做總督的夫人,連娘家的親眷,不肯抬舉一點,我有何面目見人呢?』言罷便滾下淚珠來了。李衛道:『不要哭,再想法罷!』三蔭子逼着李衛,三日內要回信。李衛無可如何,叫藩司委了一個簡缺,三蔭子二萬到手了。

    不道這知府急於撈本,添了許多意外收人。屬員被他剝削不過,到省時稟明總督。李衛是外強內荏的,下了一道通札,叫屬員廉潔奉公。這知府認定有三蔭子的靠傍,毫不知改,弄到聲名狼藉,藩司只好將他撤任了。那知府想到二萬紋銀,只做了半年知府,大覺吃虧,便托原經手來找三蔭子。這消息早傳到一班同僚耳朵里,沸沸揚揚,御史便聞風彈劾。

    雍正知道這是不能留中的,一面叫李衛明白回奏,一面欽派大員馳驛前往查辦。李衛料定雍正的脾氣,是最忌飾說的,把該知府如何行賄,侍妾三蔭子如何求情,一五一十,奏將上去。後面還說道臣解職在署,聽候查辦。那欽差早已到省了,先傳藩司問話,然後命藩司護理督篆。李衛照復奏的話,遞了親供,並將三蔭子交案聽審,說犯官准情是實,得賄是虛,究竟賄事有無,及賄款多少,須該知府與三蔭子當堂證實。

    欽差想到,李衛是雍正心腹,不好十二分認真研鞫,將錯就錯,把知府當做三蔭子表兄,說道三蔭子嫁李衛時候,該知府曾送奩資二萬,到得該知府候補到省,三蔭子為酬報起見,求李衛將該知府拔委。李衛曾札藩司審查資格,與署事頗相符合,是以照例委任。該知府才不勝職,李衛已經撤省。是李衛雖顧私情,未悖公事。惟不知遠嫌拒絕,應實降二級調用。該知府自恃豪富,輒以白鏹誘人入罪,殊屬卑鄙無恥,應行革職。

    三蔭子身為貴妾,為私親代求差缺,亦屬不應為而為,姑念女流,交李衛嚴加管束。紋銀二萬兩,既系奩資,並非賄款,免其交出充公。欽差合銜具奏,雍正自然照准,把李衛改了革職留任,還說李衛事雖有據,心實無他。一場大大的風波,消洱得泯然無跡。總算晦氣了這個知府,錢也花了,官也革了。李衛過了半年三月,早經銷去處分。倒是三蔭子受此打劫,防得幾個姊妹們嘲笑她,她弄的錢已盡夠了,借着歸寧,別了李衛,揚州去了。李衛此番雖沒有損失,總是一個痕跡,從此格外謹慎,與田、鄂果然鼎足而三呢。

    雍正除了年、隆,仗着田、鄂及李,好做幾年太平天子。

    偏有一個孝女何玉鳳,為着老父被害冤抑,陳明年羹堯罪狀,來求昭雪。雍正將何孝女連同奏疏,發交順天府府尹核復。正是:但願覆盆昭日月,不辭伏闕試雷霆。

    欲知後事,且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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