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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進鴆酒故後銜冤 施巫蠱逆臣受首

元代宮廷艷史作者:許慕羲發布:福哥

2020-6-7 03:18

    話說文宗即位之後,旁的政事沒有舉行,第一件美政便是命阿榮、趙安世兩人督建尤翔集慶寺於建康,又派台臣前往監工。此詔一下,早又觸動了南台的一班御史,大家聯銜諫阻。

    那奏章說道:陛下龍潛建業,居民困於供給,幸而獲睹今日,莫不跂望非常之恩。今奪民時,毀民居,以創佛寺,台臣表正百官委以監造,豈其禮哉?昔漢高祖復豐、沛兩縣,光武帝免南陽稅三年,今不務此,而隆重佛教,何以慰斯民之望?且佛教慈悲方便,今尊佛而害生民,無乃違其教乎?臣等心以爲危,故不避斧鉞,惶恐上陳!

    這道奏章說得剴切詳明,文宗展覽之下,自知在初即大位之時,不便拒絕諫臣,只得忍著氣,下詔罷免台臣監役,眾台臣方能免了往返之勞。但是文宗雖然納了台臣的諫,他心內總想皈依佛教,懺除一切罪孽,所以余政未修,便首建佛寺。又因帝師圓寂,改立西僧輦真乞刺思爲帝師。新帝師從西域到來,文宗傳旨,命朝位出迎,凡位在一品以下的都不能免。那帝師得了寵遇,更是大模大樣,乘車入都。既登殿,文宗也恭立門內,親揖帝師。帝師傲睨自若,不過略略合掌,便算向文宗答了禮。及入座,由文宗飭諭,命大臣俯伏進觴,帝師又傲然不爲動。惱動了國子祭酒富珠里翀,大踏步走至帝師座前,滿滿的斟了一觴,遞與帝師道:『帝師祖奉釋迦,是天下僧人的宗師;我祖奉孔子,是天下儒人的宗師。彼此各有所宗,各不爲禮,想帝師亦應原諒。』帝師聽了他的話,倒也無從辯駁,只得一笑起身,接過來一飲而盡。大眾爲他栗然,富珠里翀卻徐徐地退入班中。文宗也不加責,盡歡而罷。嗣以燕帖木兒功勳無比,追封三代爲王。又命禮部尚書馬祖帝鋪張他的功績,制文立石,以示寵眷。因燕帖木兒權勢日隆,凡所欲爲,無不如意。宮廷朝野只知有太平王,不知有文宗。那文宗還日加尊崇,恩禮不衰。

    到了天曆三年,文宗又改元至順,其時明宗的皇后八不沙,已從漠北返本京,文宗迎她入居宮中,敕有司供幣帛二百匹,作爲資用,並命明宗之子懿璘質班爲鄜王。懿璘質班年方五歲,系明宗嫡子,乃是八不沙皇后所生。又有一子,名叫妥歡帖睦爾,比懿璘質班年紀較長,其母名叫邁來迪。相傳這邁來迪乃是北方娼女,從前宋恭帝趙顯被虜,元世祖封他爲瀛國公,安居北方,平日無事,常常的出外尋花問柳。有一天,遇見了邁來迪,趙顯見她生得花容月貌,美麗無比,十分愛慕,便與她結成外眷,產下一子,便是妥歡帖睦爾。後來趙顯病亡,邁來迪色貌未衰,被明宗和世〔王束〕納爲侍妾,妥歡帖睦爾便隨了母親,一同歸入明宗府邸,子以母貴,居然做了明宗的長子,因此明宗左右,嘖有煩言。現在也隨了八不沙皇后同居宮中,文宗不欲窮究,相待如猶子一般,任其出入宮禁,撫養成人。

    不過懿璘質班是嫡子,妥歡帖睦爾是庶子,嫡庶不能沒有分別,所以一個封王,一個並不封王。這且不必細表,就中單說八不沙皇后,雖入宮中,受著文宗的敬禮,奈心中不無怨懟,有時暗中流淚,有時對人微言,文宗雖略有所聞,倒也不暇理睬。

    只文宗後卜答失里與八不沙本不相親,此時同住宮中,面上似屬通融,意中不無介蒂,彼此相見,免不得暗嘲熱諷,冷語交侵。看官,你想這八不沙皇后本來沒甚才幹,遇著這等尷尬的遭際,又不能處之泰然,每不如意,輒遷怒左右。侍女們有何知識?得著主寵,便是喜歡,逢著主怒,便是懊惱,哪個肯體心貼意,曲意奉承?況八不沙是個過去的皇后,留居宮中,好似一個寄生蟲,怎及得卜答失里。當時國母節制六宮,所以八不沙一言一動,統由侍女們傳報,卜答失里遂無乎不知。

    冤家有孽,偏出了一個太監與八不沙硬做對頭。這太監的名字,與英宗時的賢相拜住,同一大名,這正是名同心不同呢。

    某日,太監拜住在宮中往來,巧遇著八不沙皇后,他也不上前請安,反在旁邊立著,指手劃腳,與小太監調筆。八不沙皇后不禁氣惱,便向他呵叱道:『你是一個區區太監,也敢這般無禮,人家欺負我,是我命苦所致,似你這廝,也看我是奴僕一般,罷,罷,你等仗著皇后威勢,竟爾無法無天,須知我也是個皇后,不過先帝忠厚,不甚防著,反被那狗男女從中暗算,倉猝崩逝,難道皇天無眼,作善罹殃;作惡反得降祥?泰山有坍的日子,你等應留著餘地,不要有勢行盡呢!』說罷,負氣竟去。這太監拜住卻冷笑了幾聲,又慢騰騰地走入中宮,見了皇后卜答失里,便跪倒地上,嗚嗚咽咽地哭將起來。卜答失里本寵愛拜住,瞧著這副情狀,便問道:『你受何人委屈,來到我處訴苦?』拜住道:『奴婢不敢說。』卜答失里道:『叫你說你卻不說,你何爲向我來哭?你莫非逞刁不成?』拜住磕頭道:『奴婢怎敢!這些事關係甚大,不說不可,欲說又不可。』卜答失里道:『你儘管說來,有我作主何妨。』拜住才將八不沙皇后所言,轉述一遍,且捏造幾句詈詞。卜答失里盛怒,陡然起座,擬至八不沙皇后處與她評理,拜住卻又勸阻。卜答失里頓足道:『我與她勢不兩立,定要她死在我手,方出胸中惡氣。』拜住道:『這亦不難,總教稟明皇上,賜她自盡便可了案。』卜答失里道:『我也曾說過幾次,奈皇上不肯見從,奈何?』拜住道:『從太子入後,便好行事。』卜答失里沉吟道:『你且起來,好好商酌爲是。』拜住頓首起立,經卜答失里屏去侍女,密與拜住商量。拜住道:『皇子雖幼,然將來總是儲君。現在鄜王已立,同處宮禁,勢必從旁窺伺,倘或皇上舍子立侄,如皇子何?如皇后何?』卜答失里道:『我亦防這一著,目今計將安出?』拜住道:『只教稟聞皇上,但說明宗皇后潛結內外,謀立鄜王爲太子,不怕皇上不信。』卜答失里道:『皇上曾有立侄的意思,倘若弄假成真,如何是好?』拜住道:『明宗暴崩,謠言蜂起,多說太平王燕帖木兒主謀,連皇上亦牽累在內,就是明宗皇后也懷著疑心,所以語中含刺。

    我想皇王讓德昭彰,情不如群情所料,若把此言一一奏聞,管教皇上動氣,早些斬草除根,免得後患。『卜答失里尚在搖頭,拜住道:』再進一層,竟說她謀爲不軌,將不利皇上,皇上莫非再讓不成?『卜答失里不禁點首,便令拜住暫退,自己待文宗入宮,便一層一層地詳告。

    文宗雖是動怒,然不肯驟用辣手,經卜答失里婉勸硬逼,弄得文宗心思,亦被她搖惑起來。俗語說得好,枕席之言易人,況加以父子夫婦關係生死,就是鐵石人也要動心,不由地嘆息道:『凡事不爲已甚,我已爲燕帖木兒所惑,做到不仁不義。

    目今又被勢逼,教我再做一著,豈不是已甚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只好將錯就錯罷了。『便語皇后卜答失里道:』據你說來,定要處死八不沙皇后,但我心終屬未忍,寧可由別人去處置她,我卻不好自行賜死。『卜答失里無言。到了次日,文宗自去視朝,卜答失里即召拜住密議,並將文宗之語述畢。

    拜住道:『皇上太屬仁慈,此事只可由皇后作主。』卜答失里道:『你叫我去殺她麼?』拜住道:『請皇后傳一密旨,只說皇上有命,賜她自盡,她向何人去說?只好自盡罷了。』卡答失里道:『事果可行麼?』拜住道:『何不可行?皇上決不爲難。』卡答失里道:『你與我小心做去,何如?』拜住出來,擬好密旨,親攜鴆酒,徑向八不沙皇后處行來。八不沙皇后梳洗才畢,驟見拜住入內,令她跪讀詔旨,不禁戰慄起來。拜住怒目道:『快請受詔以便復命。』八不沙皇后無可奈何,只得遵命跪著,由拜住宣讀詔敕,乃說她私圖不軌,謀立己子,應恩賜自盡等語。八不沙撫胸慟哭道:『既殺我先皇,又要我死,我死必作厲鬼以索命。』言至此,即從拜住手中奪過鴆酒,一飲而盡,須臾毒發,自仆地上。拜住由她暴斃,竟回報卜答失里。卜答失里很是快慰。

    及文宗聞知,只說八不沙皇后暴病身亡。文宗明知有變,但絕了後來的禍根,也是愜意的多,失意的少。卜答失里遂欲正名定分,立其子阿刺忒納答里爲太子。文宗倒也應允,先將八不沙皇后的喪葬,草草理畢,然後安排冊命。正擬命太常各官議冊立太子禮儀,偏生皇后卜答失里與太監拜住,計上生計,又復想出了一種毒謀。她想鄜王懿璘質班與妥歡帖睦爾尚處宮中,究竟不是了局,擬將他驅逐出外,拔去了眼中之釘,庶幾始終無患。逐日向文宗前絮聒,把禍福利害的關係,反覆密陳。

    文宗以兩人年尚幼弱,不便遣發,只說是從緩再商。卜答失里總不肯放手,暗中唆使妥歡帖睦爾的乳母,叫她告知其夫,入見文宗,略言妥歡帖睦爾實非明宗所出,娼妓雜種,如何冒充天潢,自亂血統?且明宗在日,已欲將他驅逐,此刻正宜慎重名義,休使一誤再誤。於是文宗下令;將妥歡帖睦爾母子逐出,東戍高麗,幽居大青島中,不准與人往來。妥歡帖睦爾既去,只有一個懿璘質班,孤苦伶仃,無人扶持。卜答失里還想將他調開,偏是文宗不從。拜住復獻計道:『一個小孩子曉得甚麼計策?只教糕餌中間稍置毒藥,便可將他置死。』言未畢,忽似有人從後猛擊,竟致頭暈目眩,跌仆地上。卜答失里大爲驚訝,忙令侍兒攙扶。拜住反嗔目怒叱道:『哪個敢來救他,他是一個小太監,恃寵橫行,謀死了我,還要謀死我子麼?』這語一出,嚇得卜答失里牙床打戰,面色似灰。拜住又戟指痛詈道:『都是你這狠心人,妄逞機謀,欲將我母子置諸死地。所以家奴走狗亦得肆行無忌,巧圖迎合。須知天下是我家的天下,你等害我先皇,奪我帝位,還嫌不足,又將我嬌子鴆死,我死得好苦啊!』說至此,捶胸大哭。嗣復慘然道:『可憐我夫婦兩人,俱爲你們毒死,現在只剩了一個血塊,年才四五歲,你們也該存些天良,好好地顧全他。人生修短,就是有數,總不該死於你們之手。你們只道害了我子,你子就得長壽,萬歲爲君麼?』你且看著,我先索了賊奴的性命回去再說。『言畢,即寂然不動。等到卜答失里驚魂漸定,再將拜住仔細一看,已經滿口鮮血,咬舌而亡。從此深宮內院,常帶陰氣,一班宮娥彩女,互相驚駭。不是說聽見鬼哭,便是說瞧見鬼影,連在白晝的時候,也要呼朋引侶,方敢進出。到了夜靜閉戶,更覺陰氣深沉,不敢出氣。

    卜答失里由驚生畏,由畏生憂,即與文宗商議,欲在帝師座前親受佛戒。文宗本來心虛已久,又聞得宮中時時見鬼,更覺毛骨森然。現在聽了皇后之言,自然滿口應承。當即告知帝師輦真乞刺恩,擇吉受戒。輦真乞刺恩巴不得有此一舉,自然沒甚推卻。屆期,請帝師入興聖殿,由文宗率領皇后及皇子阿刺忒納答里,都到壇前,行受戒禮。好在一切儀制,皆有成例,只要依照而行,不過由太常禮儀使,稍費手續,僧徒等多念真言,就算大禮告成。文宗又命懿璘質班也受了佛戒,以爲這樣一來,慈航普渡,冤結一齊解除,就是宮內一切人等,也都以爲仗著佛力,可以消滅魔障,就有鬼物,賴此佛力呵護,也不敢爲殃作祟,因此宮廷之內,稍稍鎮靜。文宗遂封皇子阿刺忒納答里爲燕王,立宮相府,命燕帖木兒總領府事,外無異談,內無妖孽,居然安安穩穩,度將過去,從此愈加相信佛力無邊,可以解冤消孽。遂命西僧作佛事於大明殿,自四月朔日起,至臘月始罷。其時故相鐵木迭兒見之子鎖住,又匯緣於進,做了將作使。他因將作使一職位微秩卑,尚未滿欲,復與其心腹觀音奴陰謀作亂。無如勢孤力薄,一時無從發難,乃與姐夫太醫使野里牙暗中鎮魔。適聞宮內有鬼作祟,愈加迷信,以爲垂機厭禳,可以靈驗。野里牙之姊阿納昔木思素來相信道教,便從道教徒侶,求得符籙數道,在庭中設立神壇,上供北斗星君的牌位,朝夕頂禮,口中所祝,無非祈君速死,另換真命天子,制治天下等語。還有前刑部尚書烏馬喇、前御史大夫孛羅、前上都留守馬兒,皆因失職閒居,心懷怨望,都歸入鎖住黨內。

    這幾個人平日與鎖住往來,甚是莫逆。至是聞鎖住得了此法,大家贊成。哪知事機不密,被人舉發起來,由燕帖木兒告知文宗,即命鐵騎前往捉拿,先將鎖住、觀音奴、野里牙三人逮問。

    中書省臣嚴刑審訊,復究出烏馬刺、孛羅、馬兒和野里牙之姊阿納昔木思等,也一同與謀。遂將這四個人也一同捉來審問明白,律以咒詛主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一齊正法。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出了一樁叛逆的事情。未知誰人叛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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