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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民地武是真的滅不了,還是有人故意『供養』它?

武裝林立之國作者:王子瑜發佈:一葉知秋

2019-11-29 11:11

關於緬甸的內戰,有一種現象漸漸引發人們的關注和思考,那就是:『為什麼兵力和武器均強於民武十幾倍的緬軍,從來都沒能把一支少數民族武裝給徹底消滅掉?』於是,人們開始懷疑:『難道緬軍故意不把民武消滅?抑或有什麼大國在民武背後撐腰,使得緬軍即便有能力滅也滅不了?』

關於後者,緬方及親緬媒體經常都會含沙射影地指責鄰國,屬於大國戰略博弈的範疇,前一章已作過專門探討,茲不贅述。

關於前者,邏輯上和動機上可以成立,緬軍人集團出於創造敵人需要,確實不會把民族武裝全部消滅。因為有了敵人,軍方才可以根據自身處境的需要隨時發動戰爭。比如:軍方需要一些敵人來顯其特殊地位和作用,也需要敵人來轉移聚焦到軍方但卻不利於該集團的注意力,同時還需要藉助塑造出一個緬族共同的敵人來凝聚緬族的人心。

以上推論是建立在緬軍人集團的戰略生存的,假如緬軍把所有民族武裝都消滅掉,國內無戰事之後等待他的就是被民選政府削權,甚至是被追責、被清算。所以,緬軍不去傾盡所能對某個武裝實施全殲反而有助於該集團獲得更大的好處,因為動盪的局勢能讓緬軍獲得長期干預國事的藉口、軍隊不受總統節制的藉口,以及25%軍人席位不可消減的藉口……。反之,假如全國一派清平,緬軍也就不可能有那麼多藉口持續插手國家政治了。

關於緬甸內戰,民盟政府或民地武一直都是被動地應對,一直都是由緬軍人集團佔據主導地位、牢牢把握着戰爭的主動權,因此,只要是緬軍仍然希望通過『武裝衝突』來體現其存在的價值或通過戰爭來牽制政敵,緬甸的內戰就永遠也不可能會停熄。因為,當救火隊就是蓄意縱火之人,能否成功滅火,就不再是取決於他們的能力,而是取決於他們的真心實意。這也正是為什麼眾多民族武裝一直都對緬軍的停火誠意存疑的主要原因。

企圖用軍事手段解決政治問題的緬軍頭們,就像企圖用外科手術解決一切內臟疾病的庸醫,一味急功近利地只着眼於治標,從不考慮如何治本。緬軍方的具體做法就是——巧妙避開以政治手段解決武裝衝突,一方面對已簽字10家組織的政治權利問題一拖再拖,另一方面則繼續威逼利誘其它民武組織簽署NCA,企圖從法律上和道義上捆住民武組織的手腳。總之,緬軍方壓根兒就沒有打算去實行真正的聯邦共和制,他們的一切行動,全都是在為平穩地將緬軍人利益集團送上國家權力巔峯,確保該集團成為國家唯一的主宰者,而不是與非緬民族平等共享國家治權。

在彼此猜疑和互信缺失的情況下,高度警惕的『防人之心』使得世界各國都在加強軍備,以防遭人脅迫或侵佔,而這就是人類心裏的『瘟疫』。長年發動戰爭,除了加劇彼此人員傷亡、資源損耗和民族仇恨之外,並沒有多少積極正面的意義,也不會有誰是真正的贏家。就像法國作家阿貝爾·加繆所說:『戰爭如同瘟疫,每個人心裏頭都有瘟疫,要與之抗爭。』自古以來這種心靈瘟疫相互傳染,並且具有超強的抗藥性,迄今仍無根治良方。

革命家切·格瓦拉之所以贏得世人的尊敬,就是因為他作為領導古巴革命武裝力量的英雄鬥士,世界左翼運動的象徵,但他卻堅持認為:『革命者即便面臨敵人的殺戮,也應該堅信——不到萬不得已,不訴諸武力,即便萬不得已,也不應該濫用暴力。』這種理念與當前世界上某些動輒兵戎相見的軍隊相比,切·格瓦拉堅守的理念,足以令那些窮兵黷武、草菅人命的將軍們聞之汗顏。

合法性日益遭到各界質疑的緬軍,原本寄希望於通過整編各民族武裝構建其做為聯邦軍的合法性,於是,在計策失算之後,開始訴諸武力,強行肢解其他民族武裝。而那些被緬軍定義為『叛亂分子』的民地武,作為本民族生存與發展權利的保衛者,肩負着幾代人實現緬甸聯邦制、民族自決的政治理想,因追隨者眾多,使得民武組織獲得了一定的合法性。訴求和行動越具正當性,『鐵肩扛起族群希望』的保衛者們就越容易獲得兵源;民武控制區的人民越貧窮,人們就越加渴望通過革命改變當前被玩弄的命運,因此,也就不會輕易放下手中的武器。這就是民地武能夠長期存在的『良性』循環之一。

有一種贏利模式,叫做自產自銷、自賣自誇。站出來解決問題的人,其實就是麻煩的製造者;電腦病毒散播者,與殺毒軟件生產商就是同一人。有一種塑造崇高的模式,叫做天使面容、魔鬼心腸。發動戰爭的人,總會自詡為和平守護者。製造了大恐慌後卻只負責『熬心靈雞湯』的人,常被愚夫愚婦當做救世主。人類就是這麼一個善於自我愚弄且極度自私的物種。有些政府靠着挑起紛爭,來鞏固其搖搖欲墜的政權。有些政府則靠着大規模戰爭,以『復興』國家經濟或轉移人民對其不滿……。每個時代都會有無數軟弱平民的命運被綁架在少數人搏取大利的戰車之上,最終淪為純粹的犧牲品。沒有人願意成為犧牲品,但願意為某個夢想而獻身,所以,政客們總是擅於製造激動人心的夢想,抑或販賣恐懼感,然後,再以人為手段、把人當作棋子,去實現他們某個目標。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當魔王被當成活菩薩被萬眾虔誠膜拜,人們的苦難,註定只能是永無盡期。正如持續半個多世紀的緬甸內戰,它之所以能夠長成一隻殺不死的怪獸,或許不是因為它太強大,而是因為有人故意餵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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