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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為何總有人願意和緬軍方玩不平等遊戲?

武裝林立之國作者:王子瑜發佈:一葉知秋

2019-11-29 10:43

2016年3月民盟上台執政後便努力推動全包容性的、平等的政治對話,但緬軍方卻不願和民族革命武裝組織『玩平等遊戲』。然而,沒有平等,何來公正?沒有公正,強勢一方欺壓弱勢一方則在所難免。於是,那些受壓迫的族群,就會有勇士或革命者為了生存和尊嚴而奮起抗爭。於是,在正當權益被壓制,生存受威脅,投訴無門的情況下,人們便只有選擇最原始的方式來抗爭——訴諸武力。

上述情況表明,引發緬甸近現代武裝衝突的主要原因就是——緬軍方為保其基業長青,精心制定『不平等遊戲規則』並武力迫使他人曲服,從而引發所有被置於二等民族的革命者群起反抗。眾所周知,2008憲法裏面很多條款都有很明顯的權力傾斜,緬軍利益集團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個開賭場的,在設計遊戲規則時首先考慮的就是確保軍方不會輸。而且,由於手中掌握着豐盛的資源,他們根本不擔心沒有人前來下注。因為,倘若無人奉陪他們玩這個不平等的政治遊戲,那麼,軍方就可能按照其設計的政治轉型路線輕輕鬆鬆玩轉緬甸。那些拒絕08憲法這套遊戲規則的人們,則連參與緬甸政治的機會都會丟失。——『睜着眼往坑裏跳?還是拒絕入套?』這成了所有緬甸政治力量的兩難選擇。豈料,緬甸居然出現一位明知必輸,仍敢於下注的『賭客』。這個人就是曾經一度被譽為『民主鬥士』的昂山素姬。

昂山素姬在2012年4月當選議員時,曾一度拒絕在就職儀式上向08憲法宣誓,但是,假如她堅持這樣做,那麼她可能就永遠進不了緬甸的國會;進不了國會,她的政見和理念就永遠無法對這個國家產生影響。所以,最後昂山素姬不得不為了實現她的政治抱負而妥協,參與到一個她深知規則極不平等的遊戲裏,以『必輸』的勇氣去贏取幾乎不可能的勝利。假如昂山素姬因為規則不平等而拒絕參與國事,那麼等待她的結果就是一天一天的年華老去,老到再也沒有體力、精力和能力去實踐自己政治理念,去改變她深愛的國家。懂得做出適當妥協,是昂山素姬在鬥爭策略上政治成熟的表現,就像她深知面對『搬不走的鄰居』能夠明智選擇以互利為前提,創造雙贏,而不是互相拆台或彼此敵對。所以,面對軍政經權力統攬一身的軍人集團;動不動就敢把她軟禁起來的軍人集團,昂山素姬不再做出『寧為玉碎』的堅持,而是選擇抓住緬軍方為了爭取文明政治分數而釋放出來的某些權利,並使用好這些非常有限的權力。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昂山素姬相當於一位『能夠戴着鐐銬跳舞的人』,而這也正是其一度被西方世界推崇為『自由女神』的原因之一。昂山素姬的家世雖然發給了她一付好牌,但與她博弈的卻是能夠制定牌局規則的軍人集團,所以,緬甸的政治也就成了一場本世紀充滿智力、武力和劇情大反轉的精彩博弈,廣受東西方學者關注。

為什麼說:『真正的強者,就是能夠制定遊戲規則的人。』那是因為其他人不但得按其制定的、有利於制定者的規則參加遊戲,並且,人們不僅必須按規則行事,甚至連不參加的權利都沒有。緬三軍總司令敏昂萊在發言中或接受採訪時動不動就說:『我們歡迎所有國內的民族武裝組織和國防軍一起,在法律框架內解決衝突和政治矛盾。』這個聽起來非常偉光正的表述,在熟知緬甸問題的人聽來,卻是大大的狡黠,因為他指的『法律框架』不就是等於讓民武遵照08憲法乖乖接受整編嗎?緬甸軍人集團憑什麼能夠將全緬一百多個族群玩弄於股掌之中?觀其制定08憲法時機關算盡的本事,即可知一二。

試想,一個憲法向軍人權力傾斜的國家,沒有真正自治權的多民族聯邦制國家,不願給予非緬民族平等權利的國家,眾多少數民族國民沒有享受公民權利的國家,怎麼可能風平浪靜?怎麼可能持久和平呢?而且,造成當今武裝林立的責任難道不是應該由聯邦中央政府承擔嗎?可是,由於緬甸國家機器長期掌控在軍人利益集團手中,真正的聯邦中央民選政府並沒有得以充分行使過執政權力。雖然緬甸在2016年上台的民盟是真正的民選文職政府,也一心想要推行聯邦制,有意適當地分權與各民族邦,改善緬族與非緬民族的政治關係,但這一屆政府卻只能在軍人擁有特權的08憲法框架內行使有限權力。試問,這樣的中央政府,能施展她的政治理念或推行她的政策嗎?08憲法已經把緬甸的政治遊戲定製成了『緬軍必勝』的不平等政治遊戲,倘若不能打破這霸王式的遊戲規則,誰都甭想獲得真正的民族平等,而緬甸國家也就不可能在08憲法框架下實現長治久安。

緬甸軍人利益集團依仗手中軍事力量,就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制定並推行2008軍人憲法,把緬甸各方力量圈進其設計的不平等遊戲規則之中,明目張胆的將國事玩轉至這般田地,讓人不得不佩服緬軍方高超的心戰術。儘管眾人明知那是一部賦予軍人特權的憲法,但卻不得不按緬軍人集團的設計,屁顛屁顛地跟他們玩這必輸的不平等政治遊戲。比這更糟糕的是——有些遊戲一旦參與,就會越陷越深。所以,只要民盟或全國各個政治組織還在緬軍制定的規則裏參與政治,就等於同意讓緬軍人集團做永遠的莊家——只贏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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