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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回 冯妈妈说嫁韩爱姐 西门庆包占王六儿

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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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淡妝多態.更的的頻回眄睞.便認得琴心先許.與綰合歡雙帶.

記華堂風月逢迎.輕嚬淺笑嫣無奈.向睡鴨爐邊.翔鸞屏裡.暗把香羅偷解.

話說西門慶打發蔡狀元.安進士去了.一日.騎馬帶眼紗在街上喝道而過.撞見馮媽媽.便叫小廝叫住.到面前問他:『你尋的那女子怎樣了.如何也不來回話.』

婆子說道:『這幾日.雖是看了幾箇.都是賣肉的挑擔兒的.怎好回你老人家話.不想天使其便.眼跟前一箇人家女兒.就想不起來.十分人材.屬馬的.交新年十五歲.若不是昨日打他門首過.他娘請我進去吃茶.我還不得看見他哩.才吊起頭兒.戴著雲髻兒.好不筆管兒般直縷的身子兒.纏得兩隻腳兒一些些.搽的濃濃的臉兒.又一點小小嘴兒.鬼精靈兒是的.他娘說.他是五月端午日養的.小名叫做愛姐.休說俺們愛.就是你老人家見了.也愛的不知怎麼樣的哩.』

西門慶道:『你看這風媽媽子.我平白要他做甚麼.家裡放著好少兒.實對你說了罷.此是東京蔡太師老爺府裡大管家翟爹.要做二房.圖生長.托我替他尋.你若與他成了.管情不虧你.』

因問道:『是誰家女子.問他討箇庚帖兒來我瞧.』

馮媽媽道:『誰家的.我教你老人家知道了罷.遠不一千.近只在一磚.不是別人.是你家開絨線韓夥計的女孩兒.你老人家要相看.等我和他老子說.討了帖兒來.約會下箇日子.你只顧去就是了.』

西門慶吩咐道:『既如此這般.就和他說.他若肯了.討了帖兒.來宅內回我話.』

那婆子應諾去了.

過兩日.西門慶正在前廳坐的.忽見馮媽媽來回話.拿了帖兒與西門慶瞧.上寫著『韓氏.女命.年十五歲.五月初五日子時生』便道:『我把你老人家的話對他老子說了.他說:「既是大爹可憐見.孩兒也是有造化的.但只是家寒.沒些備辦.」』西門慶道:『你對他說:不費他一絲兒東西.凡一應衣服首飾.妝奩箱櫃等件.都是我這裡替他辦備.還與他二十兩財禮.教他家止辦女孩兒的鞋腳就是了.臨期.還教他老子送他往東京去.比不的與他做房裡人.翟管家要圖他生長.做娘子.難得他女兒生下一男半女.也不愁箇大富貴.』

馮媽媽道:『他那裡請問.你老人家幾時過去相看.好預備.』

西門慶道:『既是他應允了.我明日就過去看看罷.他那裡要的急.就對他說.休要他預備什麼.我只吃鐘清茶就起身.』

馮媽媽道:『爺嚛.你老人家上門兒怪人家.雖不稀罕他的.也略坐坐兒.夥計家莫不空教你老人家來了.』

西門慶道:『你就不是了.你不知我有事.』

馮媽媽道:『既是恁的.等我和他說.』

一面先到韓道國家.對他渾家王六兒.將西門慶的話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明日他衙門中散了.就過來相看.教你一些兒休預備.他只吃一鐘茶.看了就起身.』

王六兒道:『真箇.媽媽子休要說謊.』

馮媽媽道:『你當家不恁的說.我來哄你不成.他好少事兒.家中人來人去.通不斷頭的.』

婦人聽言.安排了酒食與婆子吃了.打發去了.明日早來伺候.到晚.韓道國來家.婦人與他商議已定.早起往高井上叫了一擔甜水.買了些好細果仁.放在家中.還往鋪子裡做買賣去了.丟下老婆在家.豔妝濃抹.打扮的喬模喬樣.洗手剔甲.揩抹杯盞乾淨.剝下果仁.頓下好茶等候.馮媽媽先來攛掇.

西門慶衙門中散了.到家換了便衣靖巾.騎馬帶眼紗.玳安.琴童兩箇跟隨.逕來韓道國家.下馬進去.馮媽媽連忙請入裡面坐了.良久.王六兒引著女兒愛姐出來拜見.這西門慶且不看他女兒.不轉晴只看婦人.見他上穿著紫綾襖兒玄色緞金比甲.玉色裙子下邊顯著趫趫的兩隻腳兒.生的長挑身材.紫膛色瓜子臉.描的水髩長長的.正是:

未知就裡何如.先看他妝色油樣.

但見:

淹淹潤潤.不搽脂粉.自然體態妖燒.嫋嫋娉娉.懶染鉛華.生定精神秀麗.兩彎眉畫遠山.一對眼如秋水.檀口輕開.勾引得蜂狂蝶亂.纖腰拘束.暗帶著月意風情.若非偷期崔氏女.定然聞瑟卓文君.

西門慶見了.心搖目蕩.不能定止.口中不說.心中暗道:『原來韓道國有這一箇婦人在家.怪不的前日那些人鬼混他.』

又見他女孩兒生的一表人物.暗道:『他娘母兒生的這般人物.女兒有箇不好的.』

婦人先拜見了.教他女兒愛姐轉過來.望上向西門慶花枝招颭也磕了四箇頭.起來侍立在旁.老媽連忙拿茶出來.婦人用手抹去盞上水漬.令他遞上.西門慶把眼上下觀看這箇女子:烏雲疊髩.粉黛盈腮.意態幽花秀麗.肌膚嫩玉生香.便令玳安氈包內取出錦帕二方.金戒指四箇.白銀二十兩.教老媽安放在茶盤內.他娘忙將戒指帶在女兒手上.朝上拜謝.回房去了.西門慶對婦人說:『遲兩日.接你女孩兒往宅裡去.與他裁衣服.這些銀子.你家中替他做些鞋腳兒.』

婦人連忙又磕下頭去.謝道:『俺們頭頂腳踏都是大爹的.孩子的事又教大爹費心.俺兩口兒就殺身也難報大爹.又多謝爹的插帶厚禮.』

西門慶問道:『韓夥計不在家了.』

婦人道:『他早晨說了話.就往鋪子裡走了.明日教他往宅裡與爹磕頭去.』

西門慶見婦人說話乖覺.一口一聲只是爹長爹短.就把心來惑動了.臨出門上覆他:『我去罷.』

婦人道:『再坐坐.』

西門慶道:『不坐了.』

於是出門.一直來家.把上項告吳月娘說了.月娘道:『也是千里姻緣著線牽.既是韓夥計這女孩兒好.也是俺們費心一場.』

西門慶道:『明日接他來住兩日兒.好與他裁衣服.我如今先拿十兩銀子.替他打半副頭面簪環之類.』

月娘道:『及緊儹做去.正好後日教他老子送去.咱這裡不著人去罷了.』

西門慶道.『把鋪子關兩日也罷.還著來保同去.就府內問聲.前日差去節級送蔡駙馬的禮到也不曾.』

話休饒舌.過了兩日.西門慶果然使小廝接韓家女兒.他娘王氏買了禮.親送他來.進門與月娘大小眾人磕頭拜見.說道:『蒙大爹.大娘並眾娘每抬舉孩兒.這等費心.俺兩口兒知感不盡.』

先在月娘房擺茶.然後明間內管待.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都陪坐.西門慶與他買了兩匹紅綠潞綢.兩匹綿綢.和他做裡衣兒.又叫了趙裁來.替他做兩套織金紗緞衣服.一件大紅妝花緞子袍兒.他娘王六兒安撫了女兒.晚夕回家去了.西門慶又替他買了半副嫁妝.描金箱籠.鑒妝.鏡架.盒罐.銅錫盆.淨桶.火架等件.非止一日.都治辦完備.寫了一封書信.擇定九月初十日起身.西門慶問縣裡討了四名快手.又撥了兩名排軍.執袋弓箭隨身.來保.韓道國雇了四乘頭口.緊緊保定車輛暖轎.送上東京去了.不題.丟的王六兒在家.前出後空.整哭了兩三日.

一日.西門慶無事.騎馬來獅子街房裡觀看.馮媽媽來遞茶.西門慶與了一兩銀子.說道:『前日韓夥什孩子的事累你.這一兩銀子.你買布穿.』

婆子連忙磕頭謝了.西門慶又問:『你這兩日.沒到他那邊走走.』

馮媽媽道:『老身那一日沒到他那裡做伴兒坐.他自從女兒去了.他家裡沒人.他娘母靠慣了他.整哭了兩三日.這兩日才緩下些兒來了.他又說孩子事多累了爹.問我:「爹曾與你些辛苦錢兒沒有.」我便說:「他老人家事忙.我連日也沒曾去.隨他老人家多少與我些兒.我敢爭.」他也許我等他官兒回來.重重謝我哩.』

西門慶道:『他老子回來一定有些東西.少不得謝你.』

說了一回話.見左右無人.悄俏在婆子耳邊如此這般:『你閑了到他那裡.取巧兒和他說.就說我上覆他.閑中我要到他那裡坐半日.看他肯也不肯.我明日還來討回話.』

那婆子掩口冷冷笑道:『你老人家坐家的女兒偷皮匠~逢著的就上.一鍬撅了箇銀娃娃.還要尋他的娘母兒哩.夜晚些.等老身慢慢皮著臉對他說.爹.你還不知這婦人.他是咱後街宰牲口王屠的妹子.排行叫六姐.屬蛇的.二十九歲了.雖是打扮的喬樣.到沒見他輸身.你老人家明日來.等我問他.討箇話兒回你.』

西門慶道:『是了.』

說畢.騎馬來家.

婆子做飯吃了.鎖了房門.慢慢來到婦人家.婦人開門.便讓進房裡坐.道:『我昨日下了些面.等你來吃.就不來了.』

婆子道:『我可要來哩.到人家就有許多事.掛住了腿.動不得身.』

婦人造:『剛才做的熱飯.炒麵筋兒.你吃些.』

婆子道:『老身才吃的飯來.呷些茶罷.』

那婦人便濃濃點了一盞茶遞與他.看著婦人吃了飯.婦人道:『你看我恁苦.有我那冤家.靠定了他.自從他去了.弄的這屋裡空落落的.件件的都看了我.弄的我鼻兒烏.嘴兒黑.象箇人模樣.到不如他死了.扯斷腸子罷了.似這般遠離家鄉去了.你教我這心怎麼放的下來.急切要見他見.也不能夠.』

說著.眼酸酸的哭了.婆子道:『說不得.自古養兒人家熱騰騰.養女人家冷清清.就是長一百歲.少不得也是人家的.你如今這等抱怨.到明日.你家姐姐到府裡腳硬.生下一男半女.你兩口子受用.就不說我老身了.』

婦人道:『大人家的營生.三層大.兩層小.知道怎樣的.等他長進了.我們不知在那裡曬牙渣骨去了.』

婆子道:『怎的恁般說.你們姐姐.比那箇不聰明伶俐.愁針指女工不會.各人裙帶衣食.你替他愁.』

兩箇一遞一句說夠良久.看看說得入港.婆子道:『我每說箇傻話兒.你家官人不在.前後恁空落落的.你晚夕一箇人兒.不言怕麼.』

婦人道:『你還說哩.都是你弄得我.肯晚夕來和我做做伴兒.』

婆子道:『只怕我一時來不成.我舉保箇人兒來與你做伴兒.肯不肯.』

婦人問:『是誰.』

婆子掩口笑道:『一客不煩二主.宅裡大老爹昨日到那邊房子裡.如此這般對我說.見孩子去了.丟的你冷落.他要來和你坐半日兒.你怎麼說.這裡無人.你若與他凹上了.愁沒吃的.穿的.使的.用的.走熟了時.到明日房子也替你尋得一所.強如在這僻格剌子裡.』

婦人聽了微笑說道:『他宅裡神道相似的幾房娘子.他肯要俺這醜貨兒.』

婆子道:『你怎的這般說.自古道情人眼內出西施.一來也是你緣法湊巧.他好閒人兒.不留心在你時.他昨日巴巴的肯到我房子裡說.又與了一兩銀子.說前日孩子的事累我.落後沒人在跟前.就和我說.教我來對你說.你若肯時.他還等我回話去.典田賣地.你兩家願意.我莫非說謊不成.』

婦人道:『既是下顧.明日請他過來.奴這裡等候.』

這婆子見他吐了口兒.坐了一回去了.

到次日.西門慶來到.一五一十把婦人話告訴一遍.西門慶不勝歡喜.忙稱了一兩銀子與馮媽媽.拿去治辦酒菜.那婦人聽見西門慶來.收拾房中乾淨.熏香設帳.預備下好茶好水.不一時.婆子拿籃子買了許多嗄飯菜蔬果品.來廚下替他安排.婦人洗手剔甲.又烙了一箸面餅.明間內.揩抹桌椅光鮮.

西門慶約下午時分.便衣小帽.帶著眼紗.玳安.棋童兩箇小廝跟隨.逕到門首.下馬進去.吩咐把馬回到獅子街房子裡去.晚上來接.止留玳安一人答應.西門慶到明間內坐下.良久.婦人扮的齊齊整整.出來拜見.說道:『前日孩子累爹費心.一言難盡.』

西門慶道:『一時不到處.你兩口兒休抱怨.』

婦人道:『一家兒莫大之恩.豈有抱怨之理.』

磕了四箇頭.馮媽媽拿上茶來.婦人選了茶.見馬回去了.玳安把大門關了.婦人陪坐一回.讓進房裡坐.正面紙窗門兒廂的炕床.掛著四扇各樣顏色綾剪帖的張生遇鶯鶯蜂花香的吊屏兒.上桌鑒妝.鏡架.盒罐.錫器家活堆滿.地下插著棒兒香.上面設著一張東坡椅兒.西門慶坐下.婦人又濃濃點一盞胡桃夾鹽筍泡茶遞上去.西門慶吃了.婦人接了盞.在下邊炕沿兒上陪坐.問了回家中長短.西門慶見婦人自己拿託盤兒.說道:『你這裡還要箇孩子使才好.』

婦人道:『不瞞爹說.自從俺女兒去了.凡事不方便.少不的奴自己動手.』

西門慶道:『這箇不打緊.明日教老馮替你看箇十三四歲的丫頭子.且胡亂替替手腳.』

婦人道:『也得俺家的來.少不得東軿西輳的.央馮媽媽尋一箇孩子使.』

西門慶道:『也不消.該多少銀子.等我與他.』

那婦人道:『怎好又煩費你老人家.自恁累你老人家還少哩.』

西門慶見他會說話.心中甚喜.一面馮媽媽進來安放桌兒.西門慶就對他說尋使女一節.馮媽媽道:『爹既是許了你.拜謝拜謝兒.南首趙嫂兒有箇十三歲的孩子.只要四兩銀子.教爹替你買下罷.』

婦人連忙向前道了萬福.不一時.擺下案碟菜蔬.篩上酒來.婦人滿斟一盞.雙手遞與西門慶.才待磕下頭去.西門慶連忙用手拉起.說:『頭裡已是見過.不消又下禮了.只拜拜便了.』

婦人笑吟吟道了萬福.旁邊一箇小杌兒上坐下.廚下老媽將嗄飯菜果.一一送上.又是兩箸軟餅.婦人用手揀肉絲細菜兒裹卷了.用小蝶兒托了.遞與西門慶吃.兩箇在房中.杯來盞去.做一處飲酒.玳安在廚房裡.老馮陪他另有坐處.打發他吃.不在話下.

彼此飲夠數巡.婦人把座兒挪近西門慶跟前.與他做一處說話.遞酒兒.然後西門慶與婦人一遞一口兒吃酒.見無人進來.摟過脖子來親嘴咂舌.婦人便舒手下邊.籠攥西門慶玉莖.彼此淫心蕩漾.把酒停住不吃了.掩上房門.褪去衣褲.婦人就在裡邊炕床上伸開被褥.那時已是日色平西時分.西門慶乘著酒興.順袋內取出銀托子來使上.婦人用手打弄.見奢棱跳腦.紫強光鮮.沉甸甸甚是粗大.一壁坐在西門慶懷裡.一面在上.兩箇且摟著脖子親嘴.婦人乃蹺起一足.㠯手導那話入牝中.兩箇挺一回.西門慶摸見婦人肌膚柔膩.牝毛疏秀.先令婦人仰臥於床背.把雙手提其雙足.置之於腰眼間.肆行抽送.怎見得這場雲雨.但見:威風迷翠榻.殺氣瑣鴛衾.珊瑚枕上施雄.翡翠帳中鬥勇.男兒氣急.使槍只去紮心窩.女帥心忙.開口要來吞腦袋.一箇使雙炮的.往來攻打內襠兵.一箇輪傍牌的.上下夾迎臍下將.一箇金雞獨立.高蹺玉腿弄精神.一箇枯樹盤根.倒入翎花來刺牝.戰良久朦朧星眼.但動些兒麻上來.鬥多時款擺纖腰.百戰百回挨不去.散毛洞主倒上橋.放水去淹軍.烏甲將軍虛點槍.側身逃命走.臍膏落馬.須臾蹂踏肉為泥.溫緊妝呆.頃刻跌翻深澗底.大披掛七零八斷.猶如急雨打殘花.錦套頭力盡筋輸.恰似猛風飄敗葉.硫黃元帥.盔歪甲散走無門.銀甲將軍.守住老營還要命.正是:

愁雲托上九重天.一塊敗兵連地滾.

原來婦人有一件毛病.但凡交媾.只要教漢子幹他後庭花.在下邊揉著心子繞過.不然隨問怎的不得丟身子.就是韓道國與他相合.倒是後邊去的多.前邊一月走不的兩三遭兒.第二件.積年好咂雞巴.把雞巴常遠放在口裡.一夜他也無箇足處.隨問怎的出了𣬽.禁不的他吮舔挑弄.登時就起.自這兩椿兒.可在西門慶心坎上.當日和他纏到起更才回家.婦人和西門慶說:『爹到明日再來早些.白日裡咱破工夫.脫了衣裳好生耍耍.』

西門慶大喜.到次日.到了獅子街線鋪裡.就兌了四兩銀子與馮媽媽.討了丫頭使喚.改名叫做錦兒.

西門慶想著這箇甜頭兒.過了兩日.又騎馬來婦人家行走.原是棋童.玳安兩箇跟隨.到了門首.就吩咐棋童把馬回到獅子街房裡去.那馮媽媽專一替他提壺打酒.街上買東西整理.通小殷勤兒.圖些油菜養口.西門慶來一遭.與婦人一二兩銀子盤纏.白日裡來.直到起更時分才家去.瞞的家中鐵桶相似.馮媽媽每日在婦人這裡打勤勞兒.往宅裡也去的少了.李瓶兒使小廝叫了他兩三遍.只是不得閒.要便鎖著門去了一日.

一日.畫童兒撞見婆子.叫了來家.李瓶兒說道:『媽媽子成日影兒不見.幹的什麼貓兒頭差事.叫了一遍.只是不在.通不來這裡走走兒.忙的恁樣兒的.丟下好些衣裳帶孩子被褥.等你來幫著丫頭們拆洗拆洗.再不見來了.』

婆子道:『我的奶奶.你到說得且是好.寫字的拿逃兵.我如今一身故事兒哩.賣鹽的做雕鑾匠.我是那咸人兒.』

李瓶兒道:『媽媽子請著你就是不閑.成日賺的錢.不知在那裡.』

婆子道:『老身大風刮了頰耳去~嘴也趕不上在這裡.賺甚麼錢.你惱我.可知心裡急急的要來.再轉不到這裡來.我也不知成日干的什麼事兒哩.後邊大娘從那時與了銀子.教我門外頭替他捎箇拜佛的蒲甸兒來.我只要忘了.昨日甫能想起來.賣蒲甸的賊蠻奴才又去了.我怎的回他.』

李瓶兒道:『你還敢說沒有他甸兒.你就信信拖拖跟了和尚去了罷了.他與了你銀子.這一向還不替他買將來.你這等妝憨打呆的.』

婆子道.『等我也對大娘說去.就交與他這銀子去.昨日騎騾子.差些兒沒掉了他的.』

李瓶兒道:『等你掉了他的.你死也.』

這媽媽一直來到後邊.未曾入月娘房.先走在廚下打探子兒.只見玉蕭和來興兒媳婦坐在一處.見了說道:『老馮來了.貴人.你在那裡來.你六娘要把你肉也嚼下來.說影邊兒就不來了.』

那婆子走到跟前拜了兩拜.說道:『我才到他前頭來.吃他咭咶了這一回來了.』

玉蕭道:『娘問你替他捎的蒲甸兒怎樣的.』

婆子道:『昨日拿銀子到門外.賣蒲甸的賣了家去了.直到明年三月裡才來哩.銀子我還拿在這裡.姐你收了罷.』

玉蕭笑道:『怪媽媽子.你爹還在屋裡兌銀子.等出去了.你還親交與他罷.』

又道:『你且坐的.我問你.韓夥計送他女兒去了多少時了.也待回來.這一回來.你就造化了.他還謝你謝兒.』

婆子道:『謝不謝.隨他了.他連今才去了八日.也得盡頭才得來家.』

不一時.西門慶兌出銀子.與賁四拿了莊子上去.就出去了.

婆子走在上房.見了月娘.也沒敢拿出銀子來.只說蠻子有幾箇粗甸子.都賣沒了.回家明年捎雙料好蒲甸來.月娘是誠實的人.說道:『也罷.銀子你還收著.到明年.我只問你要兩箇就是了.』

與婆子兒箇茶食吃了.後又到李瓶兒房裡來.瓶兒因問:『你大娘沒罵你.』

婆子道:『被我如此支吾.調的他喜歡了.倒與我些茶吃.賞了我兩箇餅定出來了.』

李瓶兒道:『還是昨日他往喬大戶家吃滿月的餅定.媽媽子.不虧你這片嘴頭子.六月裡蚊子~也釘死了.』

又道:『你今日與我洗衣服.不去罷了.』

婆子道:『你收拾討下漿.我明日早來罷.後晌時分.還要到一箇熟主顧人家幹些勾當兒.』

李瓶兒道:『你這老貨.偏有這些胡枝扯葉的.你明日不來.我和你答話.』

那婆子說笑了一回.脫身走了.李瓶兒留他:『你吃了飯去.』

婆子道:『還飽著哩.不吃罷.』

恐怕西門慶往王六兒家去.兩步做一步.正是:

媒人婆地裡小鬼.兩頭來回抹油嘴.一日走勾千千步.只是苦了兩隻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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