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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回 李瓶姐墙头密约 迎春儿隙底私窥

金瓶梅小说(崇祯本-插图)作者:兰陵笑笑生发布:福哥

2018-5-26 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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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話說一日西門慶往前邊走來.到月娘房中.月娘告說:『今日花家使小廝拿帖來.請你吃酒.』

西門慶觀看帖子.寫著:『即午院中吳銀家一敘.希即過我同往.萬萬.』

少頃.打選衣帽.叫了兩箇跟隨.騎匹駿馬.先逕到花家.不想花子虛不在家了.他渾家李瓶兒.夏月間戴著銀絲鬏髻.金鑲紫瑛墜子.藕絲對衿衫.白紗挑線鑲邊裙.裙邊露一對紅鴛鳳嘴尖尖趫趫小腳.立在二門裡台基上.那西門慶三不知走進門.兩下撞了箇滿懷.這西門慶留心已久.雖故莊上見了一面.不曾細玩.今日對面見了.見他生的甚是白淨.五短身才.瓜子面兒.細灣灣兩道眉兒.不覺魂飛天外.忙向前深深作揖.婦人還了萬福.轉身入後邊去了.使出一箇頭髮齊眉的丫鬟來.名喚繡春.請西門慶客位內坐.他便立在角門首.半露嬌容說:『大官人少坐一時.他适才有些小事出去了.便來也.』

丫鬟拿出一盞茶來.西門慶吃了.婦人隔門說道:『今日他請大官人往那邊吃酒去.好歹看奴之面.勸他早些回家.兩箇小廝又都跟去了.止是這兩箇丫鬟和奴.家中無人.』

西門慶便道:『嫂子見得有理.哥家事要緊.嫂子既然吩咐在下.在下一定伴哥同去同來.』

正說著.只見花子虛來家.婦人便回房去了.花子虛見西門慶敘禮說道:『蒙哥下降.小弟適有些不得已小事出去.失迎.恕罪.』

於是分賓主坐下.便叫小廝看茶.須臾.茶罷.又吩咐小廝:『對你娘說.看菜兒來.我和西門爹吃三杯起身.今日六月二十四.是院內吳銀姐生日.請哥同往一樂.』

西門慶道:『二哥何不早說.』

即令玳安:『快家去.討五錢銀子封了來.』

花子虛道:『哥何故又費心.小弟到不是了.』

西門慶見左右放桌兒.說道:『不消坐了.咱往裡邊吃去罷.』

花子虛道:『不敢久留.哥略坐一回.』

少傾.就是齊整肴饌拿將上來.銀高腳葵花鐘.每人三鐘.又是四箇卷餅.吃畢收下來與馬上人吃.

少傾.玳安取了分資來.一同起身上馬.逕往吳四媽家與吳銀兒做生日.到那裡.花攢錦簇.歌舞吹彈.飲酒至一更時分方散.西門慶留心.把子虛灌得酩酊大醉.又因李瓶兒央浼之言.相伴他一同來家.小廝叫開大門.扶到他客位坐下.李瓶兒同丫鬟掌著燈燭出來.把子虛攙扶進去.

西門慶交付明白.就要告回.婦人旋走出來.拜謝西門慶.說道:『拙夫不才貪酒.多累看奴薄面.姑待來家.官人休要笑話.』

那西門慶忙屈身還喏.說道:『不敢.嫂子這裡吩咐.在下敢不銘心刻骨.同哥一搭裡來家.非獨嫂子耽心.顯的在下幹事不的了.方才哥在他家.被那些人纏住了.我強著催哥起身.走到樂星堂兒門首粉頭鄭愛香兒家.小名叫做鄭觀音.生的一表人物.哥就要往他家去.被我再三攔住.勸他說道:「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方才一直來家.若到鄭家.便有一夜不來.嫂子在上.不該我說.哥也糊塗.嫂子又青年.偌大家室.如何就丟了.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

婦人道:『正是如此.奴為他這等在外胡行.不聽人說.奴也氣了一身病痛在這裡.往後大官人但遇他在院中.好歹看奴薄面.勸他早早回家.奴恩有重報.不敢有忘.』

這西門慶是頭上打一下腳底板響的人.積年風月中走.甚麼事兒不知道.今日婦人到明明開了一條大路.教他入港.豈不省腔.於是滿面堆笑道:『嫂子說那裡話.相交朋友做甚麼.我一定苦心諫哥.嫂子放心.』

婦人又道了萬福.又叫小丫鬟拿了一盞果仁泡茶來.西門慶吃畢茶.說道:『我回去罷.嫂子仔細門戶.』

遂告辭歸家.

自此西門慶就安心設計.圖謀這婦人.屢屢安下應伯爵.謝希大這夥人.把子虛掛住在院裡飲酒過夜.他便脫身來家.一徑在門首站立.這婦人亦常領著兩箇丫鬟在門首.西門慶看見了.便揚聲咳嗽.一回走過東來.又往西去.或在對門站立.把眼不住望門裡睃盼.婦人影身在門裡.見他來便閃進裡面.見他過去了.又探頭去瞧.兩箇眼意心期.已在不言之表.一日.西門慶正站在門首.忽見小丫鬟繡春來請.西門慶故意問道:『姐姐請我做甚麼.你爹在家裡不在.』

繡春道:『俺爹不在家.娘請西門慶爹問句話兒.』

這西門慶得不的一聲.連忙走過來.到客位內坐下.良久.婦人出來.道了萬福.便道:『前日多承官人厚意.奴銘刻於心.知感不盡.他從昨日出去.一連兩日不來家了.不知官人曾會見他來不曾.』

西門慶道:『他昨日同三四箇在鄭家吃酒.我偶然有些小事就來了.今日我不曾得進去.不知他還在那裡沒在.若是我在那裡.恐怕嫂子憂心.有箇不催促哥早早來家的.』

婦人道:『正是這般說.奴吃煞他不聽人說.在外邊眠花臥柳不顧家事的虧.』

西門慶道:『論起哥來.仁義上也好.只是有這一件兒.』

說著.小丫鬟拿茶來吃了.西門慶恐子虛來家.不敢久戀.就要告歸.婦人又千叮萬囑.央西門慶:『不拘到那裡.好歹勸他早來家.奴一定恩有重報.決不敢忘官人.』

西門慶道:『嫂子沒的說.我與哥是那樣相交.』

說畢.西門慶家去了.

到次日.花子虛自院中回家.婦人再三埋怨說道:『你在外邊貪酒戀色.多虧隔壁西門大官人.兩次三番顧睦你來家.你買分禮兒謝謝他.方不失了人情.』

那花子虛連忙買了四盒禮物.一壇酒.使小廝天福兒送到西門慶家.西門慶收下.厚賞來人去了.吳月娘便問說:『花家如何送你這禮.』

西門慶道:『花二哥前日請我們在院中與吳銀兒做生日.醉了.被我攙扶了他來家.又見常時院中勸他休過夜.早早來家.他娘子兒因此感我的情.想對花二哥說.故買此禮來謝我.』

吳月娘聽了.與他打箇問訊.說道:『我的哥哥.你自顧了你罷.又泥佛勸土佛.你也成日不著箇家.在外養女調婦.反勸人家漢子.』

又道:『你莫不白受他這禮.』

因問:『他帖上兒寫著誰的名字.若是他娘子的名字.今日寫我的帖兒.請他娘子過來坐坐.他也只恁要來咱家走走哩.若是他男子漢名字.隨你請不請.我不管你.』

西門慶道:『是花二哥名字.我明日請他便了.』

次日.西門慶果然治酒.請過花子虛來.吃了一日酒.歸家.李瓶兒說:『你不要差了禮數.咱送了他一分禮.他到請你過去吃了一席酒.你改日還該治一席酒請他.只當回席.』

光陰迅速.又早九月重陽.花子虛假著節下.叫了兩箇妓者.具柬請西門慶過來賞菊.又邀應伯爵.謝希大.祝實念.孫天化四人相陪.傳花擊鼓.歡樂飲酒.有詩為證:

烏兔迴圈似箭忙.人間佳節又重陽.千枝紅樹妝秋色.三徑黃花吐異香.

不見登高烏帽客.還思捧酒綺羅娘.秀簾瑣闥私相覷.從此恩情兩不忘.

當日.眾人飲酒到掌燈之後.西門慶忽下席來外邊解手.不防李瓶兒正在遮槅子邊站立偷覷.兩箇撞了箇滿懷.西門慶回避不及.婦人走到西角門首.暗暗使繡春黑影裡走到西門慶跟前.低聲說道:『俺娘使我對西門爹說.少吃酒.早早回家.晚夕.娘如此這般要和西門爹說話哩.』

西門慶聽了.歡喜不盡.小解回來.到席上連酒也不吃.唱的左右彈唱遞酒.只是裝醉不吃.看看到一更時分.那李瓶兒不住走來廉外.見西門慶坐在上面.只推做打盹.那應伯爵.謝希大.如同釘在椅子上.白不起身.熬的祝實念.孫寡嘴也去了.他兩箇還不動.把箇李瓶兒急的要不的.西門慶已是走出來.被花子虛再不放.說道:『今日小弟沒敬心.哥怎的白不肯坐.』

西門慶道:『我本醉了.吃不去.』〖华韵国学书库〗

於是故意東倒西歪.教兩箇扶歸家去了.應伯爵道:『他今日不知怎的.白不肯吃酒.吃了不多酒就醉了.既是東家費心.難為兩箇姐兒在此.拿大鐘來.咱每再週四五十輪.散了罷.』

李瓶兒在簾外聽見.罵『涎臉的囚根子』不絕.暗暗使小廝天喜兒請下花子虛來.吩咐說:『你既要與這夥人吃.趁早與我院裡吃去.休要在家裡聒噪.我半夜三更.熬油費火.我那裡耐煩.』

花子虛道:『這咱晚我就和他們院裡去.也是來家不成.你休再麻犯我.』

婦人道:『你去.我不麻犯便了.』

這花子虛得不的這一聲.走來對眾人說:『我們往院裡去.』

應伯爵道:『真箇.休哄我.你去問聲嫂子來.咱好起身.』

子虛道:『房下剛才已是說了.教我明日來家.』

謝希大道:『可是來.自吃應花子這等嘮叨.哥剛才已是討了老腳來.咱去的也放心.』

於是連兩箇唱的.都一齊起身進院.此時已是二更天氣.天福兒.天喜兒跟花子虛等三人.從新又到後巷吳銀兒家去吃酒不題.

單表西門慶推醉到家.走到金蓮房裡.剛脫了衣裳.就往前邊花園裡去坐.單等李瓶兒那邊請他.良久.只聽得那邊趕狗關門.少傾.只見丫鬟迎春黑影影裡扒著牆.推叫貓.看見西門慶坐在亭子上.遞了話.這西門慶就掇過一張桌凳來踏著.暗暗扒過牆來.這邊已安下梯子.李瓶兒打發子虛去了.已是摘了冠兒.亂挽烏雲.素體濃妝.立在穿廊下.看見西門慶過來.歡喜無盡.忙迎接進房中.燈燭下.早已安排一桌齊整酒肴果菜.壺內滿貯香醪.婦人雙手高擎玉斝.親遞與西門慶.深深道箇萬福:『奴一向感謝官人.蒙官人又費心酬答.使奴家心下不安.今日奴自治了這杯淡酒.請官人過來.聊盡奴一點薄情.又撞著兩箇天殺的涎臉.只顧坐住了.急的奴要不的.剛才吃我都打發到院裡去了.』

西門慶道:『只怕二哥還來家麼.』

婦人道:『奴已吩咐過夜不來了.兩箇小廝都跟去了.家裡再無一人.只是這兩箇丫頭.一箇馮媽媽看門首.他是奴從小兒養娘心腹人.前後門都已關閉了.』

西門慶聽了.心中甚喜.兩箇於是並肩疊股.交杯換盞.飲酒做一處.迎春旁邊斟酒.繡春往來拿菜兒.吃得酒濃時.錦帳中香熏鴛被.設放珊瑚.兩箇丫鬟撤開酒桌.拽上門去了.兩人上床交歡.

原來大人家有兩層窗寮.外面為窗.裡面為寮.婦人打發丫鬟出去.關上裡面兩扇窗寮.房中掌著燈燭.外邊通看不見.這迎春丫頭.今年已十七歲.頗知事體.見他兩箇今夜偷期.悄悄向窗下.用頭上簪子挺簽破窗寮上紙.往裡窺覷.端的二人怎樣交接.

但見:燈光影裡.鮫綃帳中.一箇玉臂忙搖.一箇金蓮高舉.一箇鶯聲嚦嚦.一箇燕語喃喃.好似君瑞遇鶯娘.猶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戀蜂恣.未能即罷.

正是:

被翻紅浪.靈犀一點透酥胸.帳挽銀鉤.眉黛兩彎垂玉臉.

房中二人雲雨.不料迎春在窗外.聽看得明明白白.聽見西門慶問婦人多少青春.李瓶兒道:『奴今年二十三歲.』

因問:『他大娘貴庚.』

西門慶道:『房下二十六歲了.』

婦人道:『原來長奴三歲.到明日買分禮兒過去.看看大娘.只怕不好親近.』

西門慶道:『房下自來好性兒.』

婦人又問:『你頭裡過這邊來.他大娘知道不知.倘或問你時.你怎生回答.』

西門慶道:『俺房下都在後邊第四層房子裡.惟有我第五箇小妾潘氏.在這前邊花園內.獨自一所樓房居住.他不敢管我.』

婦人道:『他五娘貴庚多少.』

西門慶道:『他與大房下同年.』

婦人道:『又好了.若不嫌奴有玷.奴就拜他五娘做箇姐姐罷.到明日.討他大娘和五娘的腳樣兒來.奴親自做兩雙鞋兒過去.㠯表奴情.』

說著.又將頭上關頂的金簪兒撥下兩根來.替西門慶帶在頭上.說道:『若在院裡.休要叫花子虛看見.』

西門慶道:『這理會得.』

當下二人如膠似漆.盤桓到五更時分.窗外雞叫.東方漸白.西門慶恐怕子虛來家.整衣而起.照前越牆而過.兩箇約定暗號兒.但子虛不在家.這邊就使丫鬟在牆頭上暗暗㠯咳嗽為號.或先丟塊瓦兒.見這邊無人.方才上牆.這邊西門慶便用梯凳扒過牆來.兩箇隔牆酬和.竊玉偷香.不由大門行走.街房鄰舍怎的曉得.有詩為證:

月落花陰夜漏長.相逢疑是夢高唐.夜深偷把銀缸照.猶恐憨奴瞰隙光.

卻說西門慶扒過牆來.走到潘金蓮房裡.金蓮還睡未起.因問:『你昨日也不知又往那裡去了這一夜.也不對奴說一聲兒.』

西門慶道:『花二哥又使小廝邀我往院裡去.吃了半夜酒.才脫身走來家.』

金蓮雖故信了.還有幾分疑影在心.一日.同孟玉樓飯後在花園亭子上做針指.猛可見一塊瓦兒打在面前.那孟玉樓低著頭納鞋.沒看見.這潘金蓮單單把眼四下觀看.影影綽綽只見隔壁牆頭上一箇白麵探了一探.就下去了.金蓮忙推玉樓.指與他瞧.說道:『三姐姐.你看這箇.是隔壁花家那大丫頭.想是上牆瞧花兒.看見俺們在這裡.他就下去了.』

說畢.也就罷了.到晚夕.西門慶自外赴席來家.進金蓮房中.金蓮與他接了衣裳.問他.飯不吃.茶也不吃.趔趄著腳兒.只往前邊花園裡走.這潘金蓮賊留心.暗暗看著他.坐了好一回.只見先頭那丫頭在牆頭上打了箇照面.這西門慶就踏著梯凳過牆去了.那邊李瓶兒接入房中.兩箇廝會不題.

這潘金蓮歸到房中.翻來覆去.通一夜不曾睡.將到天明.只見西門慶過來.推開房門.婦人睡在床上.不理他.那西門慶先帶幾分愧色.挨近他床上坐下.婦人見他來.跳起來坐著.一手撮著他耳朵.罵道:『好負心的賊.你昨日端的那裡去來.把老娘氣了一夜.你原來幹的那繭兒.我已是曉得不耐煩了.趁早實說.從前已往.與隔壁花家那淫婦偷了幾遭.一一說出來.我便甘休.但瞞著一字兒.到明日你前腳兒過去.後腳我就吆喝起來.教你負心的囚根子死無葬身之地.你安下人標住他漢子在院裡過夜.卻這裡要他老婆.我教你吃不了包著走.嗔道昨日大白日裡.我和孟三姐在花園裡做生活.只見他家那大丫頭在牆那邊探頭舒腦的.原來是那淫婦使的勾使鬼來勾你來了.你還哄我老娘.前日他家那忘八.半夜叫了你往院裡去.原來他家就是院裡.』

西門慶聽了.慌的裝矮子.只跌腳跪在地下.笑嘻嘻央及說道:『怪小油嘴兒.禁聲些.實不瞞你.他如此這般問了你兩箇的年紀.到明日討了鞋樣去.每人替你做雙鞋兒.要拜認你兩箇做姐姐.他情願做妹子.』

金蓮道:『我是不要那淫婦認甚哥哥姐姐的.他要了人家漢子.又來獻小殷勤兒.我老娘眼裡是放不下砂子的人.肯叫你在我跟前弄了鬼兒去.』

說著一隻手把他褲子扯開.只見那話軟仃當.銀托子還帶在上面.問道:『你實說.與淫婦弄了幾遭.』

西門慶道:『弄到有數兒的.只一遭.』

婦人道:『你賭箇誓.一遭就弄的他恁軟如鼻涕濃如醬.卻如風癱了一般的.有些硬朗氣兒也是人心.』

說著把托子一揪.掛下來.罵道:『沒羞的強盜.嗔道教我那裡沒尋.原來把這行貨子悄地帶出.和那淫婦㒲搗去了.』

西門慶滿臉兒陪笑說道:『怪小淫婦兒.麻犯人死了.他再三教我捎了上覆來.他到明日過來與你磕頭.還要替你做鞋.昨日使丫頭替了吳家的樣子去了.今日教我捎了這一對壽字簪兒送你.』

於是除了帽子.向頭上拔將下來.遞與金蓮.金蓮接在手內觀看.卻是兩根番石青填地.金玲瓏壽字簪兒.乃御前所制.宮裡出來的.甚是奇巧.金蓮滿心歡喜.說道:『既是如此.我不言語便了.等你過那邊去.我這裡與你兩箇觀風.教你兩箇自在㒲搗.你心下如何.』

那西門慶歡喜的雙手摟抱著說道:『我的乖乖的兒.正是如此.不枉的養兒.不在屙金溺銀.只要見景生情.我到明日梯己買一套妝花衣服謝你.』

婦人道:『我不信那蜜嘴糖舌.既要老娘替你二人周旋.要依我三件事.』

西門慶道:『不拘幾件.我都依.』

婦人道:『頭一件不許你往院裡去.第二件要依我說話.第三件你過去和他睡了.來家就要告我說.一字不許你瞞我.』

西門慶道:『這箇不打緊.都依你便了.』

自此為始.西門慶過去睡了來.就告婦人說:『李瓶兒怎的生得白淨.身軟如綿花.好風月.又善飲.俺兩箇帳子裡放著果盒.看牌飲酒.常玩耍半夜不睡.』

又向袖中取出一箇物件兒來.遞與金蓮瞧.道:『此是他老公公內府畫出來的.俺兩箇點著燈.看著上面行事.』

金蓮接在手中.展開觀看.有詞為證:

內府衢花綾裱.牙籤錦帶妝成.大青小綠細描金.鑲嵌斗方乾淨.女賽巫山神女.男如宋玉郎君.雙雙帳內慣交鋒.解名二十四.春意動關情.

金蓮從前至尾看了一遍.不肯放手.就交與春梅道:『好生收在我箱子內.早晚看著耍子.』

西門慶道:『你看兩日.還交與我.此是人的愛物兒.我借了他來家瞧瞧.還與他.』

金蓮道:『他的東西.如何到我家.我又不曾從他手裡要將來.就是打也打不出去.』

西門慶道:『怪小奴才兒.休要耍問』趕著奪那手卷.金蓮道:『你若奪一奪兒.賭箇手段.我就把他扯得稀爛.大家看不成.』

西門慶笑道:『我也沒法了.隨你看完了與他罷麼.你還了他這箇去.他還有箇稀奇物件兒哩.到明日我要了來與你.』

金蓮道:『我兒.誰養得你恁乖.你拿了來.我方與你這手卷去.』

兩箇絮聒了一回.晚夕.金蓮在房中香薰鴛被.款設銀燈.豔妝澡牝.與西門慶展開手卷.在錦帳之中效『於飛』之樂.看觀聽說:巫蠱魘昧之物.自古有之.金蓮自從叫劉瞎子回背之後.不上幾時.使西門慶變嗔怒而為寵愛.化憂辱而為歡娛.再不敢制他.正是:

饒你奸似鬼.也吃洗腳水.

有詞為證:

記得書齋乍會時.雲蹤雨跡少人知.曉來鸞鳳棲雙枕.剔盡銀燈半吐輝.

思往事.夢魂迷.今宵喜得效於飛.顛鸞倒鳳無窮樂.從此雙雙永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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