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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纪二 显王卌八年 田婴设计夺权田文豢养门客(之二)

资治通鉴白话文作者:金色轰炸机发布:金色轰炸机

2023-2-13 19:54

臣光曰:君子之养士,以为民也。【易】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夫贤者,其德足以敦化正俗,其才足以顿纲振纪,其明足以烛微虑远,其强足以结仁固义。大则利天下,小则利一国。是以君子丰禄以富之,隆爵以尊之。养一人而及万人者,养贤之道也。今孟尝君之养士也,不恤智愚,不择臧否,盗其君之禄,以立私党,张虚誉,上以侮其君,下以蠹其民,是奸人之雄也,乌足尚哉!【书】曰:『受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此之谓也。

司马光说:正人君子豢养门客,应该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易经】上说:『圣人养贤,以及万民。』那些贤者,德行足以教化百姓,行为足以端正风俗,才能足以影响朝廷的纲纪,聪明足以照亮细微的地方,才智足以影响到长远的将来,坚强的意志足以让品德和道义凝结在一起。推广扩大,足以利天下,凝聚一方,足以利国家。因此,圣人用丰厚的待遇保障这些人的生活,用高贵的名号来尊崇他们的地位。供养一人而影响到万人,这就是养贤的正确做法。而今的孟尝君供养门客,不管他们是愚笨还是聪明,不分他们是好人还是恶棍,拿国家和君主的钱财豢养这些人。结党营私,沽名钓誉。向上,欺侮君主;向下,愚弄百姓。真是欺世盗名的奸雄,不值得推崇和赞扬。【尚书】上说:『商纣王就是天下逃犯的首领,他的朝廷就是禽兽出没的地方。』孟尝君做的这些事,何其像也!

孟尝君养士数千,没有谁为齐国做出过什么贡献,仅仅是为了满足其私人利益,不值得效仿。

孟尝君聘于楚,楚王遗之象床。登徒直送之,不欲行,谓孟尝君门人公孙戌曰:『象床之直千金,苟伤之毫发,则卖妻子不足偿也。足下能使仆无行者,有先人之宝剑,愿献之。』公孙戌许诺,入见孟尝君曰:『小国所以皆致相印于君者,以君能振达贫穷,存亡继绝,故莫不悦君之义,慕君之廉也。今始至楚而受象床,则未至之国将何以待君哉!』孟尝君曰:『善。』遂不受。公孙戌趋去,未至中闺,孟尝君召而反之,曰:『子何足之高,志之扬也?』公孙戌以实对。孟尝君乃书门版曰:『有能扬文之名,止文之过,私得宝于外者,疾入谏!』

孟尝君出访楚国,楚怀王送他一张象牙床,命令门人登徒直送回齐国去。登徒直害怕路上损坏的这个昂贵的物件儿不好交差,就对另一个门客公孙戌说:『象牙床,价值千金,有丝毫损伤,就是买了老婆孩子,我都赔不起啊。您能让我免了这趟差事,有家传宝剑一口,情愿送给先生作为酬劳。』公孙戌满口答应,进门去见孟尝君。公孙戌说:『那些个小国都情愿请您做他们的宰相,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您能带领他们摆脱贫困,存亡继绝,都推崇您的仁义,仰慕您的廉洁。现在刚到楚国,就接受了人家赠送的象牙床,还没有到的那些小国拿什么更贵重的礼物送你呢?』孟尝君说:『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就谢绝了楚怀王的馈赠。公孙戌小跑着离开,还没有到中门就让孟尝君招呼着让他返回来,问:『今天先生走起路来,脚抬那么高,神采那么飞扬,这是为什么呢?』公孙戌如实回答。孟尝君就让人在大门板上书写:『有人能让我田文声名远播,及时制止我的过失,那怕是吃里扒外,接受人家的贿赂都没有关系。请立即批评规劝。』

臣光曰:孟尝君可谓能用谏矣。苟其言之善也,虽怀诈谖之心,犹将用之,况尽忠无私以事其上乎!【诗】云:『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孟尝君有焉。韩宣惠王俗两用公仲、公叔为政,问于缪留。对曰:『不可。晋用六卿而国分,齐简公用陈成子及阚止而见杀,魏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今君两用之,其多力者内树党,其寡力者藉外权。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有外为交以削地,君之国危矣!』

司马光说:孟尝君真是一位虚心纳谏的人。假定劝谏的人说的都是正确的,即使心怀奸诈,还是要采纳他的建议,更何况对那些忠义无私的人呢。【诗经】上说:『采集蔓菁,采集土瓜,根好根坏不要管它。』孟尝君就是这么干的。

有道理的话就应该听,无论对方出于什么动机。如果听到别人的不同意见,先怀疑对方不怀好意,那就啥也听不进去。

韩宣惠王欲两用公仲、公叔为政,问于缪留。对曰:『 不可。晋用六卿而国分;齐简公用陈成子及阚止而见杀;魏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今君两用之,其多力者内树党,其寡力者藉外权。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有外为交以削地,君之国危矣。』

韩宣惠王打算起用公仲、公叔辅佐朝政,就这件事咨询缪留的意见。缪留说:『绝对不可以。当年,晋国任用六卿而致国家被瓜分;齐简公重用陈成子、阚止两人而身死;魏国重用公孙衍、张仪等人,导致黄河以西大片国土丧失。现在,如果大王重用这两个人,势力强大的一个就会在国内广树党羽,势力弱小的一个就会里通敌国,结交外患。在内结党的就会欺侮君主,结交外患的就打算割地求荣。这样一来,你的国家恐怕就危在旦夕了。』

韩国由申不害引用『术治』,防止臣下权力做大是其重要思想,以至于随随便便就怀疑别人会篡权、里通外国。最终的结果就是君臣猜忌,朝堂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中,人才得不到重用,如此国家焉能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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