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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戒二十(三)

反经(长短经)作者:赵蕤发布:华夏士子

2021-8-26 01:05

秦二世末.陈涉起蕲.兵至陈.张耳.陈余说涉曰:『大王兴梁.楚.务在入关.未及收河北也.臣尝游赵.知其豪杰.愿请奇兵略赵地.』于是陈王许之.与卒三千.从白马渡河.至诸郡县.说其豪杰曰:『秦为乱政虐刑.残灭天下.北为长城之役.南有五岭之戌.外内骚动.百姓罢敝.头会箕敛.以供军费.财匮力尽.重以苛法.使天下父子不相聊生.今陈王奋臂为天下倡始.莫不响应.家自为怒各报其怨.县杀其令丞.郡杀其守尉.今已张大楚.王陈.使吴广.周文将卒百万西击秦.于此时而不成封侯之业者.非人杰也.夫因天下之力而攻无道之君.报父兄之怨而成割地之业.此一时也.』豪杰皆然其言.乃行收兵.下赵十余城.
议曰:班固云:『昔【诗】.【书】述虞.夏之际.舜.禹受禅.积德累仁.数十年.然后在位.殷.周之王.乃由契.稷.历十余世.然后放杀.』
秦起襄公始.蚕食六国.至于始皇.乃并天下.秦既称帝.患周之败.以为诸侯力争.以弱见夺.于是削去五等.堕城销刃.钳语烧书.内锄雄俊.外攘胡越.用一威权以为万世安.然十余年间.强敌横发乎不虞.谪戍强于五霸.闾阎逼于戎狄.响应㿊于谤讥.奋臂威于甲兵.向秦之禁.适所以资豪杰自速其弊也.由是观之.夫豪杰之资.在于虐政矣.

白话
秦二世末年,陈涉起兵靳州今安淮宿州,攻人陈县今河南淮阳,张耳、陈余对陈涉说:『大王动员梁楚的军队,目标是要攻入关,无暇收复河北,我们从前去过赵国,对那里的豪俊人才和地理形势非常熟悉,希望你能派遣一支军队,出人意料之外地向北攻取赵国的地方。』陈涉听从了他的话,拨给他们三千军队。张耳,陈余他们从白马津在今河南滑县北渡河,到了河北诸县,便向当地的豪杰游说:『秦国的暴政酷刑残害天下已经几十年了,在北方征集很多的力役修筑长城,在南方广召兵丁戍守五岭,弄得外内骚动,鸡犬不宁,百姓们疲敝不堪,而官吏们却经常到百姓家去按照人口的多少,聚敛财物,以供应军队的费用,财匮力尽,民不聊生;又以严刑竣法,使家人父子都不能相安。现在陈王奋臂而起,首举义旗,领导天下的百姓推翻暴政。楚国二千里地方,没有不起来响应的,家家奋起,人人参战,各自报复和攻杀他们的怨仇,县里的令丞被杀了,郡中的守尉也被杀了。现在已经建立了大楚国,在陈地为土,又派遣吴广、周文率领百万大军西出攻秦。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还不能成就封昏的功业,那就不是人中的豪杰了。以天下人的力量,攻击无道的暴君,报父兄的怨仇,并能成就霸业,这是豪杰之士们最好的机会了。』当地的豪杰之士都认为这话很对,于是纷纷行动,军队的人数一下子增加到几万,占领了赵地十城。
斑固说:从前【诗经】、【书经】记叙虞、夏之时,舜和禹接受禅位都是积累恩德仁义几十年,然后才当上了帝王。殷、周的王位,分别是由殷契和后稷经过十几代,到商汤赶走了暴君夏桀,周武王杀了商纣王才有的。秦朝从秦襄公开始,逐渐吞灭了齐、楚、燕、韩、赵、魏六国,到秦王赢政终于统一了天下。秦始皇当皇帝后,害怕秦朝也会重蹈周朝的覆辙遭到灭亡。
秦始皇把周朝灭亡的原因归结为周王朝王室衰微,下属诸侯国力量太强大,因此他撤除了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毁坏城池,销毁兵器,限制言论,焚烧书籍,对内铲除英雄豪杰,对外抵御胡、越等少数民族的侵入,以为凭着威力和强权就可以达到秦王朝的万世安定。可是仅仅十几年的时间,以陈胜、吴广为首的戍守边疆的士卒突然发动,他们的力量要比春秋五霸强大的多;威胁秦国远甚于戎、狄等少数民族对秦国的威胁;百姓们在舆论上给予的呼应远甚于少数人以前对秦王朝的讥谤;陈胜举起胳膊大呼,他的威力比军队还大。从前秦国实行的禁例正好帮助了陈胜,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因此可以说,陈胜的胜利是因为秦国残暴的统治啊!

韩信既平齐.为齐王.项王恐.使盱眙人武涉往说齐王.使三分天下.
信不听.
武涉已去.蒯通知天下权在韩信.欲为奇策而感动之.以相人说韩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韩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对曰:『贵贱在于骨法.忧喜在于容色.成败在于决断.以此参之.万不失一.』信曰:『先生相寡人如何.』对曰:『愿请间.』信曰:『左右远.』蒯通曰:『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群之背.贵乃不可言.』信曰:『何谓也.』蒯通曰:『天下初发难.俊雄豪近建号一呼.天下之士云合雾集.鱼鳞杂沓.烟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楚汉分争.使天下无罪之人肝胆涂地.父子暴骸.骨肉流离于中野.不可胜数.楚人起于彭城.转斗逐北.至于荥阳.乘利席卷.威振天下.然兵困于京.索之间.迫西山而不能进者.三年于此矣.汉王将数十万之众.距巩.洛.阻山河之险.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折北不救.败荥阳.伤成皋.还走宛.叶之间.此所谓智勇俱困者也.
夫锐气挫于险塞而粮食竭于内藏.百姓罢极怨望.无所依倚.以臣料之.其势非天下圣贤固不能息天下之祸.当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腹心.输肝胆.效愚计.恐足下不用也.诚能听臣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其述莫敢先动.夫以足下之贤圣.有甲兵之众.据强齐.从燕.赵出空虚之地而制其后.因民之欲.西向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起而响应矣.孰敢不听.割大弱强.以立诸侯.诸侯已立.天下服听而归德于齐.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以德.深拱揖让.则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于齐矣.盖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愿足下熟虑之.』
韩信曰:『汉王遇我厚.载我以其车.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闻之: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岂可向利背义乎.』蒯生曰:『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始常山王.成安君为布衣时.相与为刎颈之交.后争张黡.陈泽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奉项婴头鼠窜.归于汉王.汉王借兵东下.杀成安君泜水之南.头足异处.卒为天下笑.此二人相与.天下至欢.然而卒相擒者.何也.患生于多欲.人心难测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于汉王.必不能固于二君之相与也.而事多大于张黡.陈泽.故臣以为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已.亦误矣.大夫种.范蠡存亡越伯勾践.立功成名而身死亡.谚曰:「野兽尽而猎狗烹.敌国破而谋臣亡.」夫以交友言之.则不如张耳之与成安君也.忠信言之.则不过大夫种之于勾践也.此二人者.足以观矣.愿足下深虑之.
且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臣请言大王功略: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向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载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以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
韩信谢曰:『先生且休矣.我将念之.』
后数日.蒯通复说曰:『夫听者事之侯.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
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一儋.一斛之余也.缺卿相之位.故智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毫厘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不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猛虎之犹豫.不如蜂虿之致螫.骐骥踟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沉吟而不言.不如喑聋之指麾也.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不再来.愿足下详察之.』韩信犹豫不忍背汉.又自以为功多.汉王终不夺吾齐.遂谢蒯生.蒯生曰:『夫迫于苛细者.不可与图大事.拘于臣虏者.固无君王之意.』说不听.因去.佯狂为巫.
议曰:『昔齐崔杼弑庄公.晏子不死君难曰:『君人者.岂以陵人.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已死.而为己亡.非其亲昵.谁敢任之.』孟子谓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少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少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虽云君天也.天不可逃.然臣缘君恩以为等差.自古然矣.韩信以汉王遇厚而不背其德.诚足怜耳.

白话
韩信平定齐国后,被汉王刘邦立为齐王。项羽有些恐慌,就派盱眙今安徽淮阴道人武涉去游说齐王韩信,让韩信和汉王、项王三分天下。韩信拒绝了。
说客武涉走了以后,齐国人蒯通也知道目前天下大势,举足轻重的关键是操在韩信手中,想要用一个特殊的计策来感动他,就用他曾经学过的相人术来劝说韩信,他说道:『在下曾经学过相人术,懂得相法。』韩信说:『先生相人术的方法如何?』蒯通回答说:『一个人的贵或贱,在于看骨骼的表象,忧或喜,在于看脸上的气色;成与败,在于看他的性情对事情有无决断力;用这三个条件来综合看相,保证万无一失!』韩信说,『先生请相相我的命运究竟如何』蒯通回答说:『请屏退左右!』韩信说:『身边的人都退下吧!』蒯通说:『从你的面相看来,你将来最高不过封侯,而且还会遭到危险;从你的脊背看来,将军真是贵不可言。』韩信说:『这话怎么说?』
蒯通说:『天下的英雄豪杰们,他们刚开始发动抗秦,只要有人自立为王,登高一呼,天下的有志之士,全都聚合到一处来了,多得云兴雾涌,鳞次栉比,快得像火乱飞,风疾起;在那段时间里,大家所忧虑的,是如何消灭暴秦罢了!现在的情况,是楚王项羽与汉王刘邦双方在争夺天下,使得天下那些无辜的老百姓,死伤遍野,父死子亡,尸骨抛弃在荒野,不计其数。楚国人从彭城今江苏徐州起义,到处战斗,无往不利,以致把汉王围困在荥阳在今河南荥泽县西南十七里,乘军事上的得利,度卷大部分土地,使得天下震动,然而他的军队在京与索京在荥阳县东南二十一里,索即荥阳县二地之间,无法动弹,阻于西部山区而不能向前推进,已经是三年了!
汉王率领了几十万部队,占据了巩今河南巩县和洛阳,仗着山区和河谷的复杂地形,来抵抗楚兵,一天战斗好几次,不能进得尺寸之地;常常打败仗,无法挽救,以至有荥阳之败仗,成皋今河南汜水县西北的伤亡,就逃到宛城今湖北荆门县南六十里和叶县今河南叶县南之间,这就是智的一方无所用其智,勇的一方无所乘其勇的窘境了!至于乘胜的锐气,被山区的险隘所挫阻;而守险的一方,内部又粮食空虚,老百姓因为长期陷于战争,精疲力竭,所以十分怨恨,日夜盼望战争早日停止,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无所归宿的地步。照我的估量,在这种情势下,如果不是天下最贤圣的人,就一定不能平定这天下的大祸患。目前刘、项两王的命运,就挂在你的手上。
你如果替汉王出力,那就是汉王的胜利;如果帮助楚王,那就是楚王胜了。
我现在愿意把内心的真意披露给你,倾献肝胆,以诚相告,贡纳我的不成熟的意见,可是唯恐你不能采纳。如能采纳我的意见,最好保持中立,不帮任何一方去消灭对方,让他们都存在下去,这样你便可以跟他们三分天下,像鼎的三足一样相互维持着,在这种形势下,刘、项双方谁都不敢先动手。以你的聪明才智,拥有最好的武装部队,占领着强大的齐国,牵制着燕国和赵国,再出兵去收复刘、项双方兵力不足的地方,牵制着他们的后方,顺着百姓们的愿望,出兵向西,去为百姓们讲话。阻止楚、汉的争斗,那天下百姓对你的反应,像风、像回声一样地快速传布,到了那个时候,谁敢不听从你的意见呢!把大国的地盘减缩,把强国的势力削弱,用来分封已经失去土地的各国诸侯,各诸侯都已分上立国,那天下诸侯没有不听命于你的,并且还会感念你对他们的恩德。根据从前的齐国故地,拥有胶河今山东胶县西南、泅水流域等地方,你现在用恩德来安抚诸昏,对他们礼遇谦让,那么天下的君王们,一定相率来到你齐国朝拜了!我听说「天赐给你你不取,反会受到祸咎,时机来了你不去实行,反会受到灾难。」希望你好好地深思熟虑这件事。』
韩信说道:『汉王待我十分恩厚,把他的车给我乘坐,把他的衣服给我穿,把他的饭给我吃。我听古人说:乘过人家车子的人,要给人家分担患难;穿人家衣服的人,也该给人家分担忧虑;吃人家饭的人,就得为人家卖命,我怎么可以唯私利是图而违背正义呢!』蒯通说道:『你自以为和汉王刘邦友善,想要帮助他建万世的功业,我私下认为你是错了!想当初常山王张耳和成安君陈余,二人的关系像生死兄弟一样,后来因为张黡、陈泽事件,两人就变成了仇敌一样。常山王背叛项王,捧着项王使者项婴的头逃走,投降到汉王麾下,汉王就借了他的部队,向东进军,在低水今河北无氏县四群山中之南,杀掉了成安君,结果是身首异处。这样的交情,终于被天下人所耻笑;这两个人的交往,他们的感情,可以说是天下最深厚的了,然而到临了弄得你也想把我捉来杀了,我也想把你捉来杀了,这是什么原因呢?毛病就出在彼此贪心不足,而且人心是变幻莫测的。现在你要用忠信之道来和汉王相交往,势必不可能比陈余、张耳二人的相交更巩固吧,而你们之间的事情,恐怕要比陈泽、张黡事件重大得多。所以我认为你过份相信刘邦不会加害到你,这也是错误的!以前大夫文种和范蠡把已亡的越国恢复,使勾践重新称霸于诸侯,结果等到功成名就,一个被杀死,一个逃亡湖上。谚语说得好:野兽已经被榆捉完了,接着就会把猎狗给宰了!敌国已经攻破,那么谋臣就会被杀。至于以交朋友的情感而言,那就不如张耳和陈余之间的深厚;拿忠与信的道德标准来说,最多也不过像大夫文种对于勾践。这两类人,可以供你看清人情世故了。希望你多多考虑。而且臣听说勇猛、谋略使得主子震动时那就有生命的危险,功劳、业绩超过天下所有的人,那就到达了顶点,无法赏赐了。现在我臣来报报你的功绩吧:你度过西河今陕西同州,掳了魏王,擒了夏说,带着兵通过井陉在直隶井陉县东北井陉山上,杀了成安君陈余,攻打赵国,威胁了燕国,平定了齐国,向南摧毁了楚国二十万大军,又向东杀了楚将龙且,西向汉王报捷,这就是前面所说的功绩第一,天下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比得上,而且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超出你了。现在你负有震动主子的威势,拥有无法赏赐的大功;你去归附楚,楚人不会信赖你;去助汉,汉人又怕你,你挟着这样的情势往哪儿去呢?至于从情势上看,你毕竟还居于臣子的地位,但你却有使君主感到压迫的威势,你的声誉,已经是天下第一,我真为你感到危险、不安。』韩信谢谢他的好意说道:『先生请你别说了,让我考虑考虑吧!』
过了几天以后,蒯通又劝说韩信道:『一个善于听取意见的人,定能预先见到征兆的,遇事能反复考虑,才能掌握成败的关键,听取错误的意见,或做了错误的决定却能够长久安全,不发生问题的,实在是少见的事!一个人如果听取十个意见,竟连一两次失败都没有,那真是个智者,如此旁人的闲言碎语是无法迷惑他的!一个人如果考虑问题,从来不会本未倒置,相反能轻重得宜的,一定是个胸有成竹的人,如此旁人的花言巧语是无法去搅乱他的!如果一个人随遇而安,甘心情愿作人家的奴仆杂役,就会失去掌握君权的机会了!留恋满足于有限的俸禄,就会失掉为卿作相的地位,所以当机立断是聪明的人,遇事迟疑不决,一定坏事!对于鸡毛蒜皮的小事,精打细算,就遗忘了天下大事;如果一个人的智慧,足以预知事情的变化,却因为决心不够迟迟不做,这是导致一切事情失败的祸根。所以常言道:猛虎的利爪足以伤人,但因犹疑不用反被人擒获,还不如小小的蜜蜂,能以尾端的毒刺螫伤人;千里马踌踢不前,反不如劣马能够稳步前进;战国时的大力士孟贲,如果犹疑不前,倒不如一个平庸的人能够达到目的。即使有舜、禹一般的智慧,但却团口一语不发,还不如又聋又哑的人打手势的效果好。这话最重要的意义就是能付诸实行。功业是不容易开创的但却很容易失败,时机是很难遇到却又很容易错过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来,希望你仔细考虑它吧。』韩信犹疑不定,不忍心背叛汉王,又自认为自己有这么多的功勋,汉王终究不会把我的齐国夺去的,于是谢绝了蒯通的建议。砌通说:『凡是拘泥于苛碎事情的人,不可以和他谋划重大的事情;凡是局限于给别人做臣子或奴仆的,本来就没有当君王的心愿啊。』蒯通看到劝说不被韩信采纳,就离开了,因为怕此事被人发觉有杀身之祸,就装疯冒充巫者来避祸。
从前齐国的相国崔籽拭杀齐庄公,晏子没有因为君主的死去殉葬,他说:『做君王的,难道可以凌辱臣子吗?治理国家才是最主要的。做臣子的,难道仅仅为了食物和财物吗?扶助国家才是他们的责任。所以君主为国家死,那么做臣子也可以为国家而死,如果君主为自己的私欲而死,不是亲近的人,谁能担当陪葬的重任呢?』孟子对齐宣王说:『君主如果对待臣子像兄弟,那么臣子就会把君主看作是心腹;君主如果把大臣看作是无用的小草,那么臣子就会把君主看成是他的强盗或仇敌。』虽然说把君主比作天,天是不能逃开的,可是臣子把接受君主的恩德的厚薄,做为等级次序米相应回报给君王,从古到今都是相同的。韩信因为汉王刘邦待他有恩惠,不忍心背弃汉王的恩德,结果最终被汉王杀害,实在是够让人怜悯的!
按语
西元前203 年,汉将军韩信击败齐王田广和项羽手下大将龙且的联军,自立为齐王,当时汉王刘邦和楚王项羽正处于相持不下的阶段,韩信的兵力有举足轻重之势。策士蒯通假借为韩信相面的名义,暗示韩信叛汉独打天下。韩信果能听蒯通的话当然贵不可言,可他偏偏系念着刘邦对他的『解衣推食』的恩惠,存妇人之仁,当断未断,以至于后来在长乐钟室,身首异处,祸及三族。这固然说明古代君王和臣子只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享福。那些帮助别人成就帝王事业的人,常常下场悲惨。兔死狗烹,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像勾践对范蠡、文种,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明太祖族灭功臣,所以刘邦当皇帝后,也开始清除异姓的有功之臣,如韩信、彭越诸人。另一方面,如果我们从韩信这个角度来看:韩信如果懂得谦让之道,在事业成就之后,谨守自已的职责,不夸耀自已的功劳,不骄傲自已的才能,即使当初不背叛汉朝,凭他对汉农的功勋,子子孙孙,是可以一直享受殊荣,获得祭祀的;可是韩信却不朝这方面努力,在天下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固为汉高祖对他的疑忌,而阴谋叛逆,导致全家被杀。这不也是他咎由自取吗?
刘邦身边的肖何、曹参、张良、陈平这些有功之臣不也得到善始善终吗?

吴王濞以子故不朝.孝文帝时.吴太子入朝.侍皇太子饮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投吴太子.杀之.及削地书至.于是乃使中大夫应高挑胶西王.无文书.口报曰:『吴王不肖.有宿夕之忧.不敢自外.使喻其欢心.』
王曰:『何以教之.』高曰:『今者主上兴子奸雄.饰子邪臣.好小善.听谗贼.擅变更律令.侵夺诸候之地.征求滋多.诛罚良善.日以益盛.语有之曰:「舐糠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持.恐不得安肆矣.
吴王身有内病.不能朝请二十余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今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适.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得削地而已.』王曰:『然.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同恶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趋.同利相死.今吴王自以为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驱以除患害于天下.抑亦可乎.』王矍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今主虽急.固有死耳.安得勿戴.』高曰:『御史大夫晁错.荧惑天子.侵夺诸侯.蔽忠塞贤.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慧星夕出.蝗虫数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之所起也.故吴王内欲以晁错为讨.外随大王后车.彷徉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天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帅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有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七国皆反.兵败伏诛.
太史公日:汉兴.孝文施大德.天下怀安.至孝景.不复优异姓.而晁错刻削装侯.遂使七国俱起.合纵西向.诸候大盛.而晁错为之不以渐也.
及主父偃言之.而装候以弱.安危之机.岂不以谋哉.』

白话
吴王刘濞是汉高祖刘邦的哥哥刘仲的儿子,因为儿子吴太子被皇太子杀害的缘故,称病不入朝。汉孝文帝刘惠的时候,吴王的太子入京,得以陪伴皇太子喝酒博奕,为棋路发生争执,吴太子态度不恭敬,皇太子就拿起棋盘击打吴太子,把吴太子打死了。等到汉王朝削除吴的土地的文书到达,吴王于是就派中大夫应高去挑拨胶西王刘印刘邦长子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没有用文书通知,只用口头报告说:我们的吴王不才,他有旧日的愁忧,不敢离开本国到外地去,因此派我来告知他内心的心事。』胶西王说:『有何指教?』应高说:『现在皇上被奸臣所蒙蔽,好贪小便宜,听信谗邪之人的话,擅自改变法令,侵夺诸侯的土地,征求愈来愈多,诛杀处罚善良的人也一天一大地厉害。俗语中有句话:「吃完了米糠,就会吃到米粒来。」吴与胶西是有名的诸侯,同时被验察,恐怕不得安宁了。吴王有心病,不能上朝请安已有二十多年之久,曾担心被猜疑,没有办法陈说事情的真相,即使现在敛起了肩膀,叠起双脚,表现出畏惧请罪、卑躬屈膝的样子,还是害怕不被谅解。我听说大王你因为卖宫爵的事而有罪,听说诸侯被削土地,其罪不至于卖爵那么大,人土此事恐怕不仅削地就可算了。』胶西王说:『是的,有此事,那么你说将怎么办呢?』应高说:『憎恶相同的互相帮助,兴趣相同的互相留,情况相同的互相成全,欲望相同的互相趋赴,利益相同的互相死难。
现在吴王自认为与大王有同样的忧患,希望籍着时机,顺着事理,牺牲身躯,为天下除去患害,你想这样可以吗?』胶四王很惊骇地说:『本人怎敢如此呢?现在皇上虽然逼得很急,本来只有一死啊!怎么可以不去拥戴他呢?』
应高说:『御史大夫晁错一直迷惑天子,侵夺诸侯的土地,蔽塞忠贞贤良进取之路,朝廷之臣都有痛恨之心,诸候也都有背叛之意,人事已到了困极的地步。流星的出现,蝗虫不断地发生,这是万世当中唯一的好机会,而且忧愁劳苦的时候是圣人所以产生的原因。所以吴王想对内以讨伐晁错为名,在外追随大王车乘之后,走遍天下,所到之地则都投降,所往之地则都克服,天下的人没有敢不顺服的。大王若真能答应一句话,那么吴王就率领楚王攻下函谷关,守住荥阳敖仓的米粟,来抗拒汉兵。修治军队驻扎的房舍,以等待大王的到来。大王又真的能够到来,那么天下就可以统一,两个君主来分割天下,不也是可以吗?胶西王说:『好。』于是吴、楚、赵、胶西、济南、淄川和胶东这七国的诸候王起兵反叛,结果失败,被诛杀。
太史公史马迁说;『汉兴以来,孝文皇帝广施恩德,天下安宁。到了孝景皇帝刘启即位,不再担心异姓诸昏王的反叛。然而晁错削夺同姓诸侯王的封地,使得吴、楚七国都起兵反叛,联合向西进攻朝廷。这是由于诸候王的势力强盛,而晁错又没有采取逐步削减的办法。等到主父偃提出准许诸侯王分封自己的子弟为侯的建议,诸侯国的势力才日益削弱。这样看来,国家安危的关键,难道不是在于谋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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