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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雄略十八(四)

反经(长短经)作者:赵蕤发布:华夏士子

2021-8-25 12:03

后张仪为秦连衡.秦欲攻魏.先败韩申差军.斩首八万.诸侯震恐.而仪乃来说魏王.说魏王曰:秦孝公时.公孙鞅请伐魏.曰:『魏国居领厄之间.西都安邑.与秦界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即东收地.今以君贤圣.国赖以盛.宜及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东徙则据山河之固.东向以制诸侯.此帝业也.』自是之后.魏果去安邑.徙都大梁.
『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过三十万.地四平.诸侯四通.条达辐凑.无名山大川之阻.从郑至梁.二百余里.车驰人趋.不待倦而至梁.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卒戍四方.守亭障者不下十万.魏之地势.固战场也.梁南与楚.不与齐.齐攻其东.东与齐.不与赵.赵攻其北.不合于韩.则韩攻其西.不亲于楚.则楚攻其南.此所谓四分五裂之道也.且诸侯之为纵者.将以安社稷.尊主强兵显名也.今为纵者.一天下.约为昆弟.刑白马以盟洹水之上.以相坚也.而亲昆弟.同父母.尚有争钱财.而欲恃诈伪反覆苏秦之谋.其不可成亦以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据卷.衍.酸枣.去卫取晋阳.则赵不南.赵不南则梁不北.梁不北则纵道绝.纵道绝则大王之国越无危.不可得也.秦折韩而攻梁.韩怯于秦.秦韩为一.梁之亡.立可须也.此臣之所为大王患也.为大王计莫如事秦.事秦则楚.韩必不敢动.无楚.韩之患.则大王高枕而卧.国必无忧矣.大王不听秦.秦下甲士而东伐.虽欲事秦.不可得也.且夫从人多奋辞而少可信.说一诸湖而成封侯之业.是故天下之游谈士.莫不日夜扼腕瞪目切齿以言纵之便.以说人主.人主贤其辨而牵其说.岂得无眩哉.臣闻之.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众口铄金.故愿大王审计定议.』魏王于是倍纵约.而请成于秦.
范睢说秦昭王曰:『夫穰侯越韩魏而攻齐刚寿.非计也.少出师不足以伤齐.多出师则害于秦也.其于计疏矣.且齐闵王南攻楚.破军杀将.再辟地千里.而齐尺寸之地无得得.岂齐不欲得地哉.形所不能有也.诸侯见齐之疲弊.兴师伐之.士辱兵顿.故齐所以大破者.以其破楚肥韩魏也.此所谓借贼兵而资盗粮也.王不若远交而近攻.得寸则王之寸.得尺则王之尺.
今释近而攻远.不亦谬乎.昔者.中山之国五百地.赵独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能争.今夫韩.魏.中国之处而天下之枢.王若欲霸中国而为天下枢.以威楚.赵.楚强则附赵.赵强则附楚.楚赵皆附.齐亦惧矣.齐惧必卑辞撞币以事秦.齐已附.则韩魏因可虑也.』王日:『善.』乃拜睢为客卿.谋兵事伐魏.拨怀及邢丘.
齐.楚来伐魏.魏王使人求救于秦.冠盖相望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睢者.年九十余矣.谓王曰:『老臣请西说秦王.令兵先臣出.』王再拜遣之.
唐睢到秦.入见秦王.秦王曰:『丈人茫然而远至此.甚苦矣.夫魏之来求救数矣.寡人知魏之急也.』唐睢曰:『大王知魏之急而救兵不发.臣窃以为用策之臣无任矣.夫魏万乘之国也.然所以西面而事秦.称东藩.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者.以为秦之强足以与也.令齐.楚之兵已合于魏郊.而秦救不发.亦将赖其未急也.使之而急.彼且割地而约纵.王当奚救焉.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东藩之魏而强三劲之齐.楚.则王何利焉.』于是秦王遽发兵救魏.

白话
后来张仪为秦国组织连横,与秦国联合打击他国。秦国准备攻打魏国,先打败韩国将军申差的部队,杀死八万人。诸侯大受震动,害怕极了。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张仪来劝说魏王连横。他劝魏王说:秦孝公时,公孙鞅就提出攻打魏国,他说:『魏国处于险要的地势之间,把都城定在西边的安邑,与秦国仅仅隔着黄河为界,独自占据山东的有利地势。它占据了有利地势,就会向西发展势力,一旦秦国衰弱就会趁机占领土地。如今大王贤明圣德,国家因此强盛,应该趁此时机攻打魏国,魏国支持不住,秦国就可以向东发展地盘,向东迁移。这样就据有了坚固的山河地势,控制东面的各诸候国。这是称帝天下的事业。』自此之后,魏国果然离开安邑,迁都大梁。
『魏国的土地纵横不到一千里,士兵不过三十万人,土地平旷,四方诸侯都能通过,犹如车轮辐条都集聚在车轴上一样,更、没有高山深川的阻隔。从郑国到魏国,只有二百余里,人奔马跑,不等到疲倦就已到达。魏国南与楚、西与韩、北与赵、东与齐接壤。这样魏国士兵只好把守四方,守卫边界上的守望台和城堡的兵力就得不下十万人。魏国的地势,本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果魏国结交楚国而不结交齐国,齐国就要攻打魏国的东面;如果结交齐国而不结交赵国,赵国就要攻扫魏国的北面;不和韩国联合,那么韩国就会攻打魏国的西面;不和楚国亲善那么楚国就会攻打魏国的南面。这就是所说的四分五裂的地方啊!再说主张合纵的诸候,说是为了使国家安定,君主尊贵,兵盛国强,这是诱人的美名。现在主张合纵的人,统一天下诸侯的行动,相约结为兄弟之邦,在洹水上杀白马立盟誓,目的是为了相互安定团结。可是即使是同父母的亲兄弟,还要争夺钱财,何况这些诸侯?而你却要靠狡诈虚伪、反复无常的苏秦所献的计谋来保全国家,很明显这是不可能成功的。如果大王不去侍奉秦国,秦国就会发兵进攻河外,占领卷、衍、酸枣等地,控制卫国,夺取晋阳,这样赵国就不能南下;赵国不能南下,魏国就不能北上;魏国不能北上,那么合纵的道路就断了。合纵道路一断,那大王想不遇危险是不可能的。再有,秦国若是胁迫韩国去进攻魏国,韩国迫于秦国的压力,不敢不听。秦韩联合为一个国家,魏国就会马上灭亡,这是我为大王忧虑的原因。为大王盘算,不如恃奉秦国,只要侍奉秦国,那么楚、韩一定不敢妄动;没有楚韩的侵扰,大王就可以高枕无忧,国家也必定没有忧患了。再说如果大王不听从我的意见、秦兵出动,攻向东方,那时即使想去侍奉秦国也不可能了。况且那些主张合纵的人多是夸大其辞,很少有可以信任的。而联合一个诸候反对秦国,就成为他封候的基础。所以天下的游说之士,没有不是每天都费尽心机地高谈合纵的好处,去劝说各国君主。做君主的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打动,怎么能不被搞得晕头转向呢?我听说:羽毛虽轻,堆积多了,也可使船沉掉;东西虽轻,装得过多,也可以压断车轴;众口一词,可以熔金。因此希望大王仔细考虑这事。』魏王于是违弃了六国的合纵盟约,而向秦求和。
范睢劝秦昭王说:『穰侯魏冉隔着韩国、魏国去攻打齐国的刚寿,这不是正确的策略。,如果出兵少了,不足以伤害齐国,出兵多了又损害秦国的国力,这种计谋是不周密的。当年齐闵王向南攻打楚国,打败楚军杀死楚将,又开辟了千里土地,而齐国最终却连尺寸土地也没得到,难道是齐国不想得到土地吗?是因为形势变化它不能拥有啊。诸侯见齐国疲弊不堪,就发兵讨伐它,使齐国受到损兵折将的耻辱。齐国之所以大受损害,是因为它虽然打败了楚国却使韩、魏两国得利的缘故。这就是所说的借兵给贼,向强盗资助粮食啊。大王不如与远处的国家结交而攻打邻近的国家,每得到一寸土地都是大王的。如今却放弃邻近的而去攻打远处的国家,不是大错而特错吗?从前,中山国方圆五百里的地方,赵国全部吞并,既成功业又立威名,获利不少,天下各国不能和它争夺。现在的韩国、魏国,处于中原而为天下的枢纽。
大王如果想占有中原成为天下的枢纽,必须运用对楚国、赵国施加压力的策略。楚国强大了就让赵国依附自己。赵国强大了就让楚国依附自己。赵、楚两国都归附了,齐国必定害怕。齐国一害怕就必定会说着谦卑的话,带着重礼来侍奉秦国。齐国归附了,那韩国、魏国就更不用说了。』秦王说:『很好。』于是任命范睢为客卿,谋划出兵讨伐魏国,攻占了怀地和邢丘。
齐国、楚国一齐来攻打魏国。魏王派人向秦国求救,使者的衣冠车伞相望于道,派出的使者一批接着一批,可秦国的救兵还是不到。魏国有个叫唐睢的人,年纪有九十多岁了。他对魏王说:『请让老臣出使西方游说秦王,让秦兵在我回国前出发。』魏王于是又派遣他出使秦国。唐睢来到秦国,见到了秦王。秦王说:『老先生大老远地来到这里,太辛苦了!魏国多次派人来求救,我知道魏国的形势已经很紧急了。』唐睢回答说:『大王既已知道魏国紧急而不派出救兵,这是为大王出谋划策的大臣失职。魏国做为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之所以向西来侍奉秦国,自称为秦国的东方属国,修建皇帝的宫室,接受秦制衣帽,每年春秋送来祭祀供品,是以为秦国的强大可以帮助魏国。然而今天齐、楚的军队已经打到魏国的郊外了,可秦国的救兵还没有出发,是认为魏国还没到危急时刻。假如魏国情况紧急,就将割让土地而联合齐、楚,大王即使想去救魏国,哪里还来得及呢?一定要等魏国危急了才去援救,那不但会失去了一个拥有万辆兵车的魏国,而且增强了齐、楚商个强国,对大王又有什么好处?』于是秦王悔悟,立即发兵援救魏国。

张仪说楚怀王曰:『秦地半天下.兵乱四国.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范睢说秦昭王曰:『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有泾渭.右陇蜀.左关阪.奋击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
民怯于私斗.勇于公战.此王者之人.王并此二者而有之.以当诸侯.譬如放韩庐而捕蹇兔也.
虎贲之士百有余万.车千乘.骑万匹.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乐.主明以严.将智以武.虽无出甲.席卷常山之险.必折天下之脊.天下后服者先亡矣.且夫为纵者.无以异驱群羊而攻猛虎.虎之与羊.不格明矣.令王不与虎而与群羊.臣窃以为大王之计过矣.
凡天下强国.非秦而楚.非楚而秦.两国交争.其势不两立.大王不与秦.秦下甲据宜阳.韩之上地不通.下兵河东.成皋.韩必入臣.则梁亦从风而动.秦攻楚之西.韩攻其北.社稷安得无危.臣闻兵不如者.勿与挑战.粟不如者.勿与持久.
秦西有巴蜀.大船积粟.起于汶山.浮江而下.至楚三千余里.舫舟载卒.一舫载五十人.日行三百里.里数虽多.然不费牛马之力.不至十日.而拒捍关矣.捍关惊则从境以东.尽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也.秦举甲出武关.南面而伐.则北地绝.秦兵之攻楚也.危难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此其势不相及也.夫待弱国之救.忘强秦之祸.此臣为大王患也.
大王尝与吴人战.五战而三胜.陈卒尽矣.偏守新城.存民苦矣.臣闻功大者易危.而人弊者怨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强秦之心.臣窃为大王危之.凡天下而信约纵亲者.苏秦封为武安君也.苏秦相燕.即阴与燕王谋伐齐.破齐而分其地.乃佯为有罪.出走入齐.齐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觉.齐王大怒.车裂苏秦于市.夫以一诈伪之苏秦.而欲经营天下.混一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今秦与楚接境壤界.固形亲之国也.大王诚能听臣.臣请使秦太子入质于楚.楚太子入质于秦.请以秦女为大王箕帚之妾.效万室之都.以为汤沐之邑.长为昆弟之国.终身无相攻.臣以为计无便于此者.』
楚王乃与秦从亲.
白起将兵来伐楚.楚襄王使黄歇说秦昭王曰:『天下莫强于秦.楚.今则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相与斗.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说:
臣闻之.物至则反.冬夏是也.智至则危.累棋是也.今大国之地.半天下.有三垂.此从生人已来.万世之地未尝有也.王若能持公守威.罢攻伐之心.肥仁义之德.则三王不足四.五霸不足六也.王若负人徒之众.挟兵革之强欲以力臣天下之士.臣恐其有患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而终之难也.何以知其然耶.智伯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吴王知伐齐之便而不知于遂之败.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强韩魏也.臣为王虑.而不取也.王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韩魏父兄子弟接踵而死于秦者将十世矣.身首分离暴骸草泽者.相望于境.击颈束手为群虏者.相望于路.故韩魏之不亡.秦社稷之忧也.令王信之.与兵攻楚.不亦过乎.臣为王虑.莫若善楚.
楚秦合为一以临韩.韩必敛手.王施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内侯.若是.而王以十万戍郑.梁之人寒心.许.鄢陵.婴城.而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是魏亦为关内侯矣.王善楚.而关内侯两.万世之主注地于齐.齐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然后危动燕赵.摇荡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也.』秦王曰:『善.』止不伐楚.
楚顷襄王谋与齐韩连和.因欲图周.周赧王使臣武公说楚相昭子.昭子曰:『乃图周则无之.虽然周何故不可图.』对曰:『夫西周之地.绝长补短.不过百里.名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国.得其众不足以劲兵.虽攻之不足以尊名.然而好事之君.喜攻之臣.发号用兵未尝不以周为终始.是何也.则祭器在焉.欲器之至而忘弑君之乱.今韩以器之楚.臣恐天下以器仇楚.』于是.楚计辍不行.
秦武王使樗里疾以车百乘入周.周君迎之甚敬.楚王让周.以其重秦客也.游胜为周谓楚王曰:『昔者智伯欲伐仇犹.遗大钟载以广车.因随之以兵.仇犹卒亡.无备故也.齐桓公之伐蔡也.号曰『诛楚』.其实袭蔡.今秦者.虎狼之国.有吞天下之心.使樗里疾以车百乘入周.周君惧焉.以蔡.仇犹为戒故.使长兵居前.强弩居后.名曰卫疾而实囚之.周君岂能无爱国载.恐一旦国亡而忧大王也.』楚王乃悦.
楚襄王有疾.太子质于秦不得归.黄歇说秦相应侯曰:『今楚王疾.恐不起.秦不如归太子.太子即位.其事秦必谨.若不归.则咸阳一布衣耳.
楚更立太子必不事秦.失一国而绝万乘之和.非计也.愿相国虑之.』应侯为言于秦王.王不肯.乃遁也.

白话
张仪又去游说楚怀王:『秦国土地广阔,占有天下之半;武力强大,可与诸候对抗;四境有险山阻隔,东边又绕着黄河,四边都有险要的屏障,国防巩固如同铁壁铜壁。范睢游说秦昭王说:『大王的国家,北有甘泉、谷口,南绕泾水、渭水,右有陇坻、蜀山的险塞,左有函谷、崤山的阻隔,有战车千辆,勇士百万,时机成熟就进攻诸侯,时机不到则退守关隘。这是统一天下所需要的根据地啊。百姓不敢寻衅殴斗,而在战场上却能英勇杀敌,这是统一天下所需要的人民啊。现在,这两样你都具备了,用它们来对抗诸侯,犹如驱使良犬追遂跛足的兔子一样。还有战士百多万人,战车千辆,战马万匹,粮食堆积如山,法令严明,将帅足智多谋而又勇武,假如秦国一旦出兵,夺得恒山的险隘就象卷席那样地轻而易举。这样,就控制了诸侯要害之地,天下后来臣服的人必然遭到灭亡。再说,搞合纵联盟的人,无异于驱赶群羊去进攻猛虎,弱羊敌不过猛虎,这是明摆着的,现在大王不与猛虎友好,却与群羊为伍,我认为大王的主意完全打错了。
大凡天下的强国,不是秦国,就是楚国;不是楚国,就是秦国。两国不相上下,互相争夺,势不两立。如果大王不与秦国联合,秦国出兵来攻,占据宜阳,韩国的上党要道就被切断;他们进而出兵河东,占据成皋,韩国必然投降秦国。韩国投降秦国,魏国也必然跟着归顺秦国。这样,秦国进攻楚国的西边,韩、魏又进攻楚国的北边,楚国怎能没有危险呢?我曾听兵法上说过:兵力不强,切勿挑战;粮食不足,切勿持久。
秦国西有巴、蜀,用船运粮,自汶山起锚,并船而行,顺长江而下,到楚都有三千多里。并船运兵,一船载五千余人,和运三月粮食的运粮船同行,浮水而下,一日行三百多里。路程虽长,却不费车马之劳,不到十天,就到达捍关,与楚军对峙;捍关为之惊动,因而自竟陵以东,只有守卫之力,黔中、巫郡都会不为大王所有了。秦国又出兵武关,向南进攻,则楚国的北部交通被切断,秦军攻楚,三月之内形势将十分危急,而楚国等待诸侯的援军,要在半年之后,这将无济于事,依靠弱国的救援,忘记强秦的祸患,这就是我为大王所担忧的。
再说,大王曾与吴国交战,五战三胜,你的兵卒已尽,又远守新得之城,居民深受其苦。我听说:「进攻强大的敌人,则易遭危险;人民疲惫穷困,则易抱怨君上。」追求易受危难的功业,而违背强秦的意愿,我暗自为大王担心。在诸侯中坚持合纵联盟的苏秦,被封为武安君而出任燕相,暗地里与燕王合谋进攻齐国,瓜分齐国。他假装在燕国获罪,逃到齐国。齐王接待了他,并又任命他为相国。过了两年,齐王发觉他的阴谋,非常气愤,便车裂了苏秦。一贯靠着诳骗欺诈,反覆无常来求荣的苏秦,想要图谋左右天下,统一诸侯,这不可能成功,是很明显的了。现在,秦、楚两国接壤,本来是友好国家。大王果真听从我的劝告,我可以让秦太子做楚国的人质,让楚太子做秦国的人质,让秦女做大王侍奉洒扫之妾,并献出万户大邑,作为大王的汤沐邑,从此秦、楚两国永远结为兄弟之邦互不侵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认为没有比这更有利于楚国的了。』楚王于是与秦国建立了友好关系。
秦将白起率兵攻打楚国。楚襄王派黄歇去游说秦昭王说:『天下没有比秦楚两国更强大的了,现在,听说你要攻打楚国,这好比两虎相争,而让驾犬从中获益,不如与楚国友好相处。请让我言说其中的利害,我听说,事情发展到极点,就要走向它的反面,冬去夏来就是这样。智力用到极点,情况就很危险,累棋子就是这样。现在贵国土地广博,几乎拥有天下之半,又把守着周天下的三面边陲,这是自有人类以来万乘之国的领地从来没有过的。
你如果能保持既得的功绩,守住已有的威势,收敛攻伐之心,扩大仁义之道,使国家再没有后顾之忧,这样,你就不难建立称霸的大业。大王如果仗恃人力众多,想依靠武力强大,想要用武力屈服天下诸侯,我担心必将会有后患。
【诗经】上说:「万事都有个开头,但很少能够有始有终。」【易经】上说:
「小狐渡河,水漫其尾。」这就是说,开始容易而终结很难啊!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从前,智伯只看到最初攻伐赵国之利,而没有预见到在榆次有杀身之祸;吴国只看到最初攻伐齐国之利,而没有预见到在干隧有杀身亡国的失败。这两个国家并不是没有大功绩,因为他们都贪图眼前的利益,而不顾以后的祸患。现在大王担心楚国不灭,却不想想灭楚反会加强韩、魏的势力。我为大王考虑,这样做是不可取的。大王历来于韩、魏无恩德,却世代和他们结有怨仇。韩、魏的宗室贵族接连死于秦国的快有十代了,身首异处,白骨遍野,尸体枕藉,满目皆是;父子老弱成为俘虏,牵绳系索,相随于道。所以,韩、魏如果不灭亡,终究是秦国安危的一大忧患。
现在,大王虽相信韩、魏,和他们共同发兵功打楚国,难道我替你担心还过分吗?不如与楚国友好。
如果秦、楚联合,团结一致,威胁弱韩,弱韩就必然降服。秦国以山东险要做为屏障,拥有河曲之利,韩国就失去了独立,只不过相当于秦国所封的一个「关内候」而已。如此,大王以十万之众进驻韩国,魏国就会不寒而栗,如果许、鄢陵、婴城围城固守,楚国的上蔡、召陵就会与魏国隔绝,魏国也会成为秦国的「关内侯」。大王一旦与楚国结为联盟,拥有那么两个「关内侯」的万乘大国就与齐国接壤了,这时大王夺取齐国的西部领土,将易如反掌。这么一来,秦国与齐国互相连接,就隔绝了诸候的合纵联盟。燕、赵无齐、赵的援助,齐、楚无燕、赵的帮助,这也就使得燕赵惊惧,从而挟持了齐、楚,因此燕、赵、齐、楚四国不待急攻,就只有俯首听命了。』秦王说:『你说得对呀。』于是停止进攻楚国。
楚顷襄王打算与齐、韩两国联合共同进攻东周。周赧王派大臣武公游说楚国宰相昭子。昭子说:『打算进攻西周呀,没这么一回事。虽然这样,但是西周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可以攻打的。』武公回答说:『西周这块地方,去长补短,不过百里方圆,名义上是天子管辖。即使得到它的土地也扩展不了多少疆土,获得它的百姓也增强不了多少军队。即使攻下它,也提高不了多少名声。然而那些穷兵黩武的诸侯每次发动战争总是打着替周天子讨伐的旗号,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周朝的祖先灵位在这里,周王是合法的统治者。
有些诸侯为了达到挟令天下的目的,竟然不怕背上弑君的罪名。如今,韩国妄图把挟天子令诸侯的罪名加在楚国头上,我担心天下诸侯因此而仇恨楚国。』于是,楚国放弃了伐周的打算。
秦武王派樗里疾率领一百辆战车去朝见周王室,周王派仪仗队去迎接他,很隆重。楚王大怒,责备周王,因为周王尊重秦国的使者。周臣游胜对楚王说:『从前,智伯要攻打仇犹国,使用大车载了大钟送给仇犹国,大车后面跟随着大队兵马,仇犹国措手不及,因此亡国,这是因为事先没有防备的缘故。齐恒公准备攻打蔡国,但他却事先扬言要攻打楚国,实际上却突然去袭击蔡国。现在秦国是如狼似虎的国家,贪得无厌,又有独吞周室之意。
如今派樗里疾以战车百辆侵入周地,周王非常害怕。由于有蔡国和仇犹国的教训作为前车之鉴,他甚为戒备,所以安排戈矛在前,强弩在后,名义上保卫樗里疾,实际是囚禁他,以防万一。西周君哪能不爱国呢?他是担心一旦被灭亡,既加强了秦国,楚国又会失去了屏障。所以我为大王担忧。』楚王听了这才高兴起来。
楚襄王得病,而太子作为人质呆在秦国不能回来。大臣黄歇游说秦国宰相应侯范睢:『现在楚王得病,恐怕将一病不起,秦国不如将楚太子放回去。
太子即位后,肯定会谨慎听命秦国。如果不让他回去,留在咸阳不过是一个普遍老百姓罢了。假如楚国另立太子,新太子必定不会听命秦国,失去一个友好邻邦,断送与一个万乘大国的和睦,不是好的策略,希望相国你认真考虑。』应侯替楚太子求情,秦王不准。于是,楚太子悄悄逃回楚国了。
按语
生存条件极端艰难,狼会自动结成一群,这是自然的选择。一旦条件好转,它们马上散伙,各自觅食而去,从不顾及同伴的死活。狼多疑、狡诈、冷酷,然而正是靠了这种遗传本性才使它们能够活到今天,至于说,还能活多久,那就不得而知了。六国与秦,势同水火,迫于形势六国才合纵联合,并力抗秦。狡猾的秦国在六国联盟的强大攻势面前,偃旗息鼓,固守关中,这给联名的瓦解提供了外部条件。根深蒂固的不信任,使得合纵联盟从一开始便矛盾重重,危机四伏。六国合纵如同群狼聚合,短暂的和平将昔日被欺凌、被倾轧的阴霾一扫而光,他们也该各自走散了。合纵联名风雨飘摇,败势已成定局,楚王明知此理,想抢占先机,率先与秦国连横。

张仪如韩.说韩宣王曰:『韩地险恶.山居.五谷所生.非菽而麦.地方不过九百里.无二年之食料.大王之卒.悉举不过三十万.而厮徒负养在其中矣.今秦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虎贲之士.跿跔科头.贯颐奋戟者.不可胜数.山东被甲蒙胄以会战.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秦逐山东之卒.犹孟贲之去怯夫.以轻重相压.犹乌获之于婴儿.
诸侯不料地之弱.食之寡.而听纵人之甘言好辞.比周以相饰.诳误其主.无过此者.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据宜阳.断韩之地.东取成皋.荥阳.则鸿台之宫.桑林之苑.非王有也.夫塞成皋.绝上地.则王之国分矣.故为大王计.莫如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韩.非以韩能强于楚也.其势然也.今西面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而私其地.转祸而悦秦.计无便于此者.』宣王听之.
范睢说秦王曰:『秦韩之地形相错如乡.秦之有韩.譬如木之有蠹.人之有腹心病也.天下无变则已.有变.其为秦患者.孰大于韩乎.王何不收韩.』王曰:『吾固欲收韩.韩不听.为之奈何.』对曰:『韩安得不听.王若下兵攻荥阳.则成皋筑道不通.北断太行之道.则上党之师不下.王一兴兵而攻荥阳.则其国断而为三.韩必见危亡矣.安得不听.若听.则霸事可虑矣.』王曰:『善.』乃从之.

白话
张仪为组织连横阵线又去游说韩王:『韩国地势险恶,百姓多居山地,出产的粮食,不是麦子就是豆子;土地方圆不到九百里,有粮不够两年。预料大王的士卒连烧火做饭、养马、做杂役的统统在内总共不过三十万,而秦国有战士百余万,战车千辆,战马万匹,勇猛的战士,不穿鞋、不戴盔、弯弓、持戟,奋不顾身的,不计其数。六国士卒作战时要穿上铠甲,戴上头盔,而秦国士卒不穿铠甲,赤膊上阵,冲向敌人,他们左手提着人头,右臂挟着俘虏。秦国士卒与六国士卒相比,就象无敌勇士孟贲与懦夫相比一样;秦国重兵压向六国,更象大力士乌获对付婴儿一样。
各国诸候不估计自己兵力之弱,粮食之少,却听信主张合纵联盟的游说之士花言巧语,他们互相勾结,自我标榜,欺骗耽误君主,没有比这更历害的了。如果大王不孝敬秦国,秦国就会出兵占据宜阳,切断韩国上党的交通,东面占据成皋、荥阳,那么鸿台离宫、桑林御苑就不再为大王所有了。如果封锁了成皋,切断了上党要道,那末,大王的国家就被割裂了。因此,为大王考虑,不如去讨好秦国。秦国的愿望,就是要削弱楚国,而能削弱楚国的,只有韩国。这并不是因为韩国比楚国强,而是韩国的地形使它有这种优势。
现在,大王如果往西讨好秦国而又去进攻楚国,秦王一定高兴。那么,进攻楚国而独据楚地,转祸为福而取悦于秦王,任何计谋也没有比这更有利的了。』韩宣王听信了张仪的话。
范睢对秦王说:『秦、韩两国接壤,地势象锦绣一样地交错。韩国对秦国来说,就象树心生了蠹虫,人患了心腹之病一样。一旦天下发生变故,对秦国危害最大的莫过于韩国,大王不如先去制服它。』秦王说:『我想制服韩国,可是,韩国不听从,怎么办呢?』范睢说:『可出兵进攻荥阳,这就能切断去成皋的道路;北面切断去太行的道路,就能使上党的援兵被截住。
这样,大王一出兵,就可将韩国分隔为三段,互不照应。韩国见自己必定灭亡,哪有不听从之理呢?如果韩国听从大王,那么大王的霸业就可图了。』
秦王说:『好!』
按语
春秋战国,兵燹不息,战略利益就是国家利益。韩王最担心的就是兵不如人,宜阳、成皋一旦失守,国家就有被割裂的危险。张仪一语中的,直击要害,韩王不得不乖乖就范。为了促成秦韩连横,张仪刚从楚国出来便出卖了楚国。政治家是不能以简单的善恶标准来评判的,信义道德不过是他们玩得一副纸牌而已。秦国推行连横,求得一种和平均势,只是它的表面目的;更深的用意在于,借此来重新挑起战争,让六国互相消耗,以便坐收渔人之利。可悲啊,韩国这头『待杀之驴』还在老老实实替人家拉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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