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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晚清之废科举兴学校

国史大纲作者:钱穆发布:一叶知秋

2020-10-12 22:52

当时兴学沿革,略可分为两期。自同治初年以迄光绪辛丑为第一期,辛丑以后迄清末为第二期。

首先创设之学校,大抵不外乎以养成翻译而研究语言文字。与军事而连带及於机械制造。之人才为主。

如京师同文馆、始同治元年,初止教授各国语言文字,六年议于馆内添设算学馆,京僚谤讟繁兴。上海广方言馆、始同治二年,以苏抚李鸿章请。福建船政学校、始同治五年,左宗棠督闽,创设船厂,并设随厂学堂。十二年,沈葆桢陈选派学生分赴英、法学习。清季海军将领多闽人,由此。天津水师学堂、始光绪八年,北洋大臣李鸿章奏设。天津武备学堂、始光绪十一年,亦李鸿章奏设,规制略仿西国陆军学堂。广东水陆师学堂、始光绪十三年,粤督张之洞奏设。湖北武备学堂、始光绪二十一年,张之洞调任鄂督后奏设。湖北自强学堂、亦张之洞创设,初分方言、格致、算学、商务四门,其后专课方言。陕西诸省格致实学书院光绪二十二、二年间,各省学堂未能普设,多以变通整顿书院为请,遂有各省格致实学书院。等。

可见当时人对於创建学校之旨趣。且此等学校,十九皆创於外省一、二督抚,非由中枢发动。

渐次乃有普通学校之创立,其目光亦稍稍扩大及於法政、经济诸门。然要之仍不脱於为一时之实用,而以学校为附属於政治之一机构。

光绪二十三年,盛宣怀始於上海刽设南洋公学。先是光绪二十一年盛为津海关道,於天津创设头、二等学堂。头等学堂课程四年,分工程、电学、矿务、机器、律例五门。二等学堂课程亦四年,递升至头等。南洋公学如津学制,分四院:曰师范,曰外、中、上院。外院为附属小学,上、中院即头、二等学堂。课程大体分中文、英文两部,注重法政、经济。择尤异者资送出洋。盖以公学为预备学校,而以外国大学为究竟。中国学校之稍有系统雏形者始此。

及光绪二十四年,始有国立京师大学堂之筹办。庚子政变后,至二十七年,渐有复兴学校之议。首创议者山东督抚袁世凯。二十八年,派张百熙为管学大臣,奏设速成科,分仕学、师范二馆。可见其时对学校观念,仍认为系政治上一种附属机关,所谓『学而优则仕』,仍脱不了一种科举传统思想也 。师范教育亦为当时所重,不为官则为师,亦合於中国传统旧习。

学校生命,并非从一种对於学术真理向上探寻之根本精神中产生;其发动不在学术界自身,严格言之,时已无所谓学术界。而在几个官僚与政客;则宜乎其浮浅摇动,不能收宏深之效。因此晚清兴学,在政治上,其效力不能与北宋时代之书院讲学相比。在接收外来文化其成果亦不能与魏晋南北朝时代之佛学寺院相比。

其时进新式学校乃至於被派出洋的,其目的亦只为在政界乃至於社会上谋一职业、得一地位,因此近人讥之为『洋八股』与『洋翰林』如是则最多仅能学习到别人家的一套方法与智识,而学习不到别人运用此方法以探求此智识之一段精神。因此近人又讥之为『智识之贩』,以学校为『智识之拍卖场』。

在此情形下,乃发生学校与科举之冲突。学校与科举之冲突,正如科举舆捐班之冲突,以其同为一种政治上之出身故也。

光绪二十九年,张之洞与荣庆、张百熙会商学务,奏称:『奉旨兴办学堂此所谓辛丑以后之办学。两年有余,至今各省未能多设,以经费难筹。经费所以不能捐集,以科举未停,天下士林谓朝廷之意并未专重学堂。科举不变通裁减,人情不免观望,绅富孰有肯筹捐?按:晚清捐资兴学者,如杨斯盛、叶澄衷、武训之流,皆非绅富。朝廷以私唱,求国民以公应,岂可得耶?入学堂者,恃有科举一途为退步,不肯专心向学,且不肯恪守学规。』就事理论,必须科举立时停罢,学堂办法方有起色,经费方可设筹。光绪三十一年,袁世凯、张之洞会奏:『科举一日不停,士人有侥幸得第之心。民间相率观望,私立学堂绝少,拟请立罢科举。』遂诏自丙午始,停止各省乡、会试及岁科试。寻谕各省学政,专司考校学堂事务。

隋、唐以来沿袭千余年的科举制度,终於废绝,而以学校为替代。

二十九年,张之洞等奏定章程:通儒院毕业,予以翰林升阶,或分用较优官、外官。大学分科毕业,最优等作为进士出身,用翰林院编修、检讨。优等、中等均作为进士出身,分别用翰林院庶吉土、各部主事。大学预备科及各省高等学堂毕业,最优等作为举人,以内阁中书、知州用。优等、中等均作为举人,以中书科中书、部司务、知县、通判用。

如是则学校再不能专以造就翻译舆军事人才为主。於是乃有『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理论出现。

梁启超拟京师大学章程:光绪二十四年。『中国学人之大弊,治中学者则绝口不言西学,治西学者亦绝口不言中学。夫中学体也,西学用也,二者相需。不讲义理,绝无根柢,则浮慕西学必无心得。前者各学堂之不能成就人才,其弊由此。』同时张之洞为劝学篇,亦云:『中学为内学,西学为外学;中学治身心,西学应世事。』外篇会通。又两湖经心书院改照学堂办法片亦云:『大指皆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既免迂陋无用之讥,亦杜离经叛道之弊。』光绪定国是诏亦谓:『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切於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迂谬空疏之弊。』

一个国家,绝非可以一切舍弃其原来历史文化、政教渊源,而空言改革所能济事。况中国历史悠久,文化深厚,已绵历四、五千年,更无从一旦舍弃以为自新之理。则当时除却『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亦更无比此再好的意见。惜乎当时已届学绝道丧之际,根本就拿不出所谓『中学』来。学术之培养舆成熟,非短时间所能期望。学校教育之收效,因此不得不待之十年、二十年之后。而外患之侵逼日紧,内政之腐败依然,一般人心再不能按捺,於是对全部政治彻底改革之要求蓬勃四起。此即走上变法图强之根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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