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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纪一 威烈王二十三年 立智瑶智果改姓(之二)

资治通鉴白话文作者:金色轰炸机发布:金色轰炸机

2020-9-26 11:06

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库实。』襄子曰:『浚民之膏泽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主之所属也,尹鐸之所宽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

这时候,赵鞅已经去世,赵无恤襄子继任赵家族长。智瑶依样画瓢,向赵家索要蔺邑、皋狼山西离石县大片土地。赵、智两家向来不和,智瑶索要土地,遭到赵无恤严词拒绝。并放出话来:『赵家的土地,没有一寸是多余的!』。一向飞扬跋扈的智瑶碰了个大钉子,是个难以忍受的打击。非给赵无恤一点厉害瞧不行。马上集合韩、魏、智三家兵马攻击赵家的住宅。赵无恤带领族人逃离晋国首府新田山西侯马时,问跟随的人:『咱们逃到哪个地方去呢?』随从建议:『长子最近,城墙厚实完整,就到那儿去吧。』赵无恤说:『修整城墙,刚把那儿的百姓当驴一样使唤完,他们筋疲力尽,怨恨还没有散尽,没人愿意拥戴咱们,也不会舍命守城,长子不能去。』随从又提议:『奔邯郸吧,那儿府库充实,钱粮足够用好几年。』赵无恤说:『搜刮那点儿民脂民膏,几乎把邯郸的百姓抽筋扒皮,这会儿让他们舍生忘死来保护咱们,可能吗?哎!只有奔晋阳去了。那是我爸爸的老根据地,尹铎待那儿的百姓比较宽厚,群众基础好,会拥戴咱们的。』于是,投奔晋阳而去。

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产蛙,民无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国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也。絺疵谓智伯曰:『韩、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从韩、魏之兵以攻赵,赵亡,难必及韩、魏矣。今约胜赵而三分其地,城不没者三版,人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无喜志,有忧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谗臣欲为赵氏游说,使主疑于二家而懈于攻赵氏也。不然,夫二家岂不利朝夕分赵氏之田,而欲为危难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臣见其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请使于齐。

智瑶率领智、魏、韩三家兵马把晋阳城围了个铁桶一般,掘开汾河大堤,引水猛灌。晋阳城只剩下三块筑墙板的高度就淹进城了,情况很危急。浸进来的河水越来越多,城中百姓家的锅灶都泡在了水里,青蛙在灶膛里游来游去。就这样,全城的百姓众志成城,没有人愿意投降,誓与晋阳共存亡。智瑶乘战车沿河巡视,魏驹驾车,韩虎骖乘。看着巨浪滔天,滚滚奔腾的汾河水,再看像一片树叶儿随时就会沉没的晋阳城,智瑶兴奋地说:『今天啊,我才知道,河水也可以亡人之国!』魏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韩虎,韩虎用脚尖儿轻轻踢了一下魏驹,两人心领神会,暗暗吃惊。汾河水也可以灌魏家的安邑夏县,魏氏封地,也可以用绛水灌韩家的平阳临汾,韩家封地。谋臣絺疵(chi ci)警告智瑶说:『韩、魏两家靠不住了,迟早会反水。』智瑶问:『先生凭什么这么认为呢?』絺疵说:『据常理推测,您领着韩、魏两家人马攻打赵家,一旦灭了赵家,下一个被灭的不是韩家就是魏家。已经约好灭了赵,三分其地。大水就要淹了晋阳,城中人马相食,眼看就要破城,他们俩不仅面无喜色,甚至忧心忡忡,他们不反水还能干什么!』。第二天,智瑶把絺疵的话原模原样告诉了韩虎、魏驹。俩人委屈万分,发誓说:『絺疵是奸臣,替赵家使反间计。让您怀疑我们两家,缓解对赵家的攻击。眼看就能分到赵家的土地,我们俩再傻也不会干这种即危险又没好处的糊涂事!』二人告辞刚走,絺疵进来问智瑶:『主上把我说的都告诉他们了?』智瑶说:『先生怎么知道的?』回答说:『臣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俩眼睛直够够地盯着臣看,急匆匆地小跑而去,臣就全明白了。』絺疵料定灾难就要发生,找了个理由请求出使齐国,赶紧脱离了危险境地。

可见智氏手下也有能人啊,只是他不懂使用这样的人,才导致灭族的。

赵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二子,曰:『臣闻脣亡则齿寒。今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亡则韩、魏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末遂而谋泄,则祸立至矣』。张孟谈曰:『谋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伤也?』二子乃阴与张孟谈约,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杀守堤之吏,而决水灌智伯军。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之众。遂杀智伯,尽灭智氏之族。唯辅果在。

赵无恤派遣张孟谈悄悄潜出晋阳城,约见韩虎、魏驹。提醒说:『唇亡齿寒,赵家完蛋了,接下来就轮上韩家和魏家。』韩、魏二人说:『我们心里明白,就怕走漏了消息,大祸就临头了。』张孟谈说:『计划出君之口,入臣之耳,包管没问题。』三人约好发动攻击的日期后就悄悄送张孟谈回晋阳城。到了约定日期,赵无恤先在夜里派人杀了守护河堤的士兵,决开大坝,用汾河水倒灌智家军营。智家军慌忙救水,军队大乱。韩、魏两家趁机从两翼夹击,赵无恤亲率全军从正面奋勇向前,迎头痛击。赵无恤生擒智瑶,立即斩首。大败智家军后,瓜分了智家的土地,屠灭了智姓全族。智果一门安然无恙,因为他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改姓辅了。这是西元前453年的事。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胜德也。夫才与德异,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谓之贤,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聪察强毅之谓才,正直中和之谓德。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云梦之竹,天下之劲也,然而不矫揉,不羽括,则不能以入坚;棠溪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熔范,不砥砺,则不能以击强。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则?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以为善者,善无不至矣;挟才以为恶者,恶亦无不至矣。愚者虽欲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胜,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为害岂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严,而才者人之所爱。爱者易亲,严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于才而遗于德。自古昔以来,国之乱臣,家之败子,才有馀而德不足,以至于颠覆者多矣,岂特智伯哉!故为国为家者,苟能审于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后,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智伯覆亡,原因是才能胜过了品德。才和德是不同的,但众生不能辨认其中的区别,统同谓之贤能,于是乎看走眼。所谓才,指聪明、明察、坚强、果毅;所谓德,指正直、公道、平和待人。才是德的基础,德是才的统帅。云梦地方的竹子,天下都称为刚劲,然而如果不矫正其曲,不配上羽毛,就不能作为利箭穿透坚物。棠地方出产的铜材,天下都称为精利,然而如果不经熔烧铸造,不锻打出锋,就不能作为兵器击穿硬甲。才德兼备就是圣人,无才无德就是笨蛋。品德胜过才能就是君子,才能胜过品德就是小人。选人得不到圣人、君子,用小人还不如用笨蛋。君子用他的才能行善,小人用他的才能作恶。用才能行善可以行大善,用才能作恶可以作大恶。笨蛋想作恶,能力不足,智慧不够,就像小狗咬不了人。小人足智多谋,作恶如虎添翼,危害多大啊!人敬有德者,人爱有才者。敬而远之,爱而亲近。自古以来,败家子、乱国臣,都是才能有余品德不足,最终导致误国误家,又岂止智瑶一人呢?所以治国治家者如果能审察才与德两种不同的标准,知道选择的先后,又何必担心失去人才呢!

这段历史后,有一段约350字的『臣光曰』,大意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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