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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甘露败谋党人流血 钧垣坐镇都市弭兵  之二

唐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5:03

仇士良应声道:『王涯等谋反,已收系狱中。』说至此,即将涯供状呈上。

文宗略略一览,即命召左仆射令狐楚,及右仆射郑覃等入殿,将供状递示,并泪眦荧荧道:『这是王涯手笔么?』

楚覃同答道:『笔迹果是王涯,涯果谋反,罪不容诛。』

文宗乃留他两人值宿中书,参决机务,并使楚草制,宣告中外。楚叙李训王涯谋反事,语涉模稜。总是怕死。仇士良尚然不悦,因不欲楚为相,只命覃同平章事。已而添任户部侍郎李石,与覃并相。内事略定,外面恶少年,还剽掠不止,神策将杨镇靳遂良等,各率五百人,分屯通衢,击鼓警众,不准再扰,且杀死恶少年十余人,余众方才骇散,吏民粗安。已吃苦得够了。

贾餗易服逃匿,避居民间,住宿一夜,探闻各处都有禁兵把守,料不能逃,乃素服乘驴,诣兴安门,途中适遇禁兵,便自言道:『我宰相贾餗,也不幸为奸人所污,可送我诣左右两军。禁兵遂将他执送右军。李孝本改服绿衣,用帽障面,单骑奔凤翔,至成阳西境,为追骑所擒,也解送京师。李训自殿中逸出,直往终南山,投奔寺僧宗密处,宗密素与训相善,欲将他剃度为僧,以便藏匿,偏徒侣谓私藏罪犯,祸且不测,乃纵令出山。训转奔凤翔,为盩厔镇遏使所擒,械送京师;至昆明池,训自分一死,因恐至都中多受酷辱,便语解差道:『得我可致富贵,但汝等不过数人,一入都城,必为禁兵所夺,不若取我首去。』到死尚且逞刁,但始终不免一死,刁狡何益?

解差遂枭了训首,携送入都。仇士良即命左神策军三百人,持李训首,并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四人,绑缚出来。右神策军三百人,也绑住贾餗舒元舆李孝本,依次献入庙社,兼徇市曹,且饬百官临视,推各犯至独柳树下,一一斩首,悬示兴安门外。各犯亲属,不论亲疏,悉数处死,孩稚无遗。或有妻女免死,亦均没为官婢。冤血模糊,惨不忍睹。惟王涯因榷茶苛刻,暗丛众怨,百姓见他处刑,无不称快,死后尚被人乱投瓦砾,且掷且詈,聊雪宿愤。

复有诏授令狐楚为盐铁转运使,左散骑常侍张仲方,权知京兆尹,且使人赍密敕至凤翔,令监军张仲清,速斩郑注。注本率亲兵五百人,出至扶风。途次闻李训事败,折回凤翔。仲清用押牙李叔和计,邀注过饮。注自恃兵卫,贸然赴约。想是死期已到,所以转智为愚。仲清迎注入厅,格外殷勤。叔和又引注护兵,出外就宴,再藏刀入厅,见注正与仲清茗谈,便抢步近注,出刀猛挥,飕的一声,注首落地。妙语。

厅后突出伏兵,用着大刀阔斧,跑出厅外,专杀随注兵士。门吏又将外门关住,立将郑注护兵,杀得一个不留,再开门收捕副使钱可复,节度判官卢简能,观察判官萧杰,掌书记卢弘茂等,一并处斩。可复有女,年止十四,抱父求免,仲清不从,但令免女。女凄然道:『我父被杀,我尚何面目求生?』遂亦被杀。不没孝女。

余如郑注及钱可复等家属,屠戮净尽。惟弘茂妻萧氏,临刑时带哭带骂道:『我系太后妹子,奴辈敢来杀我,尽管从便。』

此语一出,兵皆敛手,才得免死。

唐廷尚未接诛注消息,有诏褫注官爵,改任神策大将军陈君奕为凤翔节度使。君奕尚未出都,仲清已遣李叔和传送注首,又悬示兴安门。还有一个韩约,走避了好几日,夜半潜出崇义坊,被神策军瞧见,一把抓住,当即拥至左军中,眼见得是束手就戮了。于是全案人犯,一网打尽,仇士良鱼弘志以下,各进阶迁官有差。

总计自甘露变后,生杀除拜,皆由两中尉主持,文宗已是木偶一般,得能保全生命,还是大幸,哪敢再与阉党呕气?枉为人主,可怜可叹。

仇士良鱼弘志等,气焰益盛,上胁天子,下陵宰相,每至延英殿议事,士良傲然自若。郑覃李石,有所陈请,往往被士良面斥,或引李训郑注事折驳。覃与石齐声道:『训注原为乱首,但不知训注因何人得进,闹出这般大祸。』解铃仍须系铃人。

士良听到此言,也觉怀惭,嗒然退去。惟宦官深怨训注等人,牵藤摘蔓,诛贬不休,朝吏尚日夕不安。一日,文宗视朝,问宰辅道:『坊市已平安否?』

李石道:『坊市渐安,但近日天气甚寒,恐由刑杀太过所致。』

郑覃亦接入道:『罪人亲属,前已皆死,余人可不必问了。』

文宗点首退朝。接连过了数日,并不见有赦文,忽京城谣言又起,宣传寇至,士民骇走,尘埃四起,两省诸司,也没命的乱跑,甚至不及束带,乘马便奔。突如其来,笔法不测。郑覃李石,正在中书省中,旁顾吏卒,已逃去一半。覃亦不觉惊惶,顾语李石道:『耳目颇异,不如出避为是。』

石怡然道:『宰相位尊望重,人心所属,不宜轻动。况事情虚实,尚未可知,全仗我等镇定,或可弭患,若宰相一走,中外都大乱了。且使果有大乱,避将何往?』

覃始勉强坐着。石坐阅文案,安静如常。嗣又有敕使传呼,令闭皇城及诸司各门,左金吾大将军陈君赏,率众立望仙门下,语敕使道:『门外未见有贼,就使贼至,闭门未迟,请少安毋躁,待衅乃动,不宜预先示弱。』

敕使乃退。

坊市恶少年,俱着皂衣,执弓刀,眼巴巴的望着皇城,但俟皇城闭门,即思动手掳掠,幸内有李石,外有陈君赏,从容坐镇,才得无虞。到了日暮,毫无变动,人心方才平定,统还家安枕去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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