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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张守珪诱番得虏首 李林甫毒计害储君  之三

唐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5:03

武惠妃深恨九龄,遂与李林甫串同一气,内外排击。玄宗本因九龄文雅,大加赏识,至此为宠妃奸相,日夕浸润,也不免冷淡起来。会平卢讨击使安禄山,为张守珪所遣,讨奚契丹叛党。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守珪奏请正法,禄山临刑大呼道:『公欲灭奚契丹,奈何杀壮士?』

守珪听了,暗暗称奇,乃更执送京师,听候发落。欲诛竟诛,稍一因循,便留大患,守珪不为无咎。九龄览到移文,即援笔批答道:『昔穰苴诛庄贾,孙武斩宫嫔,军法如山,何容瞻徇!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

及玄宗亲自按囚,见禄山状貌魁梧,不忍加诛,且于九龄有不足意,竟下诏特赦。

九龄固争道:『失律丧师,不可不诛,且禄山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

玄宗冷笑道:『卿勿以王夷简识石勒,事见【晋史】。枉害忠良。』

九龄知不可争,方才退出。

既而上【千秋金鉴录】,累述前代兴废源流,共书五卷。玄宗虽赐书褒美,也不过表面敷衍罢了。原来玄宗生日,号作千秋节,群臣统献宝镜。九龄谓取镜自照,徒见形容,取人作鉴,乃见吉凶,因此有【金鉴录】的撰述。玄宗已渐渐入迷,哪里还知借古证今呢?

朔方节度牛仙客,自判官累次递升,李林甫欲引为臂助,屡向玄宗前说项。玄宗拟召为尚书,张九龄又谏阻道:『尚书系古时纳言,不宜轻授,仙客恐难当此任。』

林甫面驳道:『仙客具宰相才,何止尚书。』

玄宗遂加封仙客陇西县公,将加大用。林甫又引萧炅为户部侍郎,萧本无学术,尝读伏腊为伏猎,中书侍郎严挺之,语九龄道:『何来伏猎侍郎,混杂省中?』

九龄因劾炅不学,出为岐州刺史。林甫怨九龄兼怨挺之。会挺之妻被出,转嫁蔚州刺史王元琰,元琰坐赃犯罪,下三司按鞫,挺之却替他营救。林甫谓挺之私袒元琰,应使连坐。

玄宗转问九龄,九龄道:『元琰纳挺之出妻,还有甚么情谊?想是赃罪未实,所以秉公辨诬。』

玄宗微哂道:『世间恐无此好人,朕闻挺之虽然离婚,近复与前妻有私,因此出来帮忙。』

想是林甫捏造出来,但挺之不自远嫌,亦应使人动疑。九龄不便再言,只好转浼裴耀卿,代救挺之。耀卿乃代为申请,林甫乃上言:『耀卿九龄,俱系朋党。』

于是耀卿调任左丞相。九龄调任右丞相,并罢政事,贬挺之为洺州刺史,流王元琰至岭南,升任林甫兼中书令,召入牛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制敕既颁,林甫顾语僚吏道:『九龄尚得为右丞相么?』

又语诸谏官道:『今明主在上,群臣乐得将顺,何苦多言。且诸君不见立仗马么?食三品料,一鸣即斥去,追悔何及?』

台官乃相戒勿言。补阙杜进,独上书言事,被黜为下邽令,自是言路闭塞。仙客由林甫引进,当然唯唯诺诺,不敢发言。

监察御史周子谅,本九龄引进,因见林甫专政,仙客阿私,遂觉愤愤不平,当即呈上弹文,明劾仙客,暗斥林甫,说得异常激烈,且引谶书为证。玄宗大怒,召入子谅,搒掠殿下,绝而复苏。再命加杖朝堂,流戍瀼州。可怜子谅杖创累累,途次又受监吏虐待,勉强行至蓝田,不胜痛楚,宛转毕命。林甫又构陷九龄,说他所举非才,且或有主使等情,乃更贬九龄为荆州长史。九龄籍隶曲江,夙长文事,态度风雅,品行端方,既以直道见斥,仍然随遇而安,无戚戚容。晚年以文史自娱,不谈朝政,卒年六十八,追赠荆州大都督,谥曰文献。

玄宗虽信任林甫,疏斥九龄,但心中犹尝忆及,每用人进士,必问左右道:『风度可似九龄否?』后因安禄山叛乱,玄宗奔蜀,乃悔不用九龄言,为之泣下,并遣使致祭曲江。开元后,世人都称九龄为曲江公。九龄弟九皋,官至岭南节度使,子拯亦仕至太子赞善大夫,均有令名,这且慢表。

且说李林甫既排去九龄,遂与驸马都尉杨洄密商,乘势易储。洄因入谮太子及鄂王光王,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鏽,阴构异谋,势将起事。玄宗查无证据,几不复问。洄不禁情急,忙向林甫问计。林甫授他密谋,令转告惠妃。惠妃大喜,即遣人召太子二王,诡称宫中有贼,请即衷甲入防。太子二王,不知是诈,竟依言进去。惠妃亟白玄宗,只说他串同谋反,衷甲入宫。玄宗遣内侍往探情状,果如妃言,恼得不可名状,立召林甫入商。林甫淡淡的答道:『这系陛下家事,非臣所宜豫闻。』想是从许敬宗处学来。

玄宗乃立书手谕,废瑛、瑶、琚并为庶人,流薛鏽至瀼州,寻且赐三子自尽。鏽本尚玄宗女唐昌公主,诀别至蓝田,亦由中使传敕,勒令自杀。瑛、琚好学有才识,无罪致死,远近呼冤。瑛舅家赵氏,妃家薛氏,瑶舅家皇甫氏,连坐谴谪,共数十人。惟瑶妃家韦氏,因妃贤得免。小子有诗叹道:

父子由来冠五伦,如何一日杀三人?

可怜龙种遭残戮,不及民家骨肉亲。

太子瑛既死,武惠妃与李林甫遂谋之寿王瑁为太子,究竟瑁得立与否,容至下回说明。


〖后评〗

契丹屡易酋长,国是未安,可突干秉权揽政,且敢弑其主李邵固,堂堂上国,声罪致讨,宜也。忠王浚奉制不行,偏师出击,转胜为败,至张守珪遣使招虏,以夷攻夷,渠魁虽得受诛,而例诸堂堂正正之师,已相去远矣,且守珪后遣安禄山,轻进失律,可诛不诛,致诒后患。张九龄力谏玄宗,请杀禄山,而玄宗正信任李林甫,疏斥张九龄,豢狼子以启他日之忧,用贼臣以速目前之祸,内外勾结,骨肉自戕,天下事之可长太息者,敦有过于此乎?本回逐节叙明,而标目先揭明之曰:『张守珪诱番,李林甫毒计。』

书法之严,上绍麟经,固不可徒以小说家目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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