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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元恶伏辜变生部曲 多财取祸殃及全家

后汉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56

却说初平三年,献帝有疾,好多日不能起床,至孟夏四月,帝疾已瘥,乃拟亲御未央殿,召见群臣。太师董卓,也预备入朝,先一日号召卫士临时保护,复令吕布随行。布趋入见卓,卓恐他记念前嫌,好言抚慰,布亦谢过不遑,唯唯受教。并非遵卓命令,实是遵允计议。是夕有十数小儿,立城东作歌道:『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当有人传报董卓,卓不以为意。次日清晨,甲士毕集,布亦全身甲胄,手持画戟,守候门前。骑都尉李肃,带领勇士秦谊陈卫李黑等,入内请命,布与肃打了一个照面,以目示意,肃早已会意,匆匆径入;未几复出语布道:『太师令肃等前驱,肃在北掖门内,恭候驾到便了!』

布向肃点首,肃即驰去。原来布与肃为同郡人,前次说布归卓,未得重赏,不免怏怏,见六十六回。惟与布交好如故,布因引做帮手,同谋诛卓。及肃既前去,又阅多时,这位恶贯满盈的董太师,内穿铁甲,外罩朝服,大摇大摆,缓步出来,登车安辔,驱马进行,两旁兵士,夹道如墙。

吕布跨上赤兔马,紧紧随着,忽前面有一道人,执着长竿,缚布一方,两头书一口字,连呼『布!布!』卓从车中望见,叱问为谁;声尚未绝,已由卫士驱去道人。卓虽觉诧异,但以为陈兵夹护,自府中直至阙下,防卫周匝,谅无他虞,乃放胆再进。将至北掖门前,马忽停住,昂首长嘶,卓至此不禁怀疑,回语吕布,意欲折回。布答说道:『已至阙前,势难再返,倘有意外,有儿在此,还怕甚么?』正怕是你。

说着,即下马扶轮,直入北掖门。卫兵多在门外站住,只布驱车急进,蓦见李肃突出门旁,觑准卓胸,持戟直搠,谁料卓裹甲在身,格不相入;肃连忙移刺卓项,卓用臂一遮,腕上受伤,堕倒车上,大呼吕布何在?布在后厉声道:『有诏讨贼!』

卓怒骂道:『庸狗也敢出此么?』以狗噬贼,正合身分。

道言未绝,布戟已刺入咽喉,李肃又复抢前一刀,枭取首级。布即从怀中取出诏书,向众宣读,无非说是卓为大逆,应该诛夷,余皆不问。内外吏士,仍站立不动,齐呼万岁。看官道诏书何来?乃是尚书士孙瑞,早已缮就此诏,密授与布,布得临时取出,宣告大众;大众都怨卓残暴,无人怜惜,所以视死不救,反共欢呼。

还有一班百姓,恨卓切骨,闻得卓已伏诛,交相庆贺,舞蹈通衢。司徒王允,喜如所望,即使吕布回抄卓家,又令御史皇甫嵩,率兵往屠郿坞。布跨马急去,驰入太师府内,所有董氏姬妾,一概杀死,单剩一个美人儿貂蝉,载回私第。总算如愿以偿,可惜已变做残脔。

皇甫嵩到了郿坞,攻入坞门,先将董旻董璜剁毙,再领兵杀将进去,遇着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妪,携杖哀诉道:『乞恕我死!』

嵩定睛一瞧,乃是卓母,便赏她一刀,分作二段。他如董氏亲属,不分男女老幼,尽行处斩,只所藏良家妇女,一体释放。再将库中搜查,得黄金二三万斤,银八九万斤,珍奇罗绔,积如邱山,当由嵩指挥兵士,一古脑儿搬入都中。

时已天暮,见市中有一尸横路,脂膏涂地,尸脐中用火燃着,光明如昼,嵩惊异得很,问明守尸小吏,才知是贼臣董卓的遗骸。先是袁隗等为卓所害,埋尸青城门外,见六十七回。至卓造郿坞,恐尸骨为他人所盗,复搬至坞中;卓既诛灭,袁氏门生故吏,得往坞中拾骨收葬,且将董氏亲属的尸骸,取至袁氏墓前,焚骨扬灰,不使再遗。报应更惨。

献帝命司徒王允录尚书事,进吕布为奋威将军,加封温侯,共秉朝政。允再查究董氏党羽,或黜或诛。左中郎将蔡邕,在座兴嗟,为允所闻,便勃然怒叱道:『董卓逆贼,几亡汉室,今日伏诛,普天称庆;君为王臣,乃顾念私恩,反增伤痛,岂不是同为逆党么?』

邕起谢道:『邕虽不忠,颇闻大义,怎肯背国向卓?但卓族骈诛,并及僚属,一时生感,遂致叹惜;自知过误,还乞见原!倘得黔首刖足,俾得续成【汉史】,皆出公惠,邕亦得稍赎愆尤。』

允闻言益怒,竟令左右系邕下狱,众官为邕救解,皆不见从。太尉马日磾亦谏允道:『伯喈蔡邕字,见前文。旷世逸才,多识汉事,当令续成汉史为一代大典;今坐罪尚微,若遽处死刑,恐失人望。』

允摇首道:『昔武帝不杀司马迁,使作谤书,留传后世;今国祚中衰,四郊多垒,若再使佞臣伴侍幼主,执笔舞文,不但无补圣德,并使我辈亦蒙讪议,我所以不便轻恕哩!』

日磾退语同僚道:『王公恐将无后呢!善人足为国纪,制作乃是国典,今欲灭纪纲,废典章,怎能长久?眼见是为祸不远了!』

邕非无罪,但处死未免太甚,日磾之言不为无见。允竟嘱令狱吏,将邕逼死狱中。是时卓婿牛辅,方移兵陕州,防御朱儁,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击败儁军,大掠陈留颍水诸县,所过为墟。吕布使骑都尉李肃,先讨牛辅,辅出兵与战,将肃杀败,肃竟遁还。布怒责道:『汝如何挫我锐气?敢当何罪!』

肃因诛卓有功,仍不得迁官,亦怀怨望,免不得反唇相讥,布怎肯忍受?竟命左右推肃出辕,枭首军门;可为丁原泄忿。遂欲亲往击辅。辅素惮布勇,阴有戒心,手下兵士,亦皆惶惧,一夕数惊,辅知不可留,收拾金宝,带得家奴胡赤儿等数人,弃营夜走。赤儿贪辅财物,竟将辅刺死,献首长安。布既得辅首,复商诸王允,拟传诏河南,尽诛李傕、郭汜诸将,允抚然道:『此辈未尝有罪,不宜尽诛!』

布又请将董卓私财,颁赐公卿将校,允又不从。允与布虽同执朝政,但看布是一介武夫,未娴文事,所以国家政事,往往独断独行,不与布商。布又意气自矜,未肯相下,遂致两人生隙,意见不同。允与仆射士孙瑞商议,拟下诏赦卓部曲,继复自忖道:『彼既党逆,不应轻赦,且俟将来再说。』

嗣又欲悉罢李郭等军,或劝允委任皇甫嵩出统各部,俾镇陕州,允亦迟疑不决。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李傕、郭汜等部兵,俱系凉州丁壮,当时有讹言传出,谓朝廷将尽诛凉州人,李郭张三将,互相告语道:『蔡伯喈为董公亲厚,尚且坐罪。今我等既不见赦,复欲使我解兵,今日兵解,明日即尽被鱼肉了!』

当下议定一法,使人诣长安求赦,允仍不许,傕等益惧,不知所为,意欲各自解散,逃归乡里。讨虏校尉贾诩,本在牛辅麾下,辅死后,奔投傕军,因即献议道:『诸君若弃军东走,一亭长便足缚君,不如相率西进,攻扑长安,为董公报仇,事得幸成,奉国家以正天下;否则走亦未迟。』一言丧邦,诩实祸首。

傕等遂传谕部曲道:『京师不下赦文,我等总难免一死,今欲死中求生,计惟力攻长安,战胜可得天下,不胜当抄掠三辅,夺取妇女财物,西归故乡,尚可延命。』全是盗贼思想。

大众听着,应声如雷,随即一拥齐出,倍道西行。王允闻警,召入凉州弁目胡文才杨整修二人,忿然与语道:『关东鼠子,果欲何为?卿等可呼与同来,听我发落!』片语可慑群虏么?

胡杨虽受命东往,心下很是不平,到了傕等营内,反言允布异心,劝他急进。傕等沿路收兵,所有牛辅部下诸散卒,悉数趋附,还有董卓旧将樊稠李蒙等,亦同时会合,数约十余万人,直抵长安。吕布登城拒守,相持八日,部下有蜀兵生变,潜开城门,纳入外兵,傕等纵兵四掠,阖城鼎沸,吕布仗戟与战,自辰至午,虽得刺死多人,怎奈乱兵甚众,并且拚死进来,前仆后继,越战越勇,布亦禁遏不住,部兵又多散去;不得已杀开血路,出走青琐门,使人招王允同奔。

允长叹道:『若蒙社稷威灵,得安国家,乃允所素愿,万一无成,允惟有一死以谢。主上幼冲,所恃惟允,临难苟免,允不忍为,请为允传语关东诸公,努力国家,易危为安,允死亦瞑目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布乃将卓头悬诸马下,带领残骑数百人,东出武关,投奔袁术去了。

傕等逐走吕布,遂率众围攻宫门,卫尉种拂愤然道:『为国大臣,不能禁暴御侮,反使乱徒白刃向宫,去将安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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