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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黜外戚群奸伏法 歼首虏定远封侯

后汉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56

却说司徒袁安,郁郁告终,汉廷失了一位元老,都人士无不痛惜,只有窦氏一门,却称快意。也不长久了。太常丁鸿,代袁安为司徒。鸿系经学名家,砥砺廉隅,为和帝所特拔。和帝年已十四,也知窦氏专权自恣,必为后患,故选鸿代安,倚作股肱。会当季夏日食,鸿即借灾进规,上书言事道:

臣闻日者阳精,守实不亏,君之象也;月者阴精,盈毁有常,臣之表也。故日食者臣乘君,阴陵阳;月满不亏,下骄盈也。昔周室衰季,皇甫之属,专权于外,党类强盛,侵夺主势,则日月薄食。故【诗】曰:『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

【春秋】日食三十六,弑君三十二,变不空生,各以类应。夫威柄不以放下,利器不以假人,览观往古,近察汉兴,倾危之祸,靡不由之。是以三桓专鲁,田氏擅齐,六卿分晋,诸吕握权,统嗣几移,哀平之末,庙不血食。故虽有周公之亲,而无其德,不得行其势也。今大将军虽欲束身自约,不敢僣差;然而天下远近,皆惶怖承旨。

刺史二千石,初蒙除授,虽已奉符印,受台敕,不敢便去,久者至数十日,背王室而向私门,此乃上威损,下权盛也。人道悖于上,效验见于天,虽有阴谋,神照其情,垂象见戒,以告人君。间者月满先节,过望不亏,此臣骄溢背君,专功独行也。陛下未深觉悟,故天重见戒,诚宜畏惧,以防其祸。

【诗】云:『敬天之怒,不敢戏豫。』若敕政责躬,杜渐防萌,则凶妖销灭,害除福凑矣。夫坏崖破岩之水,源自涓涓;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葱青,禁微则易,救末者难。人莫不忽于微细,以致其大;恩不忍诲,义不忍割,去事之后,未然之明镜也。臣愚以为左官外附之臣,依托权门,谄谀以求容媚者,宜行一切之诛。

间者大将军再出,威振州郡,莫不赋敛吏人,遣使贡献。大将军虽不受,而物不还主,部署之吏,无所畏惮,纵行非法,不伏罪辜。故海内贪猾,竞为奸吏,小民嗟吁,怨气满腹。臣闻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纵横。宜因大变,改正匡失,以塞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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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奏章,若被窦太后接阅,当然不欢。偏和帝已留心政治,密嘱小黄门收入奏牍,须先呈阅一周,再白太后,因此丁鸿一疏,得达主知。即命鸿兼官卫尉,屯南北宫。是时邓迭已受封穰侯,与窦宪同镇凉州。迭弟步兵校尉磊,与母元出入长乐宫,为窦太后所宠爱;宪婿郭举,亦得邀宠。彼此互争权势,两不相容,势将决裂。

和帝已有所闻,很是焦灼,默想内外大臣,多是窦氏耳目,只有司空任隗,与司徒丁鸿,不肯依附窦氏,尚可与谋。但若召入密商,必致机关漏泄,转恐速祸。想来想去,惟有钩盾令郑众,素有心计,不事豪党,且平时尝随侍宫中,可免嫌疑。因此俟众入侍,屏去左右,与议弭患方法。十四岁的小皇帝,便能谋除权戚,可谓聪明,特惜商诸宦官,未及老成,终致流弊无穷。众请先调回窦宪,一体掩戮,方可无虞。计固甚是,然已可见中官之毒谋。

和帝依言,乃颁诏凉州,但言南北两匈奴,已皆归顺,可弛边防,大将军宜来京辅政为是。一面往幸北宫,借白虎观讲经为名,召入清河王庆,共决大计。庆即前时废太子,为窦太后所谮,贬爵为王,见前文。和帝素与相爱,留居京师。此时召庆入议,也知他衔怨窦氏,必肯相助。庆果代为设法,欲援据前朝【外戚传】,作为引证,免致太后违言。惟【外戚传】不便调取,只千乘王伉,藏有副本,当由庆前往借阅,托言备查。

原来章帝遗有八子,除和帝及清河王外,尚有伉全寿开淑万岁六人。伉年最长,为后宫姬妾所出,生母无宠,史不留名,章帝时已封为千乘王。全已早殇。寿母为申贵人,开淑万岁母氏,亦未详史策,大约与伉母相同。

和帝永元二年,封寿为济北王,开为河间王,万岁尚幼,至永元五年,始封广宗王,一病即殇。补叙章帝子嗣,笔不渗漏。惟和帝因伉为长兄,常相尊礼。伉见庆借取【外戚传】,也不问明底细,立即取给。庆得书便归,夜纳宫中,和帝仔细披阅,如文帝诛薄昭,武帝诛窦婴,昭帝诛上官桀,宣帝诛霍禹等故事,并见【前汉演义】。虽俱载及,却是简略得很,因复令庆转告郑众,使他钩考详情。

正在秘密安排的时候,窦宪邓迭等奉诏还都,和帝函使大鸿胪持节郊迎,赏犒军吏,多寡有差。时已天晚,宪等不及诣阙,须待翌日入朝。文武百官,已皆夤夜往候,如蝇附羶。哪知是夜已有变动,把邓迭兄弟,郭璜父子,一古脑儿拘系狱中。仿佛天空霹雳。

自从和帝与郑众等定谋,专待宪至,即行发作。一闻宪已入都,立由郑众奉御车驾,夜入北宫,传命司徒兼卫尉官丁鸿,严兵宿卫,紧闭城门,速调执金吾五校尉等,分头往拿邓迭兄弟及郭璜父子。邓迭方回家卸装,与弟磊等畅叙离情;郭璜父子,正迎谒窦宪,事毕归家,执金吾等奉诏往拿,顺手牵来,一个没有逃脱。

窦宪尚倦卧家中,未曾闻知,一到天明,门外已遍布缇骑,由门吏传报进去,方才惊起。出问情由,偏已趋入谒者仆射,宣读诏书,收还印绶,改封为冠军侯,促使就国。宪只得将印绶缴出。待至朝使出门,使人探问兄弟消息,俱已勒还官印,限令就封。

俄而邓氏郭氏诸家,统来报知凶信,累得窦宪瞠目结舌,不知所为。也只有这般伎俩么?嗣复闻邓迭兄弟,郭璜父子,俱皆绑赴市曹,明正典刑。又不多时,来了许多吏役,查明宗族宾客,一齐驱出,撵归原籍。已而执金吾到来,传布严诏,催宪启行,就是窦笃窦景窦瓌三人,亦俱促就道,不准逗留。

宪拟至长乐宫告辞,面乞转圜,偏执金吾不肯容情,催趱益急。再密令家人通书长乐宫,又被外兵搜出,拿捉了去。于是力尽计穷,没奈何草草整装,出都自去。笃景瓌亦分路前往。随身只许挈领妻孥,所有广厦大宅,一律封闭,豪奴健仆,一律遣散。都中人民,统皆称快,偌大的侯门贵戚,倏忽成空。傥来富贵,原同幻梦。和帝策勋班赏,称郑众为首功,封为大长秋。官名。更钩考窦氏余党,贬黜多人,连太尉宋由,亦遭连坐,饬令罢职。由惧罪自尽。

太傅邓彪,慌忙告病乞休,和帝因他年老龙钟,不忍苛求,听令辞职归里,彪幸得考终。司空任隗,亦即病逝。当时惟大司农尹睦,宗正刘方,常与袁安任隗,同抗窦氏,和帝乃擢睦为太尉,兼代太傅,方为司空。并特简严能吏员,嘱使往督窦宪兄弟,逼令自杀。河南尹张酺,奉职无私,常因窦景家奴,击伤市卒,立派吏役多人,捕奴抵罪。景又使缇绮侯海等五百人,殴伤市丞,复由酺拿住侯海,充戍朔方。至窦氏得罪,朝旨森严,酺却请从宽典,慨然上疏道:

臣实蠢愚,不及大体,以为窦氏既伏厥辜,而罪刑未著,后世不见其事,但闻其诛,非所以垂示国典,贻之将来,宜下理官与天下平之。方宪等宠贵,群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宪受顾命之托,怀伊吕之忠;今严威既行,又皆言当死,不复顾其前后,考折厥衷。臣伏见夏阳侯瓌,每存忠善,前与臣言,常有尽节之心,检敕宾客,未尝犯法。臣闻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义,宁过厚,毋过薄。今议者为瑰选严能相,恐其迫切,必不完全,宜量加贷宥,以崇厚德!

和帝览疏,乃有意免瓌,惟将宪笃景三人,遣吏威迫,先后毕命。光禄勋窦固早死,未及坐罪;安丰侯窦嘉,本奉前司空窦融祭祀,入为少府,至是亦免官就国,总算还保存食邑,尚得自全。中护军班固,为窦氏党与,和帝但将他褫职了事。

偏是洛阳令种竞,前被固家奴醉骂,怀恨未忘,此次正好假公济私,竟将固捕系狱中,日加笞辱。固年已六十有余,怎禁得这般凌虐?一时痛愤交迫,遂至捐生。竞自知闯祸,不得不罗织固罪,奏明死状,有诏将竞免官,狱吏抵死。固曾为兰台令史,奉诏修撰【前汉书】,见前文。大致粗备,尚缺八表及天文志,他人不能赓续,只有固妹班昭,博学多才,特征入东观藏书阁中,属令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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