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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执天子洛中遭巨劫 起义旅关右迓亲王

两晋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却说怀帝因越已病死,改任大臣,进太子太傅傅祗为司徒,尚书令荀藩为司空,进幽州都督王濬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南阳王模为太尉,凉州刺史张轨为车骑大将军,琅琊王睿为镇东大将军,兼督扬江湘交广五州诸军事。复颁诏四方,促令勤王。可奈神州鼎沸,世乱益滋,两河南北,胡骑充斥,各镇将自顾不遑,怎能入卫?就是荆湘一带,也闹得一塌糊涂。

征南将军山简,驻守襄阳,俄为王如所逼,又俄为石勒所攻,他本是个酒中徒,时在高阳池滨游宴,童儿为简作歌道:『山公出何许,住自高阳池。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照此看来,前时遣督护王万入援,事虽不成,还算他提醒精神,力图报效。回应前回。后来接连遇寇,安坐不稳,复迁屯夏口,勉强支撑。

外如荆州刺史王澄,误信谣言,折回江陵,亦见前回。适巴蜀流民,散居荆湘,与土人忿争,激成乱衅,戕杀县令,啸聚乐乡。澄遣内史王机,率兵往讨,流民已望风乞降,澄佯为许诺,暗令机乘夜掩袭,沈杀八千余人,所有流民妻子,悉数充赏。但尚有益梁流民,未曾从乱,免不得兔死狐悲,更兼湘州参军冯素,亦欲尽诛流民,遂致流民大骇,寓居四五万家,同时造反,推醴陵令杜弢为主,奉为湘州刺史,南破零陵,东掠武昌。王机出军堵御,失利奔回。澄亦不加忧惧,且与机日夜纵酒,投壶博戏,消遣光阴。即如乃兄王衍,惨死宁平,他亦没甚悲戚,反抱着达观主义,得过且过罢了。

至若成都为李雄所据,前益州刺史罗尚,始终不能规复,反由李雄出兵东略,屡攻涪城,梓潼太守谯登,固守三年,食尽援穷,终遭陷没。登被擒不屈,致为所害。叙入此事,所以旌忠。长江上下游,如此扰乱,还有何人勤王?惟琅琊王睿镇守江东,尚觉安居无事,但他是已脱虎口,栖身乐国,何苦再投险地,来作孤注?所以宅中驭外的洛阳城,反弄到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怀帝终日忧闷,徒唤奈何。

会大将军大都督苟晞,表请迁都仓垣,并使从事中郎刘会,运船数十艘,宿卫五百人,谷米千斛,来迎乘舆。怀帝意欲从晞,召集公卿,决议行止。公卿已是寥寥,剩了几个糊涂虫,毫无智谋,当断不断。侍从左右,又只管眼前温饱,恋恋家室,未肯远行。

究竟怀帝是个主子,不能孑身潜遁,没奈何顺从众意,又蹉跎了好几日。既而洛中饥困,人自相食,百姓流离转徙,十死八九。怀帝实不堪久居,再召公卿集议,决意启行。偏是卫从寥落,车马萧条,怀帝抚手长叹道:『如何竟无车舆?』

乃使傅祗出诣河阴,整治舟楫,自与朝士数十人,步行出西掖门。到了铜驼街,但见盗贼盈途,随处劫掠,料知不能过去,只好退回。度支校尉魏浚,率领流民数百家,出保河阴的硖石,有时掠得谷麦,献入宫廷。怀帝已饥不择食,未便问及来历,就将这谷麦赡济宫人,并加浚为扬威将军,仍领度支如故。居然做了贼皇帝。

蓦然间传入警报,乃是汉大将军呼延晏,率众二万七千人,杀奔洛阳来了,怀帝当然加忧。嗣是连接败耗,多至一十二次,统共合算死亡人数,直达三万余人。已而又闻汉兵日盛,刘曜王弥石勒三路人马,会同呼延晏,趋集都下,急得怀帝形色仓皇,不知所措。迁延数日,果然汉兵进逼,猛攻平昌门,城内汹汹,无心拒守。

才阅一夕,便被汉兵陷入,再攻内城,杀人放火,猖獗得很。东阳门外,烟雾迷离,就是各府寺衙门,多被延烧,骚扰了一昼夜,竟尔退去。怀帝急命荀藩兄弟,具舟洛水,淮备东行。藩与弟组奉命往办,船只甚少;东招西呼,才凑集了数十艘。不料汉兵又复转来,放起一把无名火,将各船一律毁尽。藩组两弟兄,不敢回都,竟逃往轘辕去讫。第一条好计。

原来前时攻入都门,只有呼延晏一支兵马,他在都中扰乱一宵,还恐孤军有失,未敢久留,所以引兵暂退。及王弥刘曜,先后继至,晏自然放心大胆,再来攻城,适见洛水中备有船只,料知晋主将遁,乐得乘机毁去,断他走路,遂与王弥再攻宣阳门。

都中已经残破,越觉无人守御,晏与弥当即攻入,内城卫士,亦纷纷逃散。汉兵斩关直进,如入无人之境。两汉将驰入南宫,登太极前殿,纵兵大掠,所有宫中妇女,库中珍玩,抢劫一空。怀帝不能不走,带了太子诠吴王晏竟陵王楙等,趋出华林园门,欲奔长安。

可巧刘曜自西明门进来,兜头碰着,一声号令,部将齐进,立把怀帝等抓住,拘禁端门,再拨兵收捕朝臣,凡右仆射曹馥,尚书闾邱冲袁粲王绲,河南尹刘默及王公以下百余人,悉数拿住,一并屠戮。

太子诠与晏楙二王,亦为所害。只留侍中庾珉王俊,陪侍怀帝,不令加刑。都下士民,被难死亡,约二万人。由曜命兵士迁尸,至洛水北滨,筑为京观。复发掘诸陵,焚毁宗庙宫阙,大肆凶威。是年正岁次辛未,适应宣于修之的前言。见二十二回。

曜又搜劫后妃,自皇后梁氏以下,分赏诸将,充作妻妾,自己拣了一个惠皇后羊氏,逼与为欢。羊皇后在惠帝时,九死一生,留居弘训宫中,年已三十左右,犹是鬒发红颜,一些儿不见憔悴,此次为曜所逼,仍然怕死,不得已委身强虏,由他淫污。其余后妃嫔嫱,也与羊后一般观念,宁可失节,不可捐生。剥尽司马氏的脸面。

独故太子遹妃王氏,在宫被掠,为汉将乔属所得,王氏召还宫中,见十二回。属见她风韵未衰,便欲下手行强,自快肉欲。不料王氏铁面冰心,誓不相从,觑着属腰下佩剑,趁他未及防备,顺手拔来,向属猛刺,偏属将身一扭,竟得闪过。王氏执剑指属道:『我乃太尉公女,皇太子妃,义不为胡逆所辱,休得妄想!』衍有此女,胜过乃父十倍。

乔属至此,禁不住怒气上冲,便向王氏手中夺剑,究竟王氏是个女流,怎能相敌?霎时间剑被夺去,还手乱砍,呜呼告终。一道贞魂,上冲霄汉。看官欲知烈妇遗名,乃是王衍少女王惠风。仿佛画龙点睛。石勒最后入都,见都中已同墟落,掠无可掠,乃仍然引去,往屯许昌。

刘曜既污辱羊后,又杀害太子诸王,尚嫌财帛未足,不免怨及王弥,说他先入洛阳,格外多取。弥尚未知曜意,向曜献议道:『洛阳为天下中州,山河四塞,城阙宫室,不劳修理。殿下宜表请主上,自平阳徙都此地,便可坐镇中原,奄有华夏了。』

曜借端泄忿道:『汝晓得甚么?洛阳四面受敌,不可固守,况已被汝等掠夺净尽,只剩了一座空城,还有何用?』

弥亦怒起,且行且骂道:『屠各子,匈奴贵种,叫作屠各。莫非想自做帝王么?』

遂亦引兵出洛,东屯项关。曜遣呼延晏押着怀帝及庾珉王俊等赴平阳,复将宫阙焚去,挈了羊后,麾兵北行。汉兵已三路分趋,胡氛少散。司徒傅祗,曾出诣河阴,尚未还都。见上。便在河阴设立行台,传檄四方,劝令会师孟津,共图恢复,无如年垂七十,筋力就衰,偶然感冒风寒,就不能支,竟尔谢世。一路了。

大将军苟晞,屯兵仓垣,适太子诠弟豫章王端,自洛阳微服逃出,奔至晞处,晞始知洛阳已陷,即奉端为皇太子,徙屯蒙城,建设行台,自领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

别将王赞出戍阳夏,他本出身微贱,超任上将,已不免志骄气盈,此次挟端承制,独揽大权,更觉得意气扬扬,饶有德色。平居侍妾数十,奴婢近千,终日累夜,不出庭户,僚佐等稍稍忤意,不是被杀,即是被笞;私党务为苛敛,毒虐百姓,因此怨声载道,将士离心。辽西太守阎亨,上书极谏,大触晞怒,即诱令入问,把他枭首。从事中郎明预,有疾居家,闻亨受戮,乃力疾乘车,入帐白晞道:『皇晋如此危乱,乘舆播迁,生灵涂炭,明公亲禀庙算,将为国家拨乱反正,除暴安民,阎亨善士,奈何遭诛?预窃不解公意,所以负疾进陈。』此等人实不屑与谈。

晞怒叱道:『我自杀阎亨,与汝何涉,乃抱病前来,胆敢骂我!』

预从容答道:『明公尝以礼进预,预亦欲以礼报公。今明公怒预,恐天下亦将怒公。从前尧舜兴隆,道由翕受,桀纣败灭,咎在饰非,天子尚且如此,况身为人臣呢?愿明公暂且霁威,熟思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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