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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佚名·先秦)

古诗三百首作者:发布:延章

2022-11-3 23:44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huā。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译文
桃花怒放千万朵,色彩鲜艳红似火。这位姑娘嫁过门,夫妻美满又和顺。

注释
夭夭:花朵怒放,美丽而繁华的样子。
灼灼:花朵色彩鲜艳如火,明亮鲜艳的样子。
华:同『花』。
之子:这位姑娘。
于归:姑娘出嫁。于:去,往。
宜:和顺、亲善。

桃之夭夭,有蕡fén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译文
桃花怒放千万朵,硕果累累大又多。这位姑娘嫁过门,早生贵子后嗣旺。

注释
蕡:草木结实很多的样子。此处指桃实肥厚肥大的样子。有蕡即蕡蕡。

桃之夭夭,其叶蓁zhēn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译文
桃花怒放千万朵,桃叶纷呈真茂盛。这位姑娘嫁过门,齐心携手家和睦。

注释
蓁:草木繁密的样子,这里形容桃叶茂盛。



赏析这首诗非常有名,即便只读过很少几篇【诗经】的人,一般也都知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是为什么呢?我想,无非有这样几个原因:第一,诗中塑造的形象十分生动。拿鲜艳的桃花,比喻少女的美丽,实在是写得好。谁读过这样的名句之后,眼前会不浮现出一个象桃花一样鲜艳,象小桃树一样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形象呢?尤其是『灼灼』二字,真给人以照眼欲明的感觉。写过【诗经通论】的清代学者姚际恒说,此诗『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并非过当的称誉。第二,短短的四字句,传达出一种喜气洋洋的气氛。这很可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细细吟咏,一种喜气洋洋、让人快乐的气氛,充溢字里行间。『嫩嫩的桃枝,鲜艳的桃花。那姑娘今朝出嫁,把欢乐和美带给她的婆家。』你看,多么美好。这种情绪,这种祝愿,反映了人民群众对生活的热爱,对幸福、和美的家庭的追求。第三点,这首诗反映了这样一种思想,一个姑娘,不仅要有艳如桃花的外貌,还要有『宜室』、『宜家』的内在美。这首诗,祝贺人新婚,但不象一般贺人新婚的诗那样,或者夸耀男方家世如何显赫,或者显示女方陪嫁如何丰盛,而是再三再四地讲『宜其家人』,要使家庭和美,确实高人一等。这让我们想起孔子称赞【诗经】的话:『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孔子的话内容当然十分丰富,但其中是否也包括了【桃夭】篇所反映出的上述这样一种思想呢?陈子展先生说:『辛亥革命以后,我还看见乡村人民举行婚礼的时候,要歌【桃夭】三章……。』【国风选译】联系到这首诗所表达的思想,农民娶亲『歌【桃夭】三章』,便是很可理解的了。

【桃夭】篇的写法也很讲究。看似只变换了几个字,反复咏唱,实际上作者是很为用心的。头一章写『花』,二章写『实』,三章写『叶』,利用桃树的三变,表达了三层不同的意思。写花,是形容新娘子的美丽;写实,写叶,不是让读者想得更多更远吗?密密麻麻的桃子,郁郁葱葱的桃叶,真是一派兴旺景象啊!

这首诗不难懂,但其中蕴藏的道理,却值得我们探讨。

一个问题是,什么叫美,【桃夭】篇所表达的先秦人美的观念是什么样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很美,艳如桃花,还不美吗?但这还不行,『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还要有使家庭和睦的品德,这才完满。这种美的观念,在当时社会很为流行。关于真善美的概念,在春秋时期已经出现。楚国的伍举就『何为美』的问题和楚灵王发生了争论。伍举说:『夫美也者,上下、内外、大小、远近皆无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则匮,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国语·楚语】很清楚,伍举的观点是『无害即是美』,也就是说,善就是美。而且要对『上下、内外、大小、远近』各方面都有分寸、都无害。这种观点最主要的特点是强调『善』与『美』的一致性,以善代替美,实际上赋予了美以强烈的政治、伦理意义。『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那意思是说,统治者重赋厚敛,浪费人力、物力,纵欲无度,就不是美。应该说,这种观点在政治上有一定的意义。但它否定了『善』与『美』的差别,否定了美的相对独立性,它不承认『目观』之美,是其严重局限。这种美的观念,在当时虽然也有其对立面,也有人注意到了『目观』之美,但这种善即是美的观点,在先秦美学中应该说是具有代表性的,而且先秦儒家的美学观念,主要是沿着这个方向发展的。

孔子也持着这样一种美学观点,『【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他赞赏『诗三百』,根本原因是因为『无邪』。他高度评价【关雎】之美,是因为它『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合于善的要求。在评价人时,他说:『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论语·泰伯】善与美,善是主导方面。甚至连选择住处,孔子也说:『里仁为美。』【论语·里仁】住的地方,有仁德才是『美』的地方。可见,孔子关于美的判断,都是以善为前提的。

但孔子的美学观,毕竟是前进了。它已经不同于伍举的观点,已经开始把美与善区别开来,作为不同的两个标准来使用了。『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论语·八佾】当然,通过对【韶】与【武】的评价,还是可以看出,『尽美』虽然被赋予在『尽善』之外的一个相对独立的地位,但只是『尽美』,还不能说是美,『尽善』才是根本。

至此,我们回头再来看看【桃夭】篇,对它所反映的美学思想,恐怕就更好理解了。在当时人的思想观念中,艳如桃花、照眼欲明,只不过是『目观』之美,这还只是『尽美矣,未尽善也』,只有具备了『宜其室家』的品德,才能算得上美丽的少女,合格的新娘。

第二个问题随之而来,美的具体内容不仅仅是『艳如桃花』,还要『宜其室家』,也就是美与善之结合,那么,我们应该怎样认识和评价这种观念呢?先秦人为什么把家庭和婚姻看得那么重要呢?

把婚姻和家庭看得十分重要,还不仅仅反映在【桃夭】篇中,可以说在整部【诗经】中都有反映。在一定意义上说,【诗经】是把这方面的内容放在头等地位上的。【桃夭】是三百零五篇的第六篇,不能不说它在【诗经】中的地位是很为突出的。如果我们再把【桃夭】篇之前的五篇内容摆一摆,就更可以清楚地看出,婚姻和家庭问题,在【诗经】中确实是占有无与伦比的地位。

三百篇的第一篇是【关雎】,讲的是一个青年男子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姑娘,他日夜思慕,渴望与她结发为妻。

第二篇【葛覃】,写女子归宁,回娘家探望父母前的心情,写她的勤、俭、孝、敬。

第三篇【卷耳】,写丈夫远役,妻子思念。

第五篇【螽斯】,祝贺人多生子女。

第六篇,即【桃夭】,贺人新婚,祝新娘子『宜其室家』。

以上是三百篇的头几篇除掉第四篇,它们写了恋爱,结婚,夫妻离别的思念,渴望多子,回娘家探亲等等,可以说把婚姻生活中的主要问题都谈到了。

一部【诗经】,三百零五篇,开卷头几篇几乎全部是写婚姻家庭问题的,岂不令人深思?不论是谁编辑的『诗三百篇』,不论孔子是删诗了、还是整理诗了,抑或是为『诗三百篇』作了些正乐的工作,都不容置疑地说明了他们是十分重视婚姻和家庭问题的。

我们应该怎样认识和评论这个问题呢?春秋战国时期,生产力水平还很低下,家庭是社会的最基本单位,每个人都仰仗着家庭迎接困难,战胜天灾,争取幸福生活,当然希望家庭和睦、团结。娶亲是一件大事,因为它关系到家庭未来的前途,所以,对新人最主要的希望就是『宜其室家』。这很容易理解。

从统治者方面来说,就要复杂多了。【礼记·大学】引到【桃夭】这首诗时说:『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这可真是一语道破。家庭是社会的最基本单位,家庭的巩固与否与社会的巩固与否,关系十分密切。到了汉代,出现了『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种关系之说。不论『三纲』,还是『五常』,它们都以夫妇关系为根本,认为夫妇关系是人伦之始,其它的四种关系都是由此而派生出来的。宋代理学家朱熹说:『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男女者,三纲之本,万事之先也。』【诗集传】卷七从这段论述,我们也可以看出统治者为什么那么重视婚姻、家庭问题。听古乐唯恐卧,听郑卫之音而不知倦的魏文侯有一段名言,说得很为透僻。他说:『家贫则思良妻,国乱则思良相。上承宗庙,下启子孙,如之何可以苟,如之何其可不慎重以求之也!』『宜家』是为了『宜国』,在他们眼里,『宜家』与『宜国』原本是一回事,当然便被看得十分重要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不论自古以来多少解经者就【桃夭】作过多少文章,但象小桃树那样年轻,象春日骄阳下桃花那样鲜艳、美丽的少女,却永远活在读者心里。人们衷心祝愿她:『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吟诵【桃夭】,不喝也醉了。

清姚际恒评论此诗说:『桃花色最艳,故以喻女子,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自古,漂亮的女子总是受到超常的宠爱,文学更是不吝字墨,推波助澜。无论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还是『玉腕枕香腮,桃花藕上开。』,读起来,总不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更意浓神近,耐人玩味。

默默的读几遍,然后展开想象的画卷,你会看到千年前,在那桃花盛开的时候,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千年的风从那片『灼灼』的桃林中穿过,摇曳着艳丽的桃花,婀娜着多姿的桃枝,似乎有醉人的馨香随风破卷,扑面而来。但你分不清这是什么香,因为你仔细去看,在桃花丛中,隐约着一个款款移动的女子,少女的清香与花香混揉在一起,这是快乐的味道。

画中的女子两颊绯红,可以听到女子的心声:『今天我要嫁给你啦,今天我要嫁给你啦......』

之子与归,是说这个美丽的新娘就要出嫁了。归,妇人谓嫁曰归。在夸了即将出嫁的新娘的美貌之后,诗意开始延伸,人们随之将目光投向婚后的生活,那是怎样的呢?诗里唱到『宜其室家』、『宜其家室』、『宜其家人』。

宜,和顺美满的意思,室谓夫妻所居,家为一门之内。如果说对新娘容比桃花是毫不掩饰的赞美的话,这里就是含蓄的将女子的『善』,掩藏在宜家宜室宜人中了。试想,新人过门后,若能让一大家子都和睦幸福,仅有美丽的脸蛋是不够的,必得有颗善良的心,才能让公婆姑嫂叔伯接受,才能被夫家的人所接纳,日子才能和顺美满,其乐融融。

从桃花到桃实,再到桃叶,三次变换比兴,勾勒出男婚女嫁一派兴旺的景象。古人通过桃花似的外『美』,巧妙地和『宜』的内『善』结合起来,表达着人们对家庭和睦安居乐业生活的美好向往。『诗三百』开篇,写尽了爱情与婚姻生活的各个方面,说明家庭和婚姻的重要性,这不仅仅是人们生活的期盼,也是统治者的希望,所谓『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说白了,就是建立在『宜家』、『宜室』、『宜人』上的『宜国』。

不管怎样,『桃夭』是中华民族延续到现在的喜庆与祝福,就是今天,我们也同样祝愿着如桃花般的女子,『之子于归』,能够生活美满,家庭幸福,『宜其室家』。


参考资料
1、徐培均等.先秦诗鉴赏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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