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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运第十四(七)

庄子集释作者:郭庆藩发布:懋基

2020-10-5 23:36

老聃曰:『小子少進.余語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黃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親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堯之治天下.使民心親.民有為其親殺其殺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競.民孕婦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誰.則人始有夭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變.人有心而兵有順.殺盜非殺.人自為種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駭.儒墨皆起一〇.其作始有倫.而今乎婦女一一.何言哉一二.余語汝.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亂莫甚焉一三.三皇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墮四時之施一四.其知憯於蠣蠆之尾.鮮規之獸.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猶自以為聖人.不可恥乎.其無恥也一五.』

三皇者.伏羲神農黃帝也.五帝.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也.治天下之〔狀〕.列在下文

『余語』魚據反.下同

若非之.則強哭

三皇行道.人心淳一.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故親死不哭而世俗不非.必也非之.則強哭者眾

『則強』其丈反

殺.降也.言親疏者降殺

五帝行德.不及三皇.使父子兄弟更相親愛.為降殺之服以別親疏.既順人心.亦不非毀

『為其』于偽反.『殺其殺』並所戒反.降也.注同.◎家世父曰:殺其殺者.意主於相親.定省之儀.拜跪之節.凡出於儀文之末者.皆可以從殺也.郭象云親疏有降殺.誤

教之速也

舜是五帝之末.其俗漸澆.樸散淳離.民心浮競.遂使懷孕之婦.十月生子.五月能言.古者懷孕之婦.十四月而誕育.生子兩歲.方始能言.澆淳既革.故與古乖異也

『孕』以證反

誰者.別人之意也.未孩已擇人.言其競教速成也

未解孩笑.已識是非.分別之心.自此而始矣

『孩』亥才反.說文云:笑也.『別人』彼列反.下同

不能同彼我.則心競於親疏.故不終其天年也

分別既甚.不終天年.夭折之始.起自虞舜

此言兵有順.則天下已有不順故也

去道既遠.澆偽日興.遂使蠢爾之民.好為禍變.廢無為之跡.興有為之心.賞善罰惡.以此為化.而禹懷慈愛.猶解泣辜.兵刃所加.必順天道也

盜自應死.殺之順也.故非殺

盜賊有罪.理合其誅.順乎素秋.雖殺非殺.此則兵有順義也

不能大齊萬物而人人自別.斯人自為種也.承百代之流而會乎當今之變.其弊至於斯者.非禹也.故曰天下耳.言聖知之跡非亂天下.而天下必有斯亂

夫澆浪既興.分別日甚.人人自為種見.不能大齊萬物.此則解人有心也.聖智之跡.使其如是.非禹之過也.故曰天下耳矣

『為種』章勇反.注同.◎家世父曰:人自為種類以成乎天下.於是乎有善惡之分.是非之辨.兵者.逆人之性而制其死生者也.既有善惡之分.是非之辨.而兵之用繁矣.於是據之以為順.而殺盜者謂之當然.因乎人心之變而兵以施焉.而人之心乃日變而不可窮矣

一〇

此乃百代之弊

此總論三皇五帝之跡.驚天下蒼生.致使儒崇堯舜以飾非.墨遵禹道而自是.既而百家競起.九流爭〔騖〕.後代之弊.實此之由也

『大駭』胡楷反

一一

今之以女為婦而上下悖逆者.非作始之無理.但至理之弊.遂至於此

倫.理也.當莊子之世.六國競興.淫風大行.以女為婦.乖禮悖德.莫甚於茲.故知聖跡始興.故有倫理.及其末也.例同斯弊也.◎家世父曰:荀子樂論.亂世之徵.其服組.其容婦.楊倞注:婦.好貌.此〔云〕而今乎婦女.言諸子之興.其言皆有倫要.而終相與為諧好以悅人也

一二

弊生於理.故無所復言

從理生教.遂至於此.世澆俗薄.何可稍言.論主發憤而傷歎也

『復言』扶又反

一三

必弊故也

夫三皇之治.實自無為.無為之跡.跡生於弊.故百代之後.亂莫甚焉.弊亂之狀.列在下文

一四

悖.逆也.睽.〔乖〕離也.墮.廢壞也.施.澤也.運無為之智以立治方.後世執跡.遂成其弊.致星辰悖彗.日月為之不明.山川乖離.岳瀆為之崩竭.廢壞四時.寒暑為之𠐷敘

『之知』音智.下同.『上悖』補對反.『下睽』苦圭反.又音圭.乖也.『中墮』許規反.『之施』式豉反

一五

僭.毒也.蠣蠆.尾端有毒也.鮮規.小貌.言三皇之智.損害蒼生.其為毒也.甚於蠣蠆.是故細小蟲獸.能遭擾動.況乎黔首.如何得安.以斯為聖.於理未可.毒害既多.深可羞媿也

『憯於』七感反.『蠣』敕邁反.又音例.本亦作厲.郭音賴.又敕介反.『蠆』許謁反.或敕邁反.或云:依字.上當作蠆.下當作蠍.通俗文云:長尾為蠆.短尾為蠍.◎王引之曰:釋文云.蠣.敕邁反.又音例.本亦作厲.郭音賴.又敕介反.蠆.許謁反.或敕邁反.或云.依字.上當作蠆.下當作蠍.案陸讀蠣為蠆.讀蠆為蠍.皆非也.𧓽.音賴.又音例.陸云本亦作厲.即其證也.蠆.音敕邁反.蠍.音許謁反.𧓽.蠆.皆蠍之異名也.廣雅曰:蠆.𧌐.蠍也.今本廣雅脫𧌐字.一切經音義卷五引廣雅.蠆.𧌐.蠍也.集韻引廣雅.𧌐.蠆也.今據補.𧌐.音盧達反.蠆.𧌐.皆毒螫傷人之名.蠆之言䖧.䖧音哲.一切經音義卷十引字林曰:䖧.螫也.僖二十二年左傳正義引通俗文曰:蠍毒傷人曰䖧.𧌐之言瘌也.瘌.音盧達反.郭璞注方言曰:瘌.辛螫也.字或作刺.左思魏都賦曰.蔡莽螫刺.昆蟲毒噬是〔也〕.廣雅釋詁云:毒.䖧.瘌.痛也.是其義矣.𧌐與𧓽.古同聲.莊子作𧓽.廣雅作𧌐.其實一字也.史記秦本紀厲共公.始皇紀作剌龔公.剌之通作厲.猶𧌐之通作𧓽矣.『鮮規之獸』.李云:鮮規.明貌.一云:小蟲也.一云:小獸也

一.世德堂本皇作王

二.闕誤引江南古藏本黃上有昔字

三.唐寫本其殺作其服

子貢蹴蹴然立不安

子貢本謂老子獨絕三王.故欲同三王於五帝耳.今又見老子通毀五帝.上及三皇.則失其所以為談矣

蹴蹴.驚悚貌也.子貢欲〔效〕三王.同五帝.今見老子詞調高邈.排擯五帝.指斥三皇.心形驚悚.失其所謂.故蹴〔蹴〕然.形容雖立.心神不安

『蹴蹴』子六反

孔子謂老聃曰:『丘治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自以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論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跡.一君無所鉤用.甚矣夫.人之難說也.道之難明邪.』

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經.先王之陳跡也.豈其所以跡哉.今子之所言.猶跡也.夫跡.履之所出.而跡豈履哉.夫白鶂之相視.眸子不運而風化.蟲.雄鳴於上風.雌應於下風而風化.類自為雌雄.故風化.性不可易.命不可變.時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於道.無自而不可.失焉者.無自而可.』

所以跡者.真性也.夫任物之真性者.其跡則六經也

『奸』音干.三蒼云:犯也.『鉤用』.鉤.取也.『甚矣夫』音符.篇末同.『難說』始銳反.『治世』直吏反

況今之人事.則以自然為履.六經為跡

鶂以眸子相視.蟲以鳴聲相應.俱不待合而便生子.故曰風化

『白鶂』五歷反.三蒼云:鶬鶂也.司馬云:鳥子也.『之相視眸』茂侯反.『子不運而風化』.司馬云:相待風氣而化生也.又云:相視而成陰陽.『蟲雄鳴於上風雌應於下風而化』一本作而風化.司馬云:雄者.黿類.雌者.鱉類

夫同類之雌雄.各自有以相感.相感之異.不可勝極.苟得其類.其化不難.故乃有遙感而風化也

『類自為雌雄故風化』.或說云:方之物類.猶如草木異種而同類也.山海經云:亶爰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狸而有髮.其名曰師類.帶山有鳥.其狀如鳳.五采文.其名曰奇類.皆自牝牡也.『可勝』音升

故至人皆順而通之

『可壅』於勇反

雖化者無方而皆可也

所在皆不可也

一.闕誤引張君房本而下有感字.下句而下同

二.闕誤引張君房本故下有曰字

三.今書而化作而風化

孔子不出三月.復見曰:『丘得之矣.烏鵲孺.魚傅沫.細要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與化為人.不與化為人.安能化人.』

言物之自然.各有性也

鵲居巢內.交尾而表陰陽.魚在水中.傅沫而為牝牡.蜂取桑蟲.祝為己子.是知物性不同.稟之大道.物之自然.各有性也

『復見』扶又反.下賢遍反.又如字.『烏鵲孺』如喻反.李云:孚乳而生也.『魚傅』音附.又音付.本亦作傳.直專反.『沫』音末.司馬云.傳沫者.以沫相育也.一云:傅口中沫.相與而生子也.『細要』一遙反.『者化』.蜂之屬也.司馬云:取桑蟲祝使似己也.案即詩所謂螟蛉有子.果蠃負之是.◎慶藩案:列子釋文上引司馬云:稚蜂細要者.取桑蟲祝之.使似己之子也.視釋文所引為詳

言人之性舍長而〔親〕幼.故啼也

有弟而兄失愛.舍長憐幼.故啼.是知陳跡不可執留.但當順之.物我無累.〔郭云.〕言人性舍長視幼故啼也

『舍』音捨.『長』張丈反

夫與化為人者.任其自化者也.若播六經以說則疏也

一.親字依道藏本改

老子曰:『可.丘得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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